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馆》雪荼蘼

15、第 15 章

　　虞商这边打的天昏地暗，熊半山一行人在方才打斗的那一片空地上要么横七竖八的躺着，要么打坐调理气息，唯独江参走来走去，神色焦急，“我们真的不去帮忙么，沈玉书那么厉害，虞老板会不会吃亏？”，但却没人理会他。

　　李珂躺在地上，嘴角脖颈包括衣襟上的血已经干了，哼哼唧唧的说道，“咱们哥几个在人界的这些妖怪里不算修为低吧！怎么次次都被摁着打还还不了手！”

　　梅叶盘腿垂眸，淡淡道，“别这么说，老李，王八不出缸永远都会以为自己是最大的，等真到了平江大湖里才会意识到自己被用来剔牙都不够。”

　　“你才剔牙！”

　　“江公子，你稍安勿躁，不会有事的。”熊小林看他来来回回的走，好心安慰道。

　　“可是……”

　　“哟，严城隍醒了？”

　　江参话还没说完听到王虎口中的“严城隍”，本能的下意识看过去——之前被朗曜像死狗一样拖着穿着官袍的人，捂着头缓缓坐起来。

　　严庭明被抽了大部分法力本就虚弱，自他们打起来之后在经历一次法力冲击便晕了过去，再醒来便看到躺的躺坐的坐以及这块土地地面被打的的乱七八糟的场景。

　　“您是城隍？苍林城的城隍？我是经天台的副台令，江参，幸会幸会！”江参瞬间眼睛一亮，而严庭明刚醒过来，头脑正懵，不过见他没有恶意，也下意识的跟他寒暄，“……幸会幸会！”

　　牛禾睁眼收功，他们受的伤不轻，但这个江参受伤绝对比他们重。他们尚且需要调整下气息，这小子竟然跟没事人一样！

　　水莫晴和一旁的王虎也看见了，跟牛禾三人交换了个眼神，然后冲旁边一样刚刚调整完气息的熊半山朝江参扬了扬下巴。

　　熊半山看笑得一脸谄媚的江参，半晌，道，“皮厚。”

　　聊了半晌，江参终于又想起和朗曜苦战的虞商，“坏了，我都忘了虞老板了，不行，我得去帮她！”结果刚一站起身就被严庭明拉住了胳膊，“你别去！”

　　江参一脸疑惑，“为什么？”

　　严庭明咳嗽了两声，“……虞……老板有自己的想法，我们不添乱就好，再说要真要帮忙，虞老板也会想方设法通知我们！”

　　严庭明是神仙，知道神仙那点破事，“不能在凡人面前使用法力”是死规矩，一旦破了，法力会瞬间消失。在交手的时候忽然变成一个凡人，可是随时会丧命！

　　江参哦了一声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另一边，虞商和朗曜已经越打越远，双方都有意识避免使用大法术搞出什么天崩地裂的动静，从而选择近战加上法力配合加大杀伤力。而这样唯一比较惨的就是周围山石树木，几乎是两人到一处炸一处 。甚至因为法力冲击过大，两人一有往某处去的趋势，还没到，那处地方就炸得尘土飞扬。

　　十万年前，朗曜实力跟虞商明明还插着一大截，如今却能跟她打个平手，甚至还能隐隐的压过她！

　　这让虞商不由得对十万年来的自己产生了疑惑，虽然她也知道修邪法比一步一个脚印老老实实的修炼提升实力要快得多，但朗曜实力的提升快得未免有些离谱。

　　一只狼，身手矫捷迅敏不足为怪，但在如何变化也就是由幼狼变成成狼或者部落首领，但由狼变成狮子老虎却不可能，而朗曜却是把这个不可能变成了可能。

　　朗曜猛地侧身，朦胧半透明的刀刃贴着侧脑擦过，削下一缕发丝，倘若再躲得慢一点，朗曜的脑袋怕是会被直接劈开！

　　然而就在这时候原本的长刀突然再次变成了锁链，直接把他绑了个结实，锁链猛地一紧，整个人都往前面飞去，而这时，虞商另一只手上又再次出现了一把水雾凝结的长剑，眼见就要死个透彻！

　　忽然

　　链子消失了！

　　不仅链子消失了，左手的长剑也不见了！

　　意识到了什么的朗曜，手中凭空出现了一把长刀，借着惯力朝虞商直接劈来，刀刃带来的凛冽的风甚至已经呼啸着刮到了脸上，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好似白色闪电的身影闪过，一声吃痛的闷哼——鲜红的血瞬间泼洒在当空！

　　朗曜直直地摔了下去，他的手臂被砍了下来！

　　“仙子，你没事吧！”白衣少年说着一手把虞商护在身后，死死的盯着地上的朗曜。

　　朗曜忍着剧痛摇摇晃晃的再次站了起来，抬头看了虞商一眼——漆黑的眼眸中尽是嘲讽和轻蔑，但又不仅仅是这些。甚至在眼底深处还有一种居高临下的俯视，那种感觉虞商一时间有些看不清。

　　然后捂着断臂处，有些踉跄的离开了。

　　！！！

　　白衣少年忽然横抱起虞商，从树上跳了下来。

　　“方才多谢，不过，你是……”，虞商有些懵，因为她不记得自己认识这样一个外貌如此出挑的少年，如果认识她也绝对不会忘记。

　　“我叫苏衿，之前承蒙仙子相救这才侥幸活了下来，仙子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

　　他大约是十八九岁的少年人的模样，不是晚霞却比晚霞还要艳丽三分，又好似春末夏初的西府海棠，纷繁绚烂，还有一股寒春料峭溪水碎冰初裂的清冽，独属于少年生机勃勃的英气，而此时英气漂亮到倒反天罡的脸上神色郑重其事。

　　半晌后，虞商这才想起来他竟然是自己之前捡回去的那只白毛狐狸！

　　虽然虞商早就才道那只小狐妖化成人形会很漂亮，但漂亮到这种地步，还是出乎了她的意料，“……是你啊！”

　　苏衿笑道，“是我。”

　　“？？？”

　　见虞商迟迟没有反应，苏衿晃了晃手，“仙子？”

　　“啊？……哦，没事，我方才在想那个沈玉书，幸亏你来的及时，不然我就危险了！”

　　虞商把自己发愣的缘由糊弄过去，要不是当着人，她真想给自己两个嘴巴，一把年纪了什么风度翩翩人如玉世无双的人没见过，对一个少年模样的小狐妖看呆了，姓虞的，你越活越回去了！

　　“我们走吧！”

　　“等一下。”苏衿指着一旁不远处躲在石头后面的凡人，“就让她这样看着？”

　　“没事，就算她出去说也没人会在意……怎么，我脸上有东西？”，虞商见苏衿脸上神色怪异问道。

　　苏衿指了指自己的脸，然后又指了指虞商，“你的脸……”

　　虞商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恍然，她的面骨五官在动！

　　这是即将要恢复原本的模样了。

　　她如今的身形外貌，是靠法力维持的，而且此种法术为了防止神仙忽然变脸，从之前的样貌恢复成原来也要有一会儿，以供避开人。

　　她跟苏衿聊了这么一会儿，脸上的面貌已经开始了变化。

　　这下麻烦了！

　　她这服样子不好见人，可是此地离苍林算不上远但要走回去怎么也要一个时辰多，而且这副诡异模样回去那还不得把人吓死！

　　“我送仙子回去！”，苏衿道，然后虞商整个人就被拦腰抱起。

　　回凭风居，虞商已经彻底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就连个头都变得高了许多，头发也长了不少，整个散了下来，垂落到大腿，站在院中。

　　本来的平平无奇此时却好似高山雪，水中月，又仿佛料峭寒春夜晚的银月映在高山下的湖泊里的粼粼波光，如梦似幻，但又不可触及。

　　“……仙子原貌，当真是可望不可以及。”苏衿愣了半晌道。

　　虞商没有接话，只道，“阿晴他们还没回来，可能还要劳烦你一下……”

　　“我知道，我去喊他们回来。”虞商还没说完，苏衿就抢先一步道。

　　苏衿离开后，虞商正要转身回屋，然后就看见水缸里几条锦鲤正扒着缸沿向外看，“请问你是谁？我们仙子不在，你是她朋友？”

　　虞商正要说“我就是你们仙子。”，却蓦地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身上还阵阵发寒出冷汗。

　　祥云照空，彩霞满天。

　　在高高的三十二重天上，水行司的仙子纷纷跑到前院，看着不远处挺拔俊秀的身姿悄声在游廊上交谈议论。

　　“在下朗曜，见过长洛仙君，见过两位仙子。”

　　“哎呀呀，这下我们水行司终于又来了一棵挺拔的树苗，瞧瞧，”说话人看看朗曜又看看身后的被她称为长洛的人，打趣道，“不遑多让哟！”

　　“这位新来的小仙君好俊秀呀！”

　　“是啊！”

　　……

　　朗曜被调侃的羞红了脸。

　　长洛大笑了两声，“行了，别调侃人了，今晚咱们摆几桌酒席算是接风宴，”然后对着驻足观望和来来往往的所有仙君仙子大声说道，“不忙的有功夫的，都来！”

　　“……我知道这次时间紧迫，但在紧迫你也得找个人一起啊，一个人这么单枪匹马的受这么重的伤，就不怕回不来了？”

　　朗曜低着头，唇角抿得直直地，沉默了好一会儿，“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抓他们抓了那么久都没抓到，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不管是妖还是人我们最终的目的不都是成仙，跳出轮回么，他们为什么会堕魔？”

　　“修炼枯燥无聊，不是所有的人或者妖能忍受的了，忍受不了，自然就会找捷径，找着找着就迷失了。”

　　“你跟朗曜说什么了？！”

　　“说什么？我们跟他说什么？！对了，别怪我没提醒你，你们水行司的那个朗曜有点疯，多注意点他，别回头闯出乱子！”

　　“——不好了！天帝，不好了！水行司的朗曜仙君私自进到人界，他，他杀了若水观的驻守神将，想要毁了封印！”

　　“什么！”

　　“——天帝有令，命金相殿，冠紫阁，水行司各带三万天兵天将前往人界捉拿朗曜，生死不论！”

　　朗曜的手臂被砍下，他临走前，看了虞商一眼，惨白的脸上是强忍疼痛的隐忍，还有轻蔑，不屑，甚至嘲讽，还有眼底的复杂虞商之前一直没看清的神色——

　　就好像是在看火坑中的虫蚁，试图想奋力的爬出火坑，但却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不是爬不上去就是直接被熊熊燃烧的火墙烧死，然后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彻底身死道消！

　　一道白光撕裂昏沉的天空，刺眼的光亮照进昏沉的房屋后转瞬即逝，随后便是闷沉的炸雷声。

　　虞商被惊醒！

　　轰隆隆的雷声还在继续，屋内依旧时不时的被闪电照亮。虞商揉了揉额角，脑海中不断闪现乱七八糟的梦，此刻正有些昏沉。

　　不知道什么时候，苏衿从罗汉床上起来，坐在她的床榻边，在额头滚烫的温度下，温凉的手温格外明显。

　　“仙子可是吓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