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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探病 ...

  •   流云自顾自兴致盎然地,宣讲自己关于夫妇之道的道听途说,忽然留意到,身边的宋大人没了声息。

      稍一打量,他那本就幽深如寒潭的眼神,格外的黑不见底,看的自信满满的流云忽然心里发慌:“主子,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了?”

      宋大人的心绪仿佛从某个遥远的地方刚刚回来,对流云笑一下:“没有,你说的对,女子无理取闹,就是动了情。”

      流云罕见的看到宋大人唇角边展露了一丝笑意,可是这个笑格外的恍惚,像天边的云一样飘忽,看得流云心里也忽上忽下恍惚不安。

      主仆俩说着话,回到灵犀阁的水榭,刚刚坐定,宋大人只来得及喝下一杯宁神养气的枫露茶,外头就有仆从飞跑着来报,夫人晕倒了。

      宋大人脸色一凛,片刻也没耽搁,放下茶杯,披上外袍,迈开长腿就奔了刚刚回来的路,边走边问那仆从:“府医可赶到了吗?”

      仆人连声答应着,二人几步就出了院落。流云虽然对宋大人此时的表现还算满意,但依旧用白眼对着他的背影表达了无声的谴责,然后才跟了去。

      ——
      二房的掌家夫人苏玉茹房里。

      苏玉茹换了家常宽松的花罗衫子,坐在炕上,靠着最舒服的一张弹墨素缎靠垫上,闭目养着神。

      苏玉兰坐在下首,面前炕桌上,放一个小小的柳条枝编的果篮,外加一个用纤长的指甲手剥着山里庄子刚进贡来的新鲜野榛子。

      这活计相当费力,就是丫鬟,往往也要用一个小银剪子,只是那样,果仁容易剪破,鲜味就差了很多,苏玉兰从小就自愿这么服侍嫡姐。

      眼下也是,苏玉兰就这么垂着眼,手上费力服侍着嫡姐,一脸温柔乖顺的模样,跟小时候没甚分别,苏玉茹微微张开眼,心中感到一阵安适。

      正在这时,苏玉兰慢声细语开了腔:“姐姐,要不算了。你一片苦心为我好,只是……我怕我没那么大的福气,那薛氏嫂子,只怕不是个好相与的。”

      苏玉茹想起早上敬茶的情景,自己过于的轻敌,导致对方给了一个下马威,这庶妹还没等着施展手段,就挨了这当头一棒,究竟是个闺门之女,也难怪她胆怯后退。

      原本自己是想留着一手,冷眼旁观一阵,观一观这庶妹究竟有多大本事,可如今,少不得要尽自己手上的权力,帮一帮手,于是耐下性子劝。

      “那薛氏的路数,实在是有几分怪异,连我也看不明白她。不过有一点,她心思不在这宋府内,整天价往外跑,听说连靖亲王府上的丹阳县主都结交上了,跟京城权贵之家,打得火热,单凭这一样,便是于我们有利。”

      苏玉茹见苏玉兰双眸微动,只垂了头不言语,手上活计不停,又继续劝。

      “俗语说得好,富贵险中求,女儿家生到这世上来,全看嫁个什么男人,嫁得什么人,你便过什么样的日子。你若没有几分胆色,怎能攀得上那样的男子?就说他这正房夫人,出身也不比你高,凭什么她行,你就不行?你若入了他的房,这宋府还不就捏在咱姐妹手里?”

      这几句话下来,苏玉兰终于眼神发亮,露一丝含羞带怯的笑意,慢慢点了点头。

      其实她为人少年老成,想好了要走的路,并不会轻易退缩,只是之前,她看出来嫡姐想要隔岸观火,因此借着今天早上的事以退为进,要她承诺帮手。

      苏玉茹一见自己劝说有力,畅快地笑了:“这就对了,有我呢,怕什么。”

      管家三年,她自然知道有几个野心大的丫鬟闯过宋汝璋的房,都被发落了出去,不过那都是单打独斗的蛮干,自然不会有好下场,现在有她掌家少夫人亲自下场,整个宋府都捏在她手里,还有什么事,是不能成的?

      舒一口气,觉得口干,便喊大丫鬟递茶。彩蝶应声进来,把茶递上,附耳低声说道:“二夫人,胡妈妈来报,长房少夫人,晕倒了。”

      苏玉茹来不及喝茶,一扬眉毛:“叫她进来。”

      胡妈妈是悲寥轩外院洒扫的婆子,一向就是苏玉茹的耳报神,把长房家主和痴傻的少夫人今日上午这一场大吵大闹,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讲了一遍。

      苏氏姐妹慢条斯理喝着茶,留神听完,苏玉茹扬扬玉手,彩蝶给了胡妈妈一吊钱,二人离去,苏氏姐妹对视了一眼,眼中均有喜色。

      这喜色还不足以表达苏玉茹内心的兴奋,又补充一番。

      “我说什么来着,男人这东西,哪有不沾腥的。可惜我这大伯哥哥,原本性情就古板,被我那婆母自幼严加管教,更加变成了个书呆子,任凭什么人都凑不到跟前。也是阴差阳错,被薛氏那个狐狸精钻个缝子进了门,现在开了情窍,两人却还没成事,正是好时机,若是被人先摘了果子,薛氏怕不是要当场气晕?”

      苏玉茹扬着帕子,越说越兴奋,眼神中露出尖锐的恶意,苏玉兰却嫌她说得太露骨,羞红着脸拉住她的帕子:“姐姐,快别说了,羞死人了。”

      ……
      宋汝璋赶到悲寥轩的时候,正好府医从薛灵儿的卧房退出来,一见家主宋大人到了,先依照身份行礼,宋汝璋拦住,让到待客的堂屋,落座奉茶,方才问病。

      府医答道:“大人不必过于忧心,夫人并无大碍,只是连日来过于劳累,加上在太阳底下晒的过久,脱了力,神志并未昏迷。老朽开个滋阴养气补血的方子,再用些食补,将养些日子就好了。”

      说完府医起身,与薛氏陪房的宋妈妈安排煎药食补事宜,宋汝璋送完府医,顺理成章的往薛灵儿卧房方向走,急于看望一眼。

      谁想到,卧房门口有个面生的丫鬟拦住去路:“夫人说了,大人您……不能进去。”

      宋汝璋吃惊:“为何?”

      又不是传染病,为何要躲着他?

      那丫鬟话未出口,脸先红了红:“夫人说,有约法三章,不可违反,今后她也不会轻易踏入您的房内。”

      这回宋汝璋的脸,比那丫鬟的脸,还要红得多。一时也不知道是羞,是恼,是怒。这约法三章的事,被她混闹了这么些日子,他早都忘了。

      跟在身后的流云听见宋大人吃了闭门羹,站在门口进不去,脸色涨红,心里那叫一个解气。

      哼,叫他不听自己的良言相劝,这回知道厉害了吧。

      卧房内静卧休息的薛灵儿,听到宋汝璋在房门口成功被阻住,心里的痛快解气跟流云差不许多,简直比三伏天饮了冰水还要痛快。

      悲寥轩本是宋府花园附属的一个院落,卧房不大,门口的动静,在卧房的床榻内听的清清楚楚。

      薛灵儿躺在销金撒花百子图的床帐之内,面色未脱青白,额头上覆盖了一块沾湿的手帕,确实有几分病人的模样。

      但那大眼睛里的光亮,唇边慧黠的一抹笑意,忽然让秋香替宋大人有些不平:“三小姐,这样合适吗,俗语说,夫为妻纲……”

      薛灵儿白了秋香一眼:“我与他哪是什么夫妻,根本不相干的两个人。”

      这话倒也不易反驳,只是秋香还得争取,声音微弱:“这……宋大人究竟对待咱们不错,咱们这么对待他,未免良心有亏。”

      这话倒是说动了薛灵儿,自幼父亲教导她,人不可负义,仁义礼智信,她最认这个“义”字。

      于是薛灵儿发了话:“罢了,放他进来吧。”

      秋香神色一松,刚起身,就听门口宋大人转了身,对流云吩咐了一句:“咱们走。”

      秋香抬脚就要把人追回,又听里头薛灵儿发狠说道:“不许追他!”

      为难之中,也不能违悖主子的心意,秋香一脸无奈,又坐回薛灵儿床前服侍病人的小凳子上,忍不住长叹一声。宋大人这一走,主子这烈火脾气,怕是更加生气了。

      然而瞥了一眼薛灵儿,却不像那会儿站在院子里那一副火山爆发的模样,一脸的阴云密布,黯然神伤,不一会儿功夫,大眼睛眨动两下,居然氤氲滴下两滴眼泪来。

      秋香这一吃惊非同小可。

      服侍了三小姐这些日子,从来没见她掉过一滴眼泪,起先她以为,这是痴傻之人孩童心智,以至于没心没肺,无喜无悲,可是后来跟随她出门交际高官府第,一点点品出来,这三小姐个性明快飒爽,与一般闺阁弱女大大的不同。

      起先她被薛怀夫妇挑选来陪嫁,本来是被主家授意,管束拿捏住这个痴傻姑娘,免得她惹祸连累娘家,可是进了宋府的门以来,这三小姐仿佛换了个人,不光有通天的本事,待人也极好,秋香忍不住就对她生出了真心,把老主家的授意早就抛在了脑后。

      却不料今日一场吵闹,本来没有多大的事,这平日里飒爽英姿的三小姐居然落下泪来,秋香心里又是心疼,又是发慌,不知道怎生是好。自己要开解,必须得把她的悲切愁思解开,又不能一味昧着良心,派那宋大人的不是。

      毕竟有其主必有其仆,自己和三小姐一样,把“义气”二字,看得比什么都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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