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灵自有妙计》揍企鹅

32、第 32 章

　　赵盘音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在洞明的背上。

　　洞明落到了结瑚岛附近的一座荒岛之上，这座岛实在很小，只有三个洞明那般大。

　　赵盘音的脸上都是被崔仪揍了一拳后流下的鼻血，脑内的嗡嗡声还未停止。她摸了摸面中，骨头没碎，就是脸肿了好大一块。

　　洞明发觉赵盘音有了动作，问道：“可还好吗？”

　　赵盘音站了起来，冷静得可怕：“无碍。”

　　她回想着崔仪招式和触感，啧啧称奇。

　　“难不成神仙的身体是由玄铁而作？”赵盘音没有对崔仪耍的诡计有半点愤怒。她与人拼杀，对方能使出什么都是她的能耐。诡计也是计，对于赵盘音来说阴谋阳谋并无甚差别。

　　胜败乃是常态，何况她面对的是上界的神仙，能打成这样，已经是出乎赵盘音的预料。

　　……崔仪一定是收敛了招数。不然，她简直弱得不可思议。

　　“你觉得她是什么，洞明？”赵盘音问。

　　洞明“呵”了一声：“她是禽兽。”

　　赵盘音：“……？”

　　她眯起眼睛，奇怪地看了一眼洞明。

　　洞明一直素质优良，至少赵盘音从没听到过洞明辱骂别人。

　　赵盘音并不知晓昨夜她打昏后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她能猜出来，能让洞明发了火气，必定和她的弟弟相关。

　　洞明对赵含锋有特殊的感情，赵盘音一直有察觉。像这类传承下来的灵兽似乎对每一位主人都一视同仁，不过灵兽毕竟开了灵智，是有感情的。赵盘音不认同母亲赵如林的看法，赵盘音能够理解洞明有自己的偏好。

　　但她并不能接受自己的灵兽对别人有着更加深厚的感情，因此一直没有契约洞明。

　　洞明被她放养在谷中数年也从未置过一词，一人一鸟，心知肚明，很有默契。

　　这次能主动出山，估计也是气得很了。

　　赵盘音这才想到罪魁祸首谢唯真，可她捕捉到了昨日自己的怪异举动。

　　为什么她会答应放过谢唯真一晚？明明以她的性子，不达目的是誓不罢休的。

　　洞明叹了一口气，把昨晚赵盘音昏过去之后的事情和盘托出。

　　赵盘音：“听着倒像是个邪神。”

　　她浑不在意崔仪对谢三是什么看法，唯一能勾起她兴趣的是崔仪让谢三起死回生的能力。

　　如果能用这个能力，或许还能再见她一面，搞清楚自己心中的疑问。

　　洞明见赵盘音的反应，叹了口气。

　　“回结瑚岛。”赵盘音说。

　　洞明：“不养养么。”

　　“不了，”赵盘音揉了揉还在疼痛的鼻梁，“我怕人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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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仪再一次到了葛苗青的家中。

　　葛苗青和李三娘正在院中晒着药材。

　　看到崔仪站在院门外，李三娘垂下了眼眸，并没有说什么。葛苗青倒是要上前去，只是被李三娘抓住了手腕。

　　崔仪笑着打了招呼：“婶子，我进来了。”

　　李三娘想拦也不敢拦。

　　眼看崔仪走到了身前，葛苗青在李三娘身侧弱弱地叫着：“娘。”

　　“前些日子给婶子带来了很多麻烦，我实在过意不去，”崔仪提着用为数不多的铜钱所买来的糕点，“今天特意来赔罪的。还有些事情想和婶子聊聊。”

　　李三娘一双母狼般的眼睛警惕地盯着崔仪，口中的话语坚定：“我们自知地位，当不起仙子厚爱。之前是我们冒犯了仙子，小女起了不改起的心思实在羞愧，我们也已悔过，万不会再起不改起的心思。请您体谅身为人母的爱子之心，我只希望阿青健康平安过完这一生，仙术仙法都是我们这种凡人高攀不上的东西。还望您能消了带走阿青的念头。”

　　崔仪看到李三娘又要跪下来，连忙一把把她扶起来。

　　“我不带走她。”崔仪的力气是人类没有办法比拟的，她把李三娘扶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下。

　　葛苗青的脸色青了又白，她在一旁听着，心中忐忑。

　　李三娘游移不定：“你不带走她？”

　　崔仪：“我不带走，但如果您愿意的话，我还是希望能够让阿青知晓如何运行祟气的功法。”

　　“昨天您也看到了，阿青是特殊的，她身上的祟气无法四散于世间，反而积于体内，被心脏所吞食，”崔仪耐心解释着，“只是心脏长期以祟气为食，又无法转化为祟力，终有一日难以承受……她时日不多。”

　　李三娘不懂什么祟气祟力的，她只能听懂时日不多四个字。

　　世道坎坷，处处都有战乱，结瑚岛已经算是个世外桃源了。李三娘所求不多，从丈夫死后，她从没想过富贵，唯一的愿望只是女儿能健康长寿，她们的小家在风雨飘摇中屋内还能冒着暖光。

　　她都决定抛弃一切，打包家当带着葛苗青另寻一安稳去处了。现在想来也是不能成的。

　　只是这一切为什么这么难？

　　“你莫骗我……”李三娘从牙缝中挤出字字句句。

　　她当然能察觉到崔仪没有撒谎。就算崔仪撒了谎，她又能如何做？

　　李三娘看着女儿，无力地哀叹着：“阿青，你命苦啊。”

　　要破了崔仪口中短短的命数，就要按照崔仪给的功法修炼。可她也看见了，崔仪只是带着葛苗青运化了一点点的祟力，葛苗青就像在铁炉中的活鱼那般痛苦。

　　长久下去，难道她日日都只能靠着这般痛楚换取寿命吗？

　　葛苗青走过来扶住了母亲：“娘，我不怕苦。我们生来就是吃苦的。”

　　李三娘缄默不语。

　　崔仪把桂花糕放在李三娘的手心中：“吃点甜的吧。”

　　葛苗青倒是没想那么多，她觉得，就像那柄叫陆远曜的剑说的那样，一切都安排好了。

　　听着很有奔头。

　　葛苗青是这样的人，只要给她一点希望，她就能勇敢地走下去，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

　　李三娘经历过太多的苦难和悲欢，瞧着女儿心无杂念吃起桂花糕，幽思更甚。

　　“我原想着，带着阿青往南走，重寻一处海岛住下，”李三娘的肩膀塌了下来，“她重新回来了，我真是太怕了。你若是要教导阿青，得用多少时日？不是我贪心，而是我总觉得，那个仙人来了，我又要家破人亡。崔仪，我知道我没有这个资格，也不算什么东西，但我求求你，若是她又是冲着我家来的，可否帮我护住阿青？”

　　葛苗青闻言，口中甜丝丝地桂花糕也瞬间变得寡淡，她放下了吃食，抱住了自己的母亲，不知在想什么，眼神坚毅。

　　崔仪并不清楚李三娘一家的过往：“你说的她是谁？”

　　葛苗青握紧了拳头：“她害死了我爹。”

　　李三娘悲哀道：“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我昨天看见了她，她有龙，有鹰，巨大的鹰，她又来了。”

　　说到最后，李三娘很明显地语无伦次了。

　　然而葛苗青却在听到李三娘说鹰之后，猛然看向了崔仪：“鹰！是昨晚和你在天上的那个人！？”

　　崔仪不知道赵盘音的全名，只听见过谢三称呼她为赵长老。她问李三娘：“你说的那个仙人，可是姓赵？”

　　李三娘至死都不能忘记丈夫死的那日船上众人的嘲笑：“是！是赵家人！”

　　眼见谢三的仇人也是自己的仇人，葛苗青愤怒地出离，更觉得赵盘音可恨。她几乎是字字泣血，朝着崔仪诉说着他们一家的过往。

　　崔仪瞬间明白了为何李三娘对葛苗青想要修炼的态度会如此决绝。

　　“我终有一日会为……”

　　葛苗青的话还没有说出来，李三娘就死死捂住了她的嘴巴，呵斥。

　　“我同你说过，叫你永远不得起报仇的心思！你到底记不记得！”

　　葛苗青一双带着红色血丝的眼睛含泪望着李三娘，像只倔强的牛犊。

　　崔仪在侧，看着母女俩的神态，她们恨着赵盘音。就像葛苗青说的，赵盘音杀死了她们的家人，如何能不生恨。可他们为何会相识？

　　还在猜测时，崔仪敏锐地看到原本在竹编篾片上晾晒的药材被风刮了起来。

　　她抬头看去，果不其然看到了洞明庞大的身躯。赵盘音正站在洞明的背上，衣袍在风中滚动，看着是那样的美丽。

　　然而小院中母女俩花了一个早晨才晾晒好的药材因着洞明带来的风在院中翻飞，最后全部零落到了泥地里。

　　李三娘看到赵盘音的衣角，瞬间浑身僵硬，陷入了最深的恐惧。

　　她想跑的，想动的，却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手脚。

　　赵盘音从洞明地背上一跃而下，寒潭一样的眸子凝视着院子，浑然不觉脚下踩着葛家母女炮制的药材。

　　“你和凡人居然也有交情。”赵盘音找了崔仪很久。

　　眼见她要靠近了，李三娘连忙拉过葛苗青，自己挡在她的身前。

　　原本看着崔仪的赵盘音因为她的动作转过了头，目光终于落在了李三娘身上。

　　赵盘音扫视着：“又是你？”

　　经过之前的相遇，赵盘音终于对李三娘有了反应。当然，她也看见了李三娘身后的葛苗青。

　　“长这么大了……”赵盘音只是分神了片刻。

　　可葛苗青的牙齿在吱吱响动，看她的眼神犹如仇敌，很难不让人起疑。

　　“你瞪我，为什么？”赵盘音觉得有趣，伸手就要推开拦在前面的李三娘。

　　另一只手抓住了赵盘音的手腕。

　　赵盘音眼眸中流露出兴味：“我并没有要做什么，你很怕我伤了她们？”

　　崔仪笑盈盈：“普通百姓看到修炼之人自然是有些害怕的。你这头顶还有这么大一只鸟呢。你是来找我的吧。”

　　赵盘音收回手：“确实是。不过……”

　　“又要比试？那便走吧，换个空旷的地方。”崔仪只想将赵盘音尽快带离这个小院。

　　赵盘音的目光却仍旧停在母女俩的身上。

　　李三娘低着头，身体颤抖着，可依旧挡在葛苗青身前不肯退让。葛苗青昂着下巴，死死咬住嘴唇，眼中的仇恨哪怕是努力掩藏都没办法被遮盖。

　　真有意思。

　　又是这样，娘挡在身前，儿藏在身后。世间的母亲与孩子似乎总是如此。

　　“她们好像并不是怕我，小姑娘，你恨我。”赵盘音笃定，她见过太多相似的眼神，在火海里，在战场上，甚至在镜子里。

　　崔仪分明就在她的身边，可她就是挪不开目光。

　　仿佛这个世界是灰白色的，葛苗青的眼眸是一瞬间抓住所有人的，唯一的鲜红。

　　“你这么小，难道认识我？”

　　“她不认识。她是看到贵人，激动傻了，”李三娘抬起了头，双膝向下，“阿青，跪下来。”

　　葛苗青的嘴唇都被咬出血，李三娘察觉到之后，强硬压着葛苗青的肩膀：“阿青，跪下来。”

　　葛苗青跪了。

　　画面和行为太过生硬，明眼人都能看出其中的不对。

　　崔仪把两人都扶了起来，站在她们的身前。

　　“她们是你的仆人？”赵盘音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她很有自己的一套道理。

　　打狗也要看主人，若是她的仆人当着她的面给别的修真者下跪，她的心情自然是不妙的。

　　而且那个年纪稍大的女人，十年前正是赵盘音的仆人。在赵盘音眼中，母女两个天生就是伺候人的命数，伺候修真者，这已经算得上是凡人中较为好命的了。

　　“不是，”崔仪笑眯眯的，“她们是我的朋友。”

　　赵盘音愣了愣：“朋友？”

　　这又是什么神仙的特殊爱好。

　　天空之上的洞明嗤笑了一声，仿佛是觉得崔仪的谎话太过拙劣。

　　“很好笑吗？”崔仪问。

　　寒光一闪，陆远曜的瞬间出现在了洞明的眼瞳之上。

　　“好了，你先走吧。”赵盘音抬头对洞明道。

　　她这次前来可不是为了得罪崔仪的。仙人的术法奇特，赵盘音想要分一杯羹。洞明说她根本不是天蚕珏召唤到下界的，也对邵宁根本一点都不在乎，这就说明这位神仙下凡另有所图。

　　既是有所图，赵盘音就有门道闯入。

　　赤霞山是九州里有名有姓的大宗门，说到利益置换，拥有宗门绝对话事权的赵盘音可以算是最好的人选。

　　毕竟若是连赵盘音都完不成条件的话，就更没有多少人能够做到了。

　　有陆远曜在，洞明不敢动。

　　赵盘音道：“他不过是只牲畜，还请仙子饶他一次。”

　　“行啊。”崔仪挥挥手，陆远曜飞了下来，落在崔仪的手中。

　　崔仪握着剑，背到身后，用着开玩笑的语气：“不道歉吗？”

　　不用赵盘音催促，鳌鹰的一句“抱歉”已经响彻小院上方。

　　“你可以道歉吗？”崔仪对赵盘音说。

　　“我？”赵盘音挑眉，“我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吗？”

　　“倒是没有对不住我的，有对不住他们的。”崔仪指了指身后的李三娘和葛苗青。

　　赵盘音觉得荒谬：“我对不住他们？我如何对不住？”

　　葛苗青唰的一下站了起来，心中的仇怨终于溢出了喉咙，奋力地嘶吼着：“你害死了我爹！”

　　赵盘音错愕了片刻，没想到是这个理由，反而觉得有些好笑：“你爹死了与我有什么相干。”

　　李三娘赶紧捂住葛苗青的嘴巴：“您就当作没听见。”

　　赵盘音：“我记得你，姓李对吧，李娘子。你还记得当年的事情吗？”

　　李三娘：“是，我记得。”

　　赵盘音冷哼：“你既然记得，就应该知道我不仅没有对不起你们，还对你们有恩。此后我的那几个月，你们应当是收了不少钱吧。这间小院是那时积攒下来的吗？你的女儿若没有我的吩咐怎么能用上好药，靠那副病歪歪的身体活到现在。你们夫妻二人不用劳作，也不用出去风吹日晒，光是陪我聊天取乐就能拿到一大笔金银，竟然还不满足的。人若是贪得无厌，可没什么好下场。”

　　“是，我们是得到了银钱，可若我知道那笔钱要我丈夫的命去换，我宁愿我们穷困一生！您扪心自问，当初教我丈夫的功法是否是要消耗寿元的！”李三娘终于不再隐忍，那张面庞简直和葛苗青如出一辙。

　　面对李三娘的质问，赵盘音只觉得他们得了便宜还卖乖：“我是教给了他功法，但那是他自己来求我的。况且他根本就一次都做不成，别把他的死赖在我的头上。”

　　“你胡说！那日在花园！就在你的面前，你明明看到了，他的双脚离地了！”李三娘气得想要呕吐。

　　“无知凡人，你的丈夫怎么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掌握功法。是我当时好心，不忍你们失望，用了灵力来哄你们的。”赵盘音没有说谎，因此她更觉得自己年少时的一片赤诚反被人用作了抨击自己的理由，那段记忆更成了阴沟里的淤泥，让她丝毫不想触碰。

　　果然，穷乡僻壤出刁民。

　　李三娘指着赵盘音颤抖：“你说谎！”

　　“我赵盘音自生来那日就没说过谎话。难道你要说你的丈夫因为这一次失了元寿，活得短了竟也要怪我么，说不得是他自己短命，都不知道是何时死的。”

　　李三娘崩溃地大喊：“他就死在你出海那一日！”

　　赵盘音本以为是李三娘要狗仗人势接着崔仪往她头上敲三分，但听到李三娘的丈夫死在自己出海那日，心下觉得不对。

　　“怎么死的。”她仍旧傲慢地问。

　　李三娘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神死死地盯着赵盘音。

　　葛苗青流着泪，就要冲上去辩驳，被崔仪拦住了。

　　“崔仪，你觉得她是对的，是我娘说谎吗？”葛苗青的指甲扣进了掌心。

　　崔仪轻轻摇了摇头：“这件事在你娘心里憋了这么多年，心气郁结，你得让她自己说出来。”

　　说出来，才能把更多的祟气吐出来。

　　李三娘眼中的天地都在旋转，她抓着自己前胸的衣襟，抽噎着，气喘着，说出无数次在噩梦中轮回的片段。

　　“我们是真的觉得你对我们好。你走了，那么大的船，不知道要走多远。我和士舫怕你饿，做了包子想给你带上。你看不上的肉包，阿青连想吃一口我们都没舍得。士舫给你送去，我们不指望你会出来见我们这些小人物。可为什么要让你家的人嘲弄我们！你若觉得我们的吃食肮脏，大可直接和我们讲！羞辱嘲弄，逼着士舫用那功夫给你送上船去……”

　　李三娘笑了起来，很是瘆人。

　　“他就那样死了！被你的功法耗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