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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chapter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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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大雨，空气中的污浊已散去不少，乔峎这晚留宿尼诺镇。
夜晚的尼诺镇没有什么人。
他对这个小镇不太熟悉，告别林国栋后往民宿走，突然有一个人影挡住了他的视线。
哦，乔峎记得他。
是那个跟在苏令窈车后面徘徊的那个黑皮小伙子。
那时他没来得及看清他的样子，现在路灯下倒是看清了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很亮，乔峎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清澈的眼睛了。亮的仿佛像是有一团火在野地里烧。
他有些诧异，对于拦住他这样的行为。
乔峎问：“有什么事？”
他还有事，不想耗费在无谓的事上。
“哥。”
阿华叫住了他，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来的勇气，他自以为自己是一个非常怯弱的人。小声问，“你知道窈姐青姐他们什么时候走吗？”
乔峎点了根烟，黑夜下烟雾弥漫，尼古丁味哽在他的喉间。
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说：“你怎么不自己去问问她们？”
阿华：“我不敢。”
乔峎吐出了口气，盯着他的眼睛：“你找她俩什么事？”
阿华沉默了。
半响，阿华说。
“尼诺镇已经十年没有来过生人了。”
在尼诺镇出生的人，在尼诺镇死去，在尼诺镇生活的人，在尼诺镇结婚。在尼诺镇遇到的人，在尼诺镇告别。
“我想在令窈姐和陈青姐走的那天，和她们告别。”阿华声音哑哑的。
阿华低下头：“十年前，林哥来之后，镇上就再也没来过其它人。每年，大火都会杀死许多动物，尼诺镇偏僻，物资运输不便，几乎是被遗忘的小镇。我们保护不过来，只能见到所有动物死在眼前。”
“如果今年不是令窈姐和陈青出现，我又要去埋葬它们，我已经数不清埋葬过多少动物了。镇上的人都很感谢令窈姐和陈青姐。”
乔峎站在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面前，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眼睛亮了起来，“阿华。”
乔峎：“多大了？”
阿华：“十九岁。”
乔峎笑了：“真小。”
乔峎问他，“你是不是喜欢上她？”
阿华憋红了脸：“我对令窈姐和陈青姐……只有尊重。”
“是么”，乔峎吸了口气，烟雾吐出：“可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喜欢她。”
阿华的手微微颤抖，像是一下被戳破了心思，“就算是喜欢，我也不会打扰陈青姐。”
乔峎点头：“为什么？”
阿华立马答道：“因为我不配。”
乔峎又问了一遍：“我问的不是这个。”
阿华停顿了一下：“那天，她递给了我一瓶水。”
回到了房间，乔峎躺在床上。
夜有些深了，他隔着窗，看着云雾消散后的天空，那年落下的雪粒子，像今夜悬天上的星。他总是平视着，很少抬头。今夜他又起了心思仰望头顶的月亮，而当夜光落到他的脸上时，他却控制不住的又想要抽烟。
人遇到无法缓解的情绪时总会想抽烟。
烟伴随了他二十后的绝大多数日子，尼古丁已经成为了他无法戒掉的瘾。
是的，她的存在就像一种无法遗忘和难以戒掉的瘾，有些东西离开了，但总会化为另一种形式继续在身体里存在。
她留给他的，就是那个“瘾。”
那盏触不可及的灯不再闪亮，缓缓熄灭后只剩下能听到的微弱风声。人的影子会随着记忆和时光而变得模糊，直至彻底遗忘。
烟头按在桌前，他合上了窗。
睡觉。
次日一早。
苏令窈收拾行李。
陈青睡眼惺忪打开门的时候，林国栋手里拿着几包PE袋装的东西。
陈青好奇：“林叔，里面装的什么呀？”
袋子褶皱处漏出光，林国栋笑着，脸也揉成了一处褶子：“我听乔峎说，你们要离开尼诺镇了。这是我和阿华俩人从火山灰里掏出来的灰，加工了下，做了个小玩意送给你们。”
林国栋从袋子里取出来小玩意，陈青惊讶：“哇！”
苏令窈低头看过去，果真是由灰制成的花，长短不一的条纹覆在上面，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栩栩如生极了，陈青激动坏了，恨不得立马就放自己行李箱里。
不过令苏令窈诧异的是，乔峎是怎么知道自己今晚的航班？
她不欲多想这个缘由，只是用手轻轻的接过了林国栋递过来的袋子，道了谢。
林国栋：“等会中午大家一起吃个饭，为你们送送行，刚好我把乔摄影师也喊上，这次募捐他出了不少力。你看腾得出时间吗？”
苏令窈瞥了一眼桌上的手机，那里的嗡嗡声还未停。
“嗯。”
收拾了一会房间，苏令窈下楼看见乔峎也正往一楼去。
脚步踏在木头地板上，乔峎没回头。
他们竟住在了同一家民宿下，苏令窈倒是意外。
走到林国栋说的那家餐馆时候，里面已经非常热闹了。
苏令窈拉着陈青坐了下来，才坐下来，捎过她俩开车的小青年阿华也坐了下来。陈青和他说着那天在山雾里两人惊险不已场景时，阿华听的一愣一愣的，表情随着她富有节奏的叙述而面色变幻万千。
苏令窈在旁边看着两人，不禁笑了出声。
阿华突然朝苏令窈走了过来，“窈窈姐，我敬你。还有陈青姐……”阿华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要不是你们，今年……它们的尸体要埋不过来了。”
陈青逗他，“哎呀搞那么正式！”
阿华喝着酒，黑黢黢的眼睛上似乎闪着什么东西，“窈姐，其实我有一个问题。”虽然脸上还带着一点羞赧，但他的声音却带有他这个年纪的清澈。
苏令窈：“什么？”
阿华憋了口气，大声说：“怎样才能成为您和陈青姐这样的人？”
苏令窈淡淡问：“不要对我们有太深的滤镜。”
阿华：“可是你和乔哥很厉害。我和林哥之前出活，每次都只能救在我们面前受伤的动物。很多时候，每次只能看见它们就这样死在我们面前。”
苏令窈抬起头，问：“听林哥说，你已经很久没有读书了？”
阿华低声说：“我感觉自己就不是读书这块料……”
苏令窈看着他眼前的杯子，吐出了两个字：“学习。” 目光上移，她看向阿华的眼睛。“只有学习，你才能救呼声外的动物。做你想做的事。”
苏令窈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乔峎本在闷声喝着酒，一下抬起头，看着她唇瓣微微泛红的唇，一下失了神。
当年，
苏令窈和他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或许是镇子上太久没有来过人了，林国栋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
林国栋：“哎。多亏了乔摄影师。”说着说着他的声音低了下来：“要不是他把那些照片版权捐了，我们也不会一下获得那么多救援金。”
苏令窈：“……”
林国栋率先站起身：“大家一起合个影吧？”
陈青：“好哇好哇，我最喜欢拍照了！”
一组照片拍完。
阿华也有些害羞的站起来：“……窈姐，我可以单独给你和乔哥拍一张吗？”
苏令窈没动。
乔峎笑了笑，“不勉强。”
阿华遗憾地低了低头，把摄影机归还给了乔峎，他才刚学会用乔峎的摄影机，想拍几张照做纪念。
乔峎翻了翻照片。
这几天他在镇上拍了不少照片，他洗出来了几张照片挂在墙上。
有阿华修车的照片，有林国栋在组织村民一起救援的视频，当一张张清晰色彩饱满的照片静静的躺在墙上，苏令窈有些沉默了。
苏令窈看见之前一个和阿华来往甚密的女孩叫了出来：“哇，这个照片好好看。”她一蹙眉，看向声源处。
“什么照片啊？”
陈青也好奇的打量。
就在她差点看到的那一刻，乔峎往左滑动，挪了过去。
变成了一只大熊猫的照片。
苏令窈的眼睛望过来。
照片中的眼睛此刻从摄影机里出现，那视线缓缓的，乔峎感受到自己胸腔好像突然被灌满了水。那水压的他生疼，于是他淡淡启唇，“一只很可爱的熊猫，怪可爱的。”
那是一张在水族馆的照片。
苏令窈站在鲸鱼面前，诺大的水池里只有这一只鲸鱼。
鲸鱼有灵性，看见了她们一直徘徊在玻璃镜面前，向她们吐着舌头。
苏令窈高兴极了，坐着那儿喝着水。
那鲸鱼也不走，就这样一直在她身后转悠。
他戴着帽子，握着相机，人群里个子高高的，站那儿，无数人回首。
屏幕中出现她的眼睛，就在他要拍的那一瞬间，苏令窈走了过来，用手挡住了他的镜头。
“它不喜欢闪光灯。”
那只鲸鱼还在原地徘徊，见她们要离去了，不愿意走。
“乔峎，我刚听见它说话。”
她转过身。
“它说，它很孤独。”
乔峎愣在原地。
说完，他一笑，所有人都笑了起来，“那有什么不好给看的！乔哥就是小气！”
乔峎无奈的笑着，又喝了一杯。
他想起那个小巷，阿华拦住他。
问他的最后一个问题：
阿华又问：“那……乔哥。”
“你喜欢窈姐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