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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爱一个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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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林深处,古树贴着山脉自然生长,雨水刚过整个林间弥漫着泥土草木香,各种植被竞相开放,偶尔还有几声鸟咛啼叫。
晴凉月见有采摘经验,越往里面茯苓生长的越多越旺盛,但里面松林杂木很多,掩盖着未知的悬崖峭壁,风险越大收获越大,富贵险中求,她必须快准狠在别人没发现之前采摘完这批茯苓。
“我们俩分开行动,拿着工具拨开泥土,切记顺着根茎整块拔出,不能断,断了的茯苓没有整块的卖价高,那我们就失去了辛苦来这里一趟的目的。”
“我演示一遍给你瞧瞧。”
说完拿起小斧头蹲下,褐色的泥土用手摸着有凹凸不平的小土包,茯苓生长在地下寄生于松林之下,看着与木薯并无区别。
奇特的是你以为它是根茎植物,但实际上它是菌类植物,所以松林就近便有白色的菌丝,很容易被人发觉。
“这就是茯苓块,千万不能断根,断了就卖不上好价钱。”
晴凉月见握着一块刚挖出来的茯苓,放到闻茵的手上,让她看看茯苓的样子,轻飘飘的补充道:“不过,你也不用太勉强自己,官宦人家养出来的姑娘,也能理解。”
闻茵有些哭笑不得,晴凉月见对于自己是有什么误解吗?
怎么,官宦人家养出来的姑娘就非得像那娇嫩易败的月季,而非荆棘花一般顽强不屈。
不过细想一番,闻茵也能理解,自古以来宫廷官宦家的女眷不管是在朝堂检束之上或话本书籍之中,都只能充当娇弱易碎的莬丝花,用来烘托那些高高在上的男人。
喜时掌上明珠,悲时红颜祸水。
便不再吱声,蹲下身来开始采摘茯苓块。
晴凉月见刚开始也没把闻茵当回事,只当她是图个新鲜劲,交代完采摘方法之后,就一门心思栽在这松树林里。
两个时辰之后,晴凉月见已经把自己这部分区域的泥地翻了个底朝天,把茯苓块扫荡的干干净净,那一丝缝隙都没放过。
心满意足的将茯苓块装进药袋,起身拍了拍手大功告成。
她侧身一望,只见闻茵也接近尾声,把挖出来的茯苓装进药袋。
“不错,居然挖了这么多,根部也保持的非常好。”
晴凉月见随手摸了摸闻茵的药袋,让她不由自主地惊叹出声来,闻茵这么一个外行人,采药速度与她不相上下,药品的完整度也是相当之高,着实让她刮目相看。
闻茵笑了下道:“你满意就好了,毕竟这些茯苓块都是帮你采的,只是我第一次采药材,还是弄碎了些,这些还有用吗?”
指了指她摊开摆在一旁品相缺胳膊少腿的茯苓碎块。
“用得用得,整块的能卖个好价钱,稍微碎点的也能卖点银钱。”
“不过嘛,过程复杂麻烦了些,要先清洗干净去掉表面污垢,在放到石磨舀里反反复复的捯磨,捯磨到一点杂质都没有的粉状,在晾晒两天不带一丝水分变成茯苓粉。”
“茯苓粉、糯米粉和绵白糖加入热水揉搓成团,放进瓷碗里上锅蒸便成了茯苓糕,最好不过的食补。”
兴许是想起了糕的滋味,晴凉月见咽了咽口水,随手从袖口里掏出布袋递给闻茵,让她把这些碎块装好。
“那就好。”
东西采摘完毕,闻茵抬头一瞟,一束绛橘柔光穿过云层透过森林缝隙,撕碎分裂撒满山间。
“月见,你每日除了上山采药晒药卖药。”俩人一人拎着一袋茯苓块往山下回走,闻茵问她:“还会做些别的什么事情吗?”
从她们俩拌嘴中断断续续得到的稀疏消息,闻茵才知道晴凉月见比自己还小上一岁,满打满算也才十四。
如此年幼的一位姑娘,独自久居深山,这些年她到底是如何一个人度过露往霜来的四季,又是如何扛起柴米油盐的重担。
京中与她年纪相仿的闺阁小姐,豆蔻年华哪一个不是被家中父母捧在手心里承欢膝下。
她的指尖沾染薄茧,这是常年劳作的结果,晴凉月见接过布袋时,触碰到闻茵的手腕,顿时,粗糙的摩擦感一闪而过。
闻茵的心也跟着突突一跳,感受那突兀的痛觉。
“还能做些什么事情,采药清洗晒药还要背到山下的大集去售卖,像我这种底层百姓,能混个温饱,在这世道能活着已经算是不错,哪有别的什么闲心思。”
晴凉月见答的倒是洒脱,但是闻茵能感觉到她的话语中带着些许不甘。
“那你的医术呢?你的医术也只是为了混个温饱?”她知道她在意什么,打蛇打七寸,越在意越薄弱。
“我的医术,只是为了救我娘,他们都说她活不成,可我不信,堂堂医圣门阀世代行医,却连最珍视之人都护不住,你说讽刺不讽刺。”
“我翻遍古籍谏帖,自认为不比那些宗门之后差上什么。”听闻茵提起自己的医术,晴凉月见嘴角轻轻一撇,笑得意味深沉又带着些自嘲。
难道不可笑吗?
只因她是女子,哪怕是遗腹子也得不到宗门的半分正眼相看,只因她是女子,继承不了亡父的姓氏和衣钵,更有她克父之言泛泛传出。
“当然,在我心目中月见的医术是这个。”闻茵说着便竖起大拇指。
突然被闻茵谄媚奉承了两下,晴凉月见心中虽喜但不会表现出来,只是轻“哼”一声:“你又没有见识过我的医术,从何得出的结论。”
“我猜的。”见她这般心口不一,闻茵倒也不讨厌,觉得十分可爱,看来这是位刀子嘴豆腐心的主。
“那你以后呢?要一直待在山上吗?”
气氛渐渐缓和起来,闻茵继续与晴凉月见搭话。
“我嘛?”
“不过你问的问题我也想过,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等我娘百年之后,我在这世间也就彻底没有什么挂念的了,到时候我就带发修行云游四海做个为平民百姓治病的逍遥散医。”晴凉月见并不想吐露什么,见闻茵问了自然而然的漫不经心答道。
“做个逍遥散医?”闻茵听后有些若有所思道:“那倒也不错,月见的想法我觉得很有趣,只是寻常女子不都盼愿寻得如意郎君,夫妻恩爱举案齐眉,月见却想要带发修行普度众生。”
“情爱二字是世间最不要紧的东西,爱又如何,不爱又如何,众生平等生死悲欢都是一场空罢了。”
“尽我所能,行人事尽天意。”
晴凉月见淡淡道,眼底的冷漠如同冻结千年的湖水,不带一丝涟漪:“况且我也不信,会有人不带一丝目的来爱我。”
“那人当年接近我娘也不过是想夺得她的浮生柄救宗门老者,哪怕他明知道宗门铁律不得与外族通婚。”
“却还是设计让我娘陷入情爱,心甘情愿的献上浮生柄,最后他撒手人寰,我成了克父克母克夫克子的野种,没了浮生柄,娘亲的身体日薄西山,一日不如一日。”
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一样,晴凉月见的语气让闻茵听不出半分情绪,这也是第一次她肯主动和并不相熟的人吐露过往。
“你说,像我娘这样子的人是不是很傻,付出了所有,却落得这般下场,困在宗门四四方方的狭小院落中。”
闻此言,闻茵微蹩柳眉,眉间春水不在,皓腕抬起搂住晴凉月见僵硬的胳膊柔声道:“月见,你没有错,你娘也没有错,爱一个人并不一定非得她知道,也不一定非要求个结果。”
“当你真心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会明白付出比索取更快乐,给予比得到更幸福,只要她好,剩下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人这如此亢长又短暂的一生,能遇到喜欢的人已是不宜,相互喜欢最是上上签,所以爱一个人不是占有,而是成就她,让她做她想做的,让她做回自己。”摸了摸她粗糙的指尖,想让她放松些。
“月见的娘并不傻,我始终认为不计回报的爱比世间任何的一切都还要伟大,并不可怜可悲可泣,而是这世间最难得的勇气。”
如此感人的场景,晴凉月见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笑容,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道:“姑娘可是有了心上人?说的这么具体大公无私,听起来倒像是陷进去了,对方不为所动。”
“月见误会了,我只是说说自己的看法而已。”待听清后,半掩在长发下的雪白耳根不争气的烧了起来。
“好了,我们快下山吧,今宜起来见我们这么久还没有回来怕是会着急。”
不等晴凉月见在说话,闻茵拉着她一路往山下疾走。
雨后初晴,连着好几天都是大太阳天。
对于制作晾晒茯苓粉最好不过,溟渊龙炎本想着天晴便出发,但犟不过两位主子,闻茵认为自己帮晴凉月见采了茯苓块,做事情得有始有终,自然得帮她晾晒好售卖好之后再走。
吕今宜则是一路上奔波劳碌,想在多休息几日,一拍即合,就多在小木屋住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