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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千万不是她。 ...

  •   3/
      山风猎猎,在廊亭间呼啸,好不凉快。
      宴席把男女宾客安排在临溪相望的两道长廊里,帝后坐在正前方背阳处的亭台,受众人谢恩的叩拜礼。

      溪水是人工建成的,引行宫附近的一处泉眼做源头,清清浅浅。

      我坐在长廊的中部,隐匿在谈笑的女人中,自以为隐晦地望向对面的廊席。廊间云纱飘动,朦胧了面容。
      席中男女随侍皆为同性,但不详的预想仍旧侵袭着我的全部思绪,让我没有办法安心享受宴席。

      谢淮屿,会不会把她带到宴会上?
      肯定不会的...她唯一进入宴席的机会便是女扮男装。这不成体统,他又怎会冒着惹怒陛下的风险行事?况且,他的母妃、他的未婚妻、也许还有他的外祖父,他在乎的、总要留些情面的人都在现场...

      但此事就算事发东窗,也不算严重...说到底,这连“私德有亏”都算不上。
      毕竟,随侍同性都只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我的心揪了起来,如果她在,他必定会...
      他是个疯子,只因为发疯的对象是个卑贱的舞姬,他的荒诞就不值一提。

      我的忧心烧尽了掩饰,我不知道的是,此时我的目光到底有多直白、吸引了多少人的注意。

      这其中也包括皇后娘娘。
      “可滢,在想什么?”一道不算熟悉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考。

      这声音慈爱又陌生,但我们这些人都必须牢牢记住。
      我抬眼望去,只见皇后娘娘笑脸盈盈,眼角眉梢皆为揶揄。

      没有办法了。
      我低下头,镇定地起身,向上首行礼。
      “回娘娘的话,臣女在想风。”
      “风?”

      “袅袅兮秋风,娘娘,虽是夏天,可风也有了秋意呢。”我垂着头,羞赧的情绪从耳尖弥漫到脸颊,甚至脖颈都有了热意。
      借口来不及权衡,唯一出乎我意料的就是,为什么令人如此尴尬...

      我朝民风开放,未婚男女的互诉情意稀疏平常。但在众多长辈的关注下诉衷情,实在是...
      罢了、罢了...就当是对她说的。眼见娘娘已经误会,顺着她的猜想撒谎,是最让人信服的。

      “哈哈...”帝后笑了起来,为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女郎解围。

      “洺月呀,不要急,不要急...”娘娘笑道。
      “臣女不急...”我交握着的双手成拳,声音细若蚊蝇。

      然后他们便让我坐下了。又过了一会,就离席了。
      忽略夫人小姐们的调侃打趣,这事算是就此揭过了。

      4/
      真是有惊无险的一日。
      我靠在浴池边,仰着头任墨云梳洗头发。

      经过昨天的敲打,侍儿们安静了许多,就连墨云也不敢说话了,篦子通发的力度也跟着小了下来。

      就算是脚趾头都知道,她们在耳房里叽叽喳喳讨论“小姐”今日异常的场面,会有多热闹。

      ...不要再想了!我屏息躲进池水求片刻空白,独留身后歪举着篦子的墨云目瞪口呆。

      我出生皖南,水性不错。
      我到现在还记得,我娘浣洗衣服的那条小溪。那时的娘,皮肤并不像现在这样白皙,我会贴着她麦色的脸颊傻笑;为了方便照看,妇人们会带上自己的孩子,小孩子们常聚在一起凫水,也常在母亲们的呵斥声中灰溜溜地上岸。
      后来,随着爹爹乡试中举首战成名、一路考入了京城、考进了朝堂,我离皖南那条不知名的小溪也越来越远了。

      我在水中睁开眼,看烘制的茉莉在水中舒展。
      借着回忆童年的乐趣,因鲁莽而懊悔的情绪被短暂地控制住了。

      明日是小辈们的聚会,能避暑的人基本都彼此相熟,何况是众星捧月的谢淮屿。
      所以,我一定会碰上他。
      唉...

      5/
      “...殿下。”我转过身,向对面那满面春风的人屈膝行礼,语气颇有些无奈。
      哪怕是躲在廊柱这样隐蔽的地方,我还是会碰见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人。

      “可滢,”谢淮屿扶住我的小臂,自然而然的亲昵。他薄唇轻启,吐露最恶毒的关心:
      “这才一日不见...怎就变得如此生疏了?”

      “瑾瑜实在是多想了...”我扯开唇角。身体不着痕迹地后退,与他拉开一段距离。
      平日里温和疏离的人开始无礼,竟连我也无法招架。

      他的变化太生硬,但并非无法理解。
      一个没有感情但并不厌恶的古板未婚妻,居然在一众德高望重的长辈面前公开向你表白...任谁都会产生一股信赖亲昵。
      情爱是世人公认的阵营的关隘。
      他开始把我彻彻底底地归入他的地盘,我开始成为他所认同的“一辈子的同盟”。

      所以,哪怕他再轻视我,也会不由自主地亲近我。

      谢淮屿顺从地与我拉远距离。
      我这才看清他身旁侍从的模样。

      以及那样一双眼。羸弱的、惶恐的、不忿的眼。
      她撞进我的视线。愤怒与怜惜迅速充斥我的心肺。

      ...我早就该知道的。在发觉谢淮屿一路走来时的窃窃私语,围绕在我们周围若有若无的打量时。

      ...我不知道接下来他会怎么折辱她。
      每当她被谢淮屿带出皇子府,出现在我们这群“贵人”面前时,每一次,都无一例外地被他献祭。
      她是展示皇子府秘辛的戏台,是演员,是这个精彩故事的背景。

      我永远忘不掉。
      有一次是葡萄,他让她把一碟子会让她嘴唇红肿的葡萄完完整整地吃下,然后体贴地叫来府医。
      有一次是舞服,西域的舞、西域的舞服她都不懂。没有他的命令她怎会上台?他看她磕绊着拘谨着跳完,然后怒气冲天地裹挟着她离开宴席。
      还有一次是...

      我并没有每次都阻止他发疯。在初识她时,淡淡的恻隐无法驱使我站出来;在我接触不了的皇子府里,我并不是每一次都能恰到好处地现身。
      ——但我希望,我不会再错过今后的每一次。

      “瑾瑜。”视线转移,我直视正前方的他,严阵以待。从我来到这里的短短几日,我便再一次莽撞行事了。

      “近来收得一本孤本,是讲棋的。”
      “愚弟的棋艺可是大有长进。不知贤兄...?”说着,我双手交叠,朝他作揖。
      我模仿的是书院里称兄道弟的书生,他们喜欢争奇斗艳。

      只希望这般故作自傲自大的挑衅之态,能让他接受我的邀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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