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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无理取闹 ...

  •   薛灵儿浑身的毛都炸开了,恨声说道:“好一个论迹不论心,依你的意思,是我多管闲事了?”

      宋汝璋一想,也不能这么说。假若那二房的亲戚真是意在长房,薛灵儿是长房少夫人,虽然是名义上的,但名义上的少夫人也是少夫人,自己的地盘,当然不容别人插手,跟朝堂官场一样。

      这真不叫多管闲事。

      于是声音不由自主地柔和下来:“没说你多管闲事,只是,做人要以礼义为先,就算是对付敌人,有时候也需先礼后兵。”

      这话也不算歹意,奈何薛灵儿听不进去,她爹安国公,告诉她“慈不掌兵”,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于是,她觉得,宋大人就是在偏帮苏玉兰,宁可损伤她,不愿意委屈苏玉兰。

      于是继续发作:“你就是帮她,宁可我受委屈,也不愿她受委屈,是吧?”

      宋汝璋反应了一霎那,才明白这个“她”,是二房刚来那个亲戚,名字他也没太记住,长什么样子也没太看清,怎么就被揪住不放,派上了罪名?

      他生平最怕有理说不清,于是也平添了一份烦躁,皱了眉:“你说的这人我根本不认得,纯粹就是帮理不帮亲,你把话扯的太远了。”

      此时从远处赶过来两个人,正是把主子跟丢了的秋香和流云。
      秋香从老夫人房里一路追出来,追赶得气喘吁吁,在外守候的流云本来在看蚂蚁打架,回过神来才发现主子夫妇一阵风似的走远了,拔腿就追,和秋香走在了一路。

      二人走到近前才发现两个主子站在门口,居然是在吵架,吵的还有声有色,面红耳赤。

      流云忍不住心内大发感慨。他自留头之日起就服侍宋汝璋,而宋汝璋从少年时候起就比大人还稳重许多,何曾跟人交过一句恶言恶语?但凡道不同者,冷冷瞟上一眼,转身离开,绝不多费一句话。今日这是所为何来?

      秋香也看懵了。三小姐在娘家的时候她并不熟悉,却也知道是个没娘的可怜傻姑娘,但凡有眼前这一分的血性气性,那会落得人人得而欺之。

      二人各怀心思,默契的对视一眼,同时决定,非必要不劝架,先听上一会儿,再说。

      薛灵儿往前一望,隐约知道有两人闯到近旁,却又不是外人,干脆也顾不上理,只管让勃发的怒气朝着对方继续倾泻。

      “大人也别说认识不认识的话,不认识的人,你也能放在心上,天天在你眼前的人,你也不一定在意。反正我记住大人教训我的话,以后再也不管大人的闲事了。 ”

      宋汝璋眨着眼,半晌才会过意来,她指的是自己玉门关上那段少年往事。

      这可过分了。

      本就凛冽的眼神瞬间降到冰点,浑身冒出来的寒气犹如一座冰川:“你记住,我待你好,不是为了让你学会无理取闹。”

      宋汝璋掷地有声地说完,也不顾薛灵儿的反应,不容薛灵儿再说话,一转身迈开长腿,头也不回,自顾自走远了。

      本是为了一个居心不良的外来亲戚吵架,却攀扯到了那位白月光,薛灵儿话一出口,便已经后悔,只是覆水难收。这平日冷冰冰无喜无怒的君子,果然大动肝火,转身离去,扔下薛灵儿不知所措,站在原地,只身子摇晃了一下,又强自撑住。

      流云一看,两位主子竟然吵翻了,也顾不上别的,追着宋汝璋也走远了,留下秋香独自一人,来劝慰薛灵儿。

      再一看主子的神情,忍不住吓了一跳,眼前的人儿如同一座火山一般,这可怎么办,硬着头皮劝道:“小姐别太往心里去,大人说的,都是话赶话的气话,回屋歇息去吧,别大日头底下晒着了。”

      秋香本是套路话,随大流的一劝,谁知薛灵儿又炸了毛:“那叫话赶话?他说我无理取闹!我活到这么大,我什么时候无理取闹过?谁人这样大胆,敢说我无理取闹?”

      秋香又听得发懵。

      三小姐在娘家是受气包,各色人等都可以拿来出气的,是从来没有无理取闹过。别说无理取闹,有理她也闹不起来,无人撑腰,无人搭理,受了天大的委屈,除了默默吞下,又能如何?如今这是怎么个情况?被宋大人宠了几日疼了几日,人的想法可以变这么快吗?

      薛灵儿说出这番话,却是因为怒气上升,浑然忘了自己痴傻庶女的身份,光是想到前世的事情了。

      她是安国公薛怀义之女,她少年时候在边关骑过马,玩过鹰,为浴血奋战的将士们治过伤,送过军粮。

      后来进宫侍奉君王,郑皇后体弱,她执掌协理六宫大权,杀伐决断,赏罚分明,任何人都挑不出一点错。

      就是皇帝、皇后、父亲安国公,何人敢说她一句无理取闹?

      秋香一看,自己的劝慰好像适得其反,三小姐的大眼睛里饱含着泪意,眼珠仿佛都要被烧红了,少不得硬着头皮继续劝:“三小姐,男人说女人一句无理取闹,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天底下夫妻两口子吵架,都是这样。男人只要烦躁了,就说女人无理取闹。这要是非得往心里去,家家户户的日子都不用过了。”

      秋香说的是肺腑之言,小的时候,她爹恨不得天天说她娘无理取闹,她娘就跟没听见一样。

      但薛灵儿在大太阳底下晒了半天,头脑发涨,听不懂什么男人女人,夫妻两口子,心说自己和宋大人,顶多算是兄妹之情,怎么能以夫妻两口子而论?

      于是开口说道:“那不行,我必须得跟他论出一个是非曲直……”话音未落,身子摇晃,就要栽倒,秋香连忙搀扶住,看她面色发白,额上冒汗,失声喊了院子外的二等仆妇进来,请大夫的请大夫,奉茶的奉茶,乱成一团。

      薛灵儿在被仆妇们搀扶进屋之前,还来得及狠狠摔了一个装茶的盖碗。

      流云是何等样的伶俐人儿,在陪宋大人回灵犀阁的路上,一看主子罕见的动了大怒,瓷白的面色都略微发了青,赶紧就好言相劝:“大人别动真气,夫人说的也没错,也就是让你多重视她而已,这不正说明,她心里很重视大人吗?”

      宋汝璋回想一下刚才的情景,薛灵儿大眼睛含着泪意,也是动了真气的样子,心里一软,气也平了些,但依旧坚持自己的主张:“无论如何,远来是客,她该以礼相待,我不过说她两句,她不该无理取闹。”

      流云见自家主子语气软和下来,不像以前那样油盐不进,心说这男人娶了妻子成了家就是不一样,哪怕是个名义的,痴傻的,也是比没有强,心中一喜,更加循循善诱地劝导。

      “不是我说,您也太不懂得女人的心思了。但凡是女人对谁无理取闹,那就是对谁动了心了。您看夫人平日那么通情达理的人,对待我们下人也是最和气不过的,什么时候对我们无理取闹过?”

      想想薛灵儿平日里做事,确实是一个惹的宋汝璋忍不住一笑:“你个毛头小子,你又知道些什么了,平白的还来教训我。”

      忽然这个笑意凝在了脸上,他想起了那人……

      盛夏艳阳,宫苑里,芍药花盛开。

      芍药花自有一股妩媚迷人的脂粉香气,被风吹送,远远的传到御花园的水阁,那银铃似的笑声,如同玉门关外第一次听到的一样,这么多年都没变过,隐隐的随着花香一起传来,刚听到点声息,仿佛又隐在夏日的蝉声里,消散了。

      她和他之间的距离,已经比当初的大漠黄沙还要远。那时候他刚中了状元不久,是翰林院新晋的编修,能走到这里,已经是僭越。

      令他没想到的是,今日皇帝居然额外开恩,许他走入御花园的芍药栏旁边,近身禀告编纂图书的进度。

      作为臣子,他自然懂得这是禁苑,因此俯下腰,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眼光只盯着自己的鞋面,不敢越雷池一步。

      但千不合,万不合,御花园日日整修的平坦小径上,一粒石子凸出了地面,于是以端方谨肃出名的宋状元,素日的方正步伐,趔趄了一下。

      虽是立刻稳住了身形,调正了姿态,但不该脱出框架的那一眼,还是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准确无误,飞向了风所指引的方向。

      那人身着艳丽红装,头上凤钗摇颤,垂坠着明珠,因有外臣入内,以半透明的屏风遮挡,上面的花鸟图遮挡了大部分的身形脸面,但如同那人一贯任性妄为的性子,还是执着地放肆地,要露出一个剪影。

      宋汝璋的这一眼,仅仅只看到了半透明的屏风,面上的这一个余影,只觉那明艳逼人之气,仿佛不安分的要张扬肆意,要四处流淌。

      适才来时,满园灼灼盛开的花朵,此时尽皆失色。

      一时也说不清是甜是苦,好在他自幼的修身养气功夫,非同一般,面不改色,一字不错,跟皇帝禀报完了编纂图书的事宜。

      辞别君上之后,依旧迈着方正步伐,在内监导引下,目不斜视,循规蹈矩,转身就要离开这禁苑,

      在离开的最后一霎那,听得那屏风后面一声软语,那语气似乎是在抱怨,宋汝璋听到君上一声轻笑:“你就是爱无理取闹。”

      也不知为什么,这四个字如同一声轻雷,钻入了宋汝璋体内,他忽然停步,动弹不得。

      内监察觉身后之人停了步,感到奇怪,转身问:“宋大人,怎么了?”宋汝璋拼尽全力,全身的骨骼能动了,他重新迈起方正的步伐,笑了一下:“没什么。”

      宋汝璋那日入宫朝见君上之后,回家面色青白,昏睡了许久,谢氏担忧不已,求医问药好几日,才算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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