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王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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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信如晤，见字舒颜。桂妮维亚公主，您的生活还顺利吗？」
这封信写于夜晚，窗前倾泻一案月华，骑士王推开公文，在书案上写下这行文字。
虽然从小生活在乡野之间，但阿尔托莉雅没有落下任何王者应受的教育，这笔字学自她的养父，刚健而不失风度，任谁看到这封书信，都会觉得它甚至称得上是一篇书法作品吧。
但是书信需要的不是这些，她很明白。
未婚夫妻之间的书信，需要珍重的期待，需要诚挚的关心，更需要火热的爱情，前两者她甘愿献出，但第三种，她无论如何都不能为这位公主奉上。
——因为，统一国家的骑士王，其实是女人。
桂妮维亚是美名远播的公主，这样的女性是王后的最佳人选；寥德宽王在上一场战争中接受了卡美洛的援助，所以这位父亲不会拒绝亚瑟王的请求。这样的条件之下，骑士王无情地决定了公主的人生，她会践踏公主的婚姻、断绝公主的爱情，只为稳定国家，掩盖她是女人的事实——她不想做，可这种私情，早在拔出选定之剑的那一刻，就必须断绝了。
「婚礼的主花选择了银莲，希望家乡的花卉能让您感受到温暖。」
每一细节都由王亲自敲定，她决心给公主最盛大的婚礼，吟游诗人会把仪式的盛况传向远方，整个国家都会为王与王后的结合欢欣雀跃，她会庇护王后的臣属，不只因为那是她们共同的子民，她会守护王后的幸福……虽然她马上就要把它亲自踩碎。
「听闻您打算自己制作嫁衣，我感到非常期待，可惜我没有缝纫的技术，只能在婚礼穿上陪我征战四方的铠甲，希望您能感受到我的诚意。」
在婚礼上穿铠甲恐怕是很奇怪的行为吧，虽然本意是想表现出对王后的重视，但会不会让对方感觉到不尊重呢……
「当然，也希望您能把嫁衣的设计图随信寄来，我会寻找不列颠最好的裁缝，裁制与您相配的礼服。」
——提到裁缝，她无可避免地想起前两天闯进王宫，衣着奇怪的女孩子。
女孩自称哈贝特洛特，穿着一身粉色的奇异服饰，整个人看起来像气球一样鼓鼓囊囊，仿佛风一吹就能拉着手中的纺织之轮飞向天空。
没有人能说清哈贝特是怎么进入王宫的，彼时她正在玉座上办公，抬头时，正好对上一双好奇的眼瞳。
“王！”“她是怎么进来的？快叫阿格规文大人！”
“不必，来访者，报上你的目的。”
阿尔托莉雅冷静地制止了骑士们慌乱的行为，她并未从女孩眼中看到恶意……大概是恶作剧的妖精吧，她想。
“谢谢你，你是个好心的王呀——咱叫哈贝特洛特，但是咱更喜欢哈贝喵这个叫法，咱听说这里要举办婚礼，就想问问能不能委托咱给新娘制作礼服呐？”
哈贝特洛特——哈贝喵开朗地回答：“咱可是帮助新娘的专家，绝对能让新娘拥有最完美的婚礼哦。”
“唔，这倒是很有用……”察觉到自己露出了动摇的神色，阿尔托莉雅果断收敛表情，“但是婚礼在半年之后，王后也决定自己制作婚纱，我们不需要你的帮助。”
“喂喂，这也太狡猾了——新娘子为自己的婚礼亲手制作的、饱含爱意的礼服，就连咱也不一定能做出更好的作品啦。”
哈贝喵气鼓鼓地转了转纺车，头顶仿佛具现化地笼罩着阴云，消沉了没多久，又一脸期待地用那双红宝石似的眼眸注视着骑士王：“其实咱倒是觉得男性的新娘也没什么问题哦？那个，能不能委托咱为您……？”
……
理智告诉阿尔托莉雅她应该为了王的威严把哈贝喵请出去，让对方为真正的新娘发光发热；但是一想到婚礼……不会有比妖精的制品更好的礼服了吧？
……她可能还得想一想。
把这段趣事也在书信中写下，骑士王暂且停笔，站在窗台前吹风。
海浪漫不经心地拍打着沙滩，浪潮涌到最高点，在清辉下泛出蓝莹莹的光芒，吟游诗人传说这是大海的眼泪。
其实只是种藻类而已，阿尔托莉雅在少年游历时曾在夜晚专门守望，用渔网一捞，那些在水中宝石般的晶体就变成再普通不过的，透明而发黄的东西。她并未对此感到遗憾，仍是偷偷在瓶中留了一枚，月光下，它只为她闪耀。
她发觉自己正处于久违的轻松当中。
留在卡美洛时忙于政事，离开卡美洛都是为了征战，她早已把自己献给国家，数十年来没有一日不是再为国事殚精竭虑，留给自己的时间少得可怜，甚至不比一场梦的时间更久。一场婚礼，虽然总体上是为了安定国家，消灭流言，但确实有许多是为了她与王后自己的准备，确实有很多不仅属于骑士王，也属于阿尔托莉雅的东西。
她感到微微的怅然，在这怅然之后，就是更深的愧疚——
阿尔托莉雅本就不会有、也没期待过一场正常的婚姻，但桂妮维亚的却是被她亲手夺去，她有什么资格感到惆怅呢？
这是一场骗局，她是没有资格遗憾的。
“阿尔托莉雅，你看起来相当苦恼啊。”
梅林轻飘飘地落在面前，花之魔术师的眼中闪烁着促狭的光芒：“在为婚礼努力吗？”
“我只担心还不够。”
阿尔托莉雅在老师面前久违地露出了苦恼的表情：“老师，你对怎么讨女性欢心很有心得吧？”
答案是肯定的，毕竟花之魔术师经常被女性追杀。
魔术师的笑容一如既往地飒爽：“那是当然，不过我从来没有以结婚前提和女孩子交往过呢，这方面帮不了你。”
……啊啊，早就该想到的，虽然早就知道这家伙的行动方式，但这种时候还是——
“你真的很糟糕。”凛然地评价。
“欸？阿尔托莉雅终于也到这个年纪了吗？”梅林仿佛大受伤害地后退两步，“我这次可是给你带了预言哦。”
提到预言，阿尔托莉雅下意识按住誓约胜利之剑，气氛骤然变得冰冷而严肃，这是否关于另一场战争？
“和你的婚姻有关，”梅林笑眯眯地说，仿佛没有察觉到亚瑟王内心的紧张，“虽然结局未必是你一直期待的那种，但她说不定会给你带来幸福。”
……什么啊，这句话。
她期望的结局，当然是不列颠能在安宁中走向终焉，至于幸福……难道她能接受，牺牲桂妮维亚的幸福带来的幸运吗。
魔术师的身影如融化的黄油般消失在夜色里，骑士王叹了口气，回到桌前，为书信落下最后一笔：
「期待与您的相见，桂妮维亚。」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王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