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灵自有妙计》揍企鹅

33、第 33 章

　　赵盘音脸上的傲慢之色终于消退，她看着肝肠寸断的李三娘，一时间没有再反驳，而是努力地回想着当时的情形。

　　可赵盘音连那一年自己几岁都回想不起来了。

　　这是赵盘音不敢回看的一段记忆，每次想起都能把赵盘音折磨得夜不成眠。

　　什么葛士舫李三娘，他们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赵盘音是一概记不清的。

　　唯有血淋淋的赵无双重新出现在她的眼前，让她的双目感到刺痛和迷茫。

　　她和母亲吵过很多次架，但这是最严重的一次。她觉得赵含锋样样不如她，为人更是嚣张狂妄，无法无天，不堪做赤霞山的下一任掌门。

　　母亲气急，第一次甩了她巴掌。

　　赵盘音用父亲留下的金丝楠木箱子把她的本命兽破山蟒赵无双装在里面，其余什么都没带，就这样离开了宗门。

　　那时，她想的是，她要离开家闯荡出一片天地。他走了，母亲就一定会知道她在家是有多么重要。

　　在赵盘音的幻想中，母亲回来找自己，再三哀求要她回家。

　　然而赵盘音走了很久，还特意留下了自己的行踪。结果却没有一个人追上来找她。

　　赵盘音心灰意冷的时候，来到了结瑚岛。

　　她慢慢想起来了，她那时候是想休息的。

　　一切都太累了，一切都不习惯。

　　赵无双是罕见的金身破山蟒，未成年时鳞片脆弱，就连普通的猛兽咬上一口都能让她鲜血直流。赵盘音舍不得赵无双受委屈，这样背着四五十斤重的蛇一路走下来。她背着赵无双用脚从山地走到了平原，又走到了海边。脚被磨出了很多血泡，鞋底也被抹平了，有时候草根石子刺入脚底，生生地磨着血肉。

　　所以她要休息。她发誓这一辈子都不要再走这么多的路了。

　　她和赵无双说，你长大一些，要像赤霞宗议事殿上的盘龙柱那样粗，这样我就可以骑在你的身上不用走了。

　　赵无双吐着杏子，红宝石一般的眼睛流露出些许温柔。

　　“我会努力长的，”赵无双心疼道，“以后你连鞋袜都不用穿，我会变成你的脚。”

　　后来就如李三娘所讲的那样，他们为了丰厚的银钱来照顾赵盘音。赵盘音想不起来他们具体做了什么，更记不清他们的面容名字。

　　反正她不讨厌他们。

　　每日都笑吟吟的葛家夫妇让赵盘音很疑惑。明明他们那么穷苦，也没有什么法力，却能过得比她都快乐。

　　让她影响最深刻的，其实并不是这两个人。而是他们的女儿。

　　在花园中晒太阳的时候，李三娘会抱着她的女儿，摸着她头顶绒毛一样的头发，哼着并不好听的歌。赵盘音躺在摇椅上，看着这一幕，晒着太阳，假装自己睡着了。

　　不过后来，她就真的睡着了。

　　她还问过李三娘：“你为什么这么喜欢你的女儿。”

　　那孩子那么瘦小，虚弱，恐怕都活不到长大。为什么要在这种人身上倾注心力，何况，这还是个女孩。

　　这么贫穷的家庭，何必执意养大她。

　　李三娘很错愕，怕孩子得罪了她，连连道歉。

　　赵盘音挥了挥手，说没事，随后抱着赵无双晒太阳。

　　李三娘又唱起哄孩子的歌来，赵盘音蜷缩在躺椅上听着，佯作那是唱给自己的，一时间流下一滴眼泪来。

　　不过小孩哭闹，有一次赵盘音捂住了耳朵之后，葛家的女儿就被抱走了，再没出现在她的府邸。

　　后来，家里人终于派了驯养的鸟来送信，告诉赵盘音宗门不日将派人去接她回来。

　　赵盘音非常快乐，以为自己终于等到了母亲想通，就连胃口都变好了。

　　可是，当日来接她的人浩浩荡荡，唯独不见她的母亲。

　　赵盘音在院子里等，一定要等到母亲来，领头的人是公孙泉的徒弟，一贯和赵盘音不对付。他讥讽地笑着，告诉赵盘音掌门不可能会来。因为掌门从始至终都没有提过要接她赵盘音回家。他们之所以会来，全是因为公孙泉的提议。

　　他担心地和掌门说，担心赵盘音在外太久，身上属于宗门的那只极品金身破山蟒被人劫走。

　　这才让赵如林想起来赵盘音。

　　赵盘音的恐慌已经压过了愤怒。她了解自己的母亲，赵如林绝对不会因为这个理由来派人找她的。因为赵无双和自己结下的是赵氏的契约，若灵兽重新契约他人，便会魂飞魄散，体肉皆休。

　　从来都冷面示人的赵盘音第一次感到了慌张，她努力地安慰自己，母亲是因为想她了，才会把她接回家。

　　然而在离开结瑚岛前的那个早上，赵盘音抱着装着赵无双的木箱子要去晒太阳，却发现箱子的重量不对。

　　她打开箱子，里面赫然只有一个还在跳动着的蛇头。

　　“阿盘，阿盘……”赵无双麻木地喊着，声音越来越低微。

　　赵盘音疯了似的尖叫。

　　很快就有四人强硬地抓着赵盘音，把她拖到花园，按着她的脑袋，压住她的眼皮。

　　她看到自己和赵无双常躺着的躺椅上，是赵无双被砍成无数段，还在跳跃的尸块。红色终于浸染了赵无双无暇的金色鳞片，也染红了赵盘音的眼睛。

　　阿盘，阿盘，阿盘……

　　赵无双的呼唤似乎犹在耳边。

　　“谁杀的她！谁杀的她！？”高高在上的赵氏女赵盘音犹如一条疯狗，被人按着，疯狂地挣扎。

　　可没有人在乎她的狂躁，那些人都哈哈笑着，最后推了一个瘦小男人出来。

　　男人低着头，给赵盘音跪了下来，哐哐的磕头：“小长老，这是掌门吩咐，我们不敢不从啊。还请小长老饶命，我，我，我只是奉命行事。”

　　赵盘音血色的眸子回转，她要记住每一个人的脸，那些狰狞的，无耻的笑容，她统统都会记住。

　　公孙泉的徒弟最后把浑身无力的赵盘音押上了船。

　　赵盘音被锁在房间内，防止她再度溜走。

　　她浑浑噩噩地在船上过了许多日，粒米未进，最后又被拖到了赤霞山的大殿上。

　　只有赵如林坐在那里，并没有其他的人。

　　“身为门派长老，你叛逃出山，只有我在这里是给你一个脸面，”赵如林语调冰冷，“这次只是一个小教训，如果再不学乖，别怪我用宗门律法惩处你。”

　　赵盘音面色灰白，只问了一句话：“是你让他们杀的赵无双？”

　　赵如林笑了一下：“姓赵？盘音，你疯了吗。”

　　“是不是你叫他们杀的！娘！”

　　赵如林：“是。你总要有一个惩罚。”

　　赵盘音崩溃了：“为什么！”

　　赵如林依旧很冷漠：“盘音，你需要记住。”

　　“我恨你！我恨你！”赵盘音的悲鸣响彻了大殿，她觉得赵无双似乎还是盘踞在她的肩头，她想去摸，结果赵无双的血流了出来，无数的蛇块滚落，跳动着，呐喊着她的名字。

　　可一眨眼，那些跳动的金红色又消失不见。

　　一切都是她脑中的虚妄。

　　母亲的手捧起了赵盘音的脸，比赵无双的体温还要冷。

　　赵如林笑了一下，居然摸了摸赵盘音的头：“好了，你不会恨我的，我是你的母亲。你要因为一只畜生，恨你的母亲吗，盘音。不要说气话。”

　　赵盘音瑟缩了一下。

　　赵如林拍了拍手，她的弟子捧进来了一个精致的瓷缸。

　　赵如林接过瓷缸温柔地往赵盘音怀中送去：“娘只是在惩罚你肆意妄为，你吃够了教训，娘也心疼。你看，这是什么？”

　　瓷缸中躺着一只幼小的金身破山蟒，简直和赵无双小时候没有分别。

　　“娘，”赵盘音抬头，眼神空洞，“这不是赵无双。”

　　赵如林笑了一下：“傻孩子，都是一样的。”

　　赵盘音最后还是没有契约那条金身破山蟒。门中弟子无不扼腕痛惜，说赵盘音矫情。

　　没有人指责赵如林。她是掌门，必须责罚赵盘音的行为。

　　她也是个好母亲。

　　破山蟒天下难寻，更别提是金身破山蟒。赵如林一共给赵盘音找来了两条，放在任何人身上都觉无法抱怨。

　　就算是赵盘音不愿契约金身破山蟒，赵如林还是慈爱地找来了白化的狮虎兽。

　　刁蛮任性，不识抬举。

　　这就是在赵如林死前，所有人对赵盘音的评价。

　　是很任性。

　　她后悔过，要是乖乖听母亲的话就好了。

　　赵无双不会死。

　　赵盘音的脸上再没有了一丝笑意，她看着院中两双充满怒火的眼睛。

　　或许，李三娘的丈夫也不会死。

　　一片寂静。

　　赵盘音张了张嘴，却发现嘴唇是如此干涩，涩到她不知道从哪里开口。

　　“我不知道你们来了。”赵盘音说。

　　可就算她知道李三娘夫妻俩来了，也不能改变什么。

　　葛士舫已经死了。

　　李三娘凄惨地笑着：“你想说的，只有这个吗？”

　　赵盘音：“那日船上的人我都杀了。”

　　“那又如何呢。”李三娘的语气很轻，让赵盘音想起来了赵无双喊得那一声声“阿盘”。

　　赵盘音低头，看着他们母女俩：“我对不住你们。”

　　这是赵盘音第一次对除了母亲以外的人说出这句话。恐怕赤霞山的人看到了会惊掉下巴。区区一个凡人的死，怎么配让御兽赵氏的人低头。就算死了千个百个的人，赵氏一天在，赵盘音就一天不用理会。

　　赵盘音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弥补。

　　葛士舫的死，就像是赵无双的死一样，永远无法填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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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岫下楼，问店小二要了一碗素面配着酱肉。

　　正吃到一半，忽然一根针打到了她的筷子中端。

　　她迅速地望向银针可能打来的方向。

　　一个面上涂了黑灰的胖男人穿着打着补丁的不合身衣裳坐在客店角落的那张桌子。

　　陈弘毅。

　　罗岫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这个人。

　　她不留痕迹地拔下了银针，快速吃完饭回到了房间。

　　果然没有多久，陈弘毅就混了进了罗岫的房间。

　　“你还活着？”罗岫连忙关上门，压低声音，“我以为你被崔仪杀了。”

　　陈弘毅沉默着，用不善的眼神盯着罗岫。

　　罗岫皱着眉头：“你有病吧，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当日你为什么不提醒我一句就跑了，”陈弘毅的目光很是怨毒，“要不是我的心脏长在右边，我哪里还有命活。罗岫，你好狠的心，这么多年了，我居然都没看出来。”

　　罗岫一点都不愧疚：“我若是逃得慢，我也要死。再说了，她对你下手是因为你抓了那个黄毛丫头当药人。”

　　要是陈弘毅先发觉了，罗岫有这个自信，陈弘毅一定也不会提醒她。自己的命永远是最重要的。

　　“你倒是很护着她，也对，你现在都混到和她同进同出了。你们是一会儿的，罗岫，真是好手段。”陈弘毅看看浑身脏污，四处躲藏的自己，又看了看甚至还能大大方方吃面的罗岫，心里恨极了。

　　他到不同的地方观察了客栈好几天了。

　　杀他的那把剑好多次飞到了崔仪的房间，而崔仪去找了好几次罗岫。

　　他忍不住道：“我看当初就是你和她发现了灵通宝器，于是狼狈勾结，杀了乔无忌。怕我冒出风声，于是杀我灭口！”

　　罗岫大翻白眼：“那你敢来我这里？不怕我继续灭口？”

　　陈弘毅坐着不说话。

　　“你还是快逃吧，别等崔仪回来又看见你。那时候她连我一起杀。”罗岫开始赶人。

　　陈弘毅：“你给我点钱。”

　　罗岫很大方地从袖中摸了分量不轻的银锭给陈弘毅。

　　陈弘毅接过钱后，还是不走，坐在罗岫房间里悠哉游哉地给自己倒茶，一杯又一杯，整整把一壶都喝完了。

　　“罗岫，我告诉你，乔无忌一死长老肯定就发现了。我在蛊虫上刻了字，让宗门派人来了结瑚岛。我会把乔无忌的死和忽然现世的灵剑全推到那个女人的身上。我劝你不要和她走得太近了，我们的长老你是知道的。”陈弘毅起身，目光停留在罗岫的脸上。

　　罗岫面色白了，眯眼思考着对策。她没想到宗门会这么快派人来。

　　而且死的人是乔无忌。加上灵通宝器现世的消息，说不定这次长老们会亲自前来。

　　罗岫的心里乱得很。

　　陈弘毅：“还有个方法，我看那个女人对你不错，若到时候你能向长老报告她的行踪，或许能够抵消你成了她从党的事。”

　　最要命的一点是，罗岫只知道崔仪很强，却并不能拿她和长老们相比较。

　　若是罗岫在崔仪这里当二五仔，长老被崔仪打跑了，到时候她能去哪？长老是否会愿意带上她？

　　结瑚岛这么小，她躲不过崔仪的。

　　可就算彻底向崔仪这边投诚，她的名字也一定会被宗门记录在册，被追杀一辈子。

　　罗岫思来想去，她唯一能活到最后的结局，竟然是崔仪把宗门前来结瑚岛的人全杀了，包括陈弘毅。

　　这样没人会知道她在岛上曾经干了什么。

　　啊呸！

　　她本来就没干什么背叛宗门的事情！不过就是在胁迫之下给谢唯真看了看病吗！

　　凭什么要焦虑担忧提心吊胆！

　　罗岫烦躁地直扯自己的头发。

　　陈弘毅看到后摇摇头：“你自己想想吧。”

　　说罢，陈弘毅终于决定要走，罗岫留了一个心眼，拍了拍他的肩膀。

　　“藏好点，我不希望你也死了。”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