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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我和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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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我直起腰,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他眼里是淡淡的兴味。
“可滢,上次同你下棋还是去年吧?”谢淮屿勾起唇角。
我顺着记忆往下说,“在济帆阁,贤兄的白玉棋很漂亮。”
第一次下棋正是被谢淮屿邀请的,他和我说完基本的规则后,我便上场了。
可惜我不是天才,被杀得片甲不留。
——所以孤本是真的,棋艺进步也并非我一时鲁莽的理由。
“白玉棋吗...”他显然是记起了我执白玉棋无从下手的模样,眼角流淌怀念。
那是我们定亲的第二年,是他第一次在我平淡的脸上看到如此外露的情绪,自然印象深刻。
...我同他一样。只是我深刻的不是败局,而是济帆阁。
被勾起回忆后,他如约有了主意。
“可滢、不,贤弟——那这样可好?”他拱手朝我风流一拜,好不潇洒,“这次便以白玉棋添彩头,我们再战一局。”
“那么,请。”我引他向前,与她一同跟在他的身后。
余光中,她变得平静又冷漠,像一潭死水。
安稳的死水。
她被困在府里,却要比现在自由。
谢淮屿其实并不爱带她出来,他总是藏着她。
说来可笑,堂堂皇子,竟像个天生的戏子一般,聚集在身上的目光越多,他就偏爱展现:看,他是如此“重情”。
我安静地吐出那口浊气。
此刻我的心和她一样。我偷偷的挤进她的死水,她毫不知情。
我和她都知道,至少在这段时间里,她会很安稳。
7/
一日的时光在切磋里消耗。
我并不打算让自己场场都能赢。
最开始,谢淮屿用不了半柱香就能让我出局。
我越满意自己的控局能力,就越要表现出不甘。
作为被邀请的赢家,谢淮屿大方得过分。他想要安慰我,于是提议胜负改成三局两胜。
随后,就是五局三胜、七局四胜...到了最后一局,他早已失去必胜我的信心。
决胜局,我宽容地让出半子,白玉棋我并不稀罕。但一个阴晴不定的人被打击,他会不会拿身边人撒气?
黑棋落。谢淮屿放下手里剩下的几子,也恢复了最初的从容,还有所谓的男人对女人的“宽容”。
“洺月兄的棋艺果真进步非凡。”
我负气摇头,“到底比不得瑾瑜。”孩子气的举动让在场的人纷纷失笑。
除了她。
霎时间,我的脸变得火辣辣的。
不是因为她的毫无波澜。
我对她来说只是半个熟人,她又怎么像她人一样觉得我可亲可爱、还捧场地笑我的“可爱”呢?
但我还是莫名的羞愧起来。我居然当着她的面,向另一个伤害他的男人卖弄乖巧!
她是否在审视我?
佛祖在上,我到底做了什么!装模作样地学男人的样子“勾引”男人、棋艺不精还输了男人、没有风度地耍赖...
我无意识地拢起散落的棋子,我想回家了。
我的无赖,让谢淮屿对险胜的结果深信不疑。他破天荒地笑哄我:
“洺月,哪里比不得?你看,白玉棋、梨木台可都在寒舍等你了。”
我咬咬牙。皱起眉,双眸写满“怀疑”:
“真的?”
一边说着,一边悄悄抬起半只手,借砚溪的力起身。
陪伴我十余年的侍儿当然知道我不能久坐,是以,她看到我的暗示时,便贴了过来。
“真的。”我朝谢淮屿走去,他看我一步步走近,就也跟着站了起来。
一行人走出亭阁。
与谢淮屿并肩而行的同时,我忍着羞耻、大着胆子偷看她。
她大抵是看到了休息的希望。哪怕逆身在昏黄的霞光里,整个人也明亮了不少。
我控制不住地放慢自己的脚步,一步、两步...她追上我了。
谢淮屿没有在意我,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想,刚才的戏本他一定很满意吧?
我也沉浸在自己的幻觉里,在那里,我能光明正大地追逐她。
“为什么要让他?”
“...什么?”我偏过头。她在...和我说话吗?让他?啊...
她看出来了。
“我,我不知道...”我语无伦次,眼睛止不住地望向她,望向她的眼。
明亮锐利的眼,看破一切谎言的眼,漂亮的眼。
我好高兴。那么在她眼里,我就不是那个谄媚的小人了吧?
...不,我还是那个为了让未婚夫顺心而不择手段的人。
还是粗劣的手段。
心情大起又大落,我被泼了一盆冷水。
“我不知道...”
“你们,在聊什么?”
祥和的画面在这一刻被打破。
我和她不约而同地停下,僵硬地接受谢淮屿探究的目光在我们中徘徊巡视。一个是“宠爱”的舞姬,一个是相敬如宾的未婚妻...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女人。
在心平气和地聊些什么?
最后,他把目光转移到她身上,目不转睛。
“瑶光?”
她...瑶光的身躯下意识晃了晃。
“奴...”她不知道该回答什么。说谎吗?她怕,她怕在场的另一人会揭穿她,哪怕这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她真是疯了!她为什么要和她说那种话?仅仅是因为她走在自己的身旁吗?
“我们...”
“我在拷问她呢。瑾瑜,你是不是在家背着我练棋?”一旁被无视的我欺身上前,笑着打断她。
“哦?”谢瑾瑜冷笑。他没这么傻,自然不信。
这样调情撒娇的话,我方才已经对他使过一遍,又何必对一个舞姬说。
更何况,还是我“嫉妒”得三番两次敲打的舞姬。
我没有立即慌乱地向他解释,而是警告般扫了瑶光一眼,让想再次开口的瑶光噤声。
她不由地后退。
很好。
我知道这位未婚夫想要什么答案。不就是妻妾不合吗?
我的借口禁不得推敲,他早就怀疑我是不是在言语为难他的爱姬了。
是以,方才的问题看似是对二人发出,实际上只有瑶光被允许回答。
我们的眉眼官司看似隐蔽,实则全落在谢淮屿视线里。
他并不知道,此时,他的眉眼在不断软化。
我在心底冷嗤,但身体却贴近他。我挡住他看向瑶光的视线,善妒的名声彻底坐实。
“还是请了什么名师?不为愚弟引荐引荐?”
谢淮屿自觉看破我的意图,不由失笑道,“让我想想...”
“应该是苏博士。”
“待回京,我便带你上门求师,可好?”
说着,他抬手轻抚我的发簪。与缱绻的动作相反,眼底是藏不住的厌烦。
... ...
“那可滢在此便谢过贤兄了。”宫门前,我与谢淮屿道别。
“贤弟客气。”
目送她离去,我转身回房。
心底的小人在懊悔地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