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男友做的恋爱游戏》星云沉浮

48、回忆10

　　化疗的三个月，如隔三秋。

　　后来的某一天，乔归荑突然主动提出，想要回家治疗。
　　这是这么久以来，乔归荑第一次对姜舟提出要求。
　　姜舟想也没想便同意了，他心底其实很高兴，就好像她又开始需要他了，她的世界终于又有他了。

　　于是，姜舟去问过了医生的建议，决定带乔归荑回家，再定期来医院复查。
　　这段时间，他在医院和酒店之间来回奔波，一边照看乔雪梅，一边照护乔归荑，也确实是累了。
　　在准备出院回家的前一天，姜舟炖了清粥，装在保温桶里，带去了医院。

　　“抱歉，睡过头了，”他将粥点摆在桌上，挨个为乔归荑拿出碗筷，“……还好粥没炖坏。”

　　这几天，他又是办出院手续，又要抽空回家收拾整理，两头连轴转，忙得累坏了。于是，中午回家熬个粥的功夫，在沙发上不小心睡得沉了，这才来迟了。

　　他刚扭过头，就看见乔归荑正坐在床边，手指漫无目的地翻看着平板里保存的以前的老照片。

　　有她刚工作时，拍的第一张证件照；有她节日时，出门玩拍的旅游照；路边睡觉的小野猫；第一次亲手做的草莓蛋糕……

　　最后，乔归荑的指尖停在了那张和姜舟在音乐节上的合照上。那时候，两人还没有在一起，彼此脸上都是青涩的笑容。

　　那一天，也是乔归荑鼓起勇气向姜舟表白的日子。

　　乔归荑望着那张照片上的自己，精致的妆容，靓丽的格子裙，红了脸颊，是如此的鲜活灵动。她不禁露出了一丝怀念的神色。

　　病得久了，仿佛倦怠才是正常的。若不是有照片记录，她都快要忘了自己还有过那样青春洋溢的时候。

　　姜舟就在这时蓦地开口道：“你想去音乐节么？”

　　乔归荑没说话，姜舟就笑地接着说。
　　“我们可以找时间再去看看。怎么样？”

　　乔归荑沉默了很久，直到表情渐渐降温，从缅怀变成了冷漠。
　　最后，缓缓地关掉了平板。

　　“姜舟，我们分手吧。”
　　她的嗓音很轻，似乎不带一丝一毫的情绪，却犹如闷雷惊响。

　　姜舟一个激灵，手里的汤匙滑落在了地上，瞬间摔得四分五裂。
　　他背对着乔归荑，许久都没有反应，半晌，才重新转过身来，好似已经平复了心绪。
　　像是没听见似的，自顾自地将盛好的粥端在她的面前，又说：“粥快要冷了，我去帮你洗汤匙。”
　　说完，就弯腰去捡拾那些汤匙碎片。

　　“你别再炖东西送过来了。”乔归荑冷冷地说，“你煮的东西，很难吃。”

　　哗地一下，姜舟的指腹不经意被碎片划破，血珠很快溢了出来。他没有去擦，只是顺势将碎片全部捡了起来，然后一并扔进了垃圾桶。
　　粥水混着血渍流进了垃圾袋里。

　　“我知道我的手艺不好，你忍了很久。”
　　再开口时，姜舟的嗓音已然有些沙哑，“只是，今天你还什么东西都没有吃。姑且尝一口吧，就一口，好不好？”

　　他重新换了一根汤匙，亲自舀了半勺粥汤，递到了乔归荑的唇边，声音都放软了几分，拿出了哄人的耐心。

　　乔归荑却猛地甩掉了他的汤匙。
　　温热的汤粥瞬间撒了姜舟一身。

　　姜舟却麻木地感觉不到疼痛了，他只是坚持着说，“我想跟你好好沟通，我们还没有到分手的那一步……”

　　“姜舟，我不爱你了。”
　　一句话，抹灭了姜舟眼底的最后一丝光芒。

　　“……刚才的话，我就当作没有听见。”
　　最终，他疲累地站了起来，沉沉的叹息，最终融化在了空气里，“你再冷静几天吧。我不会打扰你，你可以好好休息。”

　　“不，我现在就很冷静！”乔归荑却咄咄逼人，红着眼睛，将枕头猛地丢向他，“姜舟，我要跟你分手！”

　　姜舟在关上门的瞬间，乔归荑也愤怒地将枕头甩了过去，却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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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归荑铁了心要分手，就说到做到。

　　她很快就拉黑删除了姜舟的所有联系方式，并且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自此不告而别，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消失得干干净净。

　　就好像从此人间蒸发了一般。

　　在乔归荑出院的前半个月，姜舟已经提前将他们的家收拾干净。可乔归荑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在没有人知道的角落，乔归荑独自带着乔雪梅回到了老家。

　　在这个时间一成不变的小县城里，她孤独地生活了半个月。

　　安静的手机，凌乱的家。没有伴侣，没有朋友，她亲自切断了自己和世界的所有联系。慢慢的，她感觉自己变成了长在阳光照不到的阴暗角落里的一簇灰色蘑菇，浑身都散发着腐烂的臭味。

　　这天，乔归荑躺在床上艰难地睁开眼，浑身发软的饥饿感将她唤醒，可随之而来的，却是反酸的恶心。
　　索性不吃东西了，任凭自己被无力感打倒。

　　“妮儿，你在干什么呢？”
　　乔雪梅摇着轮椅过来的时候，乔归荑正抱着垃圾桶吐得昏天黑地。她一整天没吃东西，胃里早就空了，吐出来的只有苦涩的胆汁而已。

　　“妈……”
　　乔归荑这时才终于清醒了一点，看见客厅里到处都是拆开的饼干果干的袋子，这才发觉，在她没做饭的时候，乔雪梅都是靠吃这些没营养的零食才勉强果腹的。

　　“你，你是谁呀？”乔雪梅突然翻了脸，不可思议地瞪着乔归荑，指着她质问，“你为什么要在我家里呀，还搞得这么脏！”

　　这些日子，乔雪梅的痴呆症越来越严重，她已经记不清乔归荑了。

　　乔归荑已经虚弱到连话都说不清了。她含糊地咕哝了一句什么，乔雪梅凑近了几分：“你说什么？”

　　这一次，她听清了：
　　“我……好饿……”

　　乔归荑的脆弱，唤起了乔雪梅内心深处的母性。尽管已经记不清女儿了，但身体的本能早就养成了刻入骨髓的条件反射——孩子饿了，她就该去找些吃的来。
　　于是，她兀自转身，咿呀咿呀地摇着轮椅，来到了厨房。望着许久没用、已经有些积灰的灶台，她生疏地按下燃气开关，转了半圈。

　　火打燃了。乔雪梅却也被吓了一跳。
　　待到重新镇静下来，她这才想起去橱柜里找锅炉。

　　“妮儿乖，马上就有吃的了……”
　　像是在安慰着谁，也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乔归荑不知什么时候又昏睡了过去。或许是饿过头了，等再一次清醒，她竟然有力气可以站起来了。

　　于是，乔归荑强撑着精神，来到了厨房，想给妈妈煮一点面条吃。

　　却没想到，眼前的画面让她瞬间冷汗直冒。

　　“嘶……嘶……”

　　乔雪梅的轮椅不知怎么被打翻了，她正狼狈地跪坐在地上，手臂上被烫出了一排狰狞的水泡，连长裤上也全都是溅洒的汤粥，而那个被倾翻的煮锅就在她的双脚旁边，已经被磕烂开裂了。

　　那些汤粥一定很烫，乔雪梅痛得像个孩子一样颤抖地蜷缩起来，她张开双唇，想要嚎啕大哭，可喉咙深处却只能发出嘶哑的哀鸣。

　　“妈，妈！”
　　乔归荑吓坏了，连忙跑进厨房，费劲力气才把乔雪梅拖了出来，翻箱倒柜地找烫伤药。等处理好了她的伤，又折返回厨房，拖地，洗锅，忙得两眼发昏。

　　等一切都妥帖善后，已经过了半个钟头。乔归荑浑身都是汗，坐在椅子上，看着乔雪梅颤着手用筷子去挑碗里的细面条吃，手臂上的伤势还冒着猩红的血色。

　　乔雪梅终于吃饱了，乔归荑心底却更压抑了。

　　渐渐地，她眼含热泪，蹲在了母亲身边，轻轻地为她整理着鬓角，却又同时像是精神分裂一般，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地低喃着。

　　“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能放心，让你一个人呢？”
　　“妈，你想不想跟我一起离开？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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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到了晚上。
　　乔归荑虚掩着卧室的门，看见乔雪梅趴在床上睡得酣甜，她便缓缓移开了目光。

　　乔归荑环视了一圈这间老旧的房子，这个她从小长大的家。
　　最后，像是浑身脱力，骤然崩溃地伏在了母亲的胸口，眼泪啪嗒地落在她安静的睡脸上。

　　“对不起，对不起……妈，我不是个好女儿。对不起。”

　　等哭累了，她便双目呆滞地一步一步挪到了厨房。

　　咔哒一声。
　　拧开了燃气的开关，任由瓦斯嘶嘶地漏出。

　　听说，这样是最体面的死法。
　　在睡梦之中，渐渐地停止了呼吸。即便是意外地中途醒来，身体也会因为麻痹而丧失反抗的力气，不会有太多的痛苦。

　　乔归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爬回了床上。她紧紧地抓着母亲的手，感受着那最后的余温。

　　可是，脑海中始终有一个念头驱散不掉，随着瓦斯浓度的升高，愈演愈烈，就快要冲破理智的极限。

　　她好不甘心。
　　不甘心，就这样结束了。
　　她好想活着啊，好想再像个普通人一样，感受温暖的阳光。
　　她好害怕，好害怕。
　　她不想死。

　　强烈的意志，让乔归荑猛地睁开了眼。可她的双眼已经被高浓度的瓦斯熏得生疼，四肢都疲软得使不上力气……
　　她不想就这样死掉啊……

　　突然间，楼下传来了刺耳的警车鸣笛声，却又忽远忽近，十分模糊。乔归荑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下一秒，她的家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撞了开来。

　　一阵凌乱又仓皇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乔归荑便被拥入了一个熟悉又温暖的怀抱。
　　“阿荑，阿荑，别怕，我来了，别怕……”

　　那声音沙哑中带着几分慌乱。乔归荑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抓住了那人的肩颈，仿佛溺水的猫拼命向上挣扎。

　　瓦斯的含量逐渐降了下去，乔归荑也终于有了喘息的余地，便胡乱地指向另一头的床，“我妈……”

　　“我知道，我知道，我已经叫救护车了，医生很快就到。”
　　姜舟一边安慰她，一边将她抱了起来，飞快地往外跑去。

　　颠簸之中，乔归荑落下了泪。
　　“我不想死，姜舟，我真的不想死……”她终于能够开口，压抑许久的情绪喷涌而出，“可是，我什么也做不好，我变不回正常人了，我也照顾不好妈妈……我已经是一个废人了……”

　　“不，你不是。”
　　姜舟紧紧抓住她的手，她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感受到那双手传来的力量，“你不能绝望，你不能对自己丧失信心——哪怕是为了我，哪怕是为了阿姨。”

　　“可是……我现在还有什么脸去见我妈……”
　　姜舟将乔归荑放在了通风的楼道口，她撑着地艰难地爬了起来，姜舟却扭过头，神色郑重地立下誓言。

　　“我会照顾好阿姨的。我答应你，我会替你为她养一辈子老。”

　　乔归荑愣住了，“姜舟……”

　　“因为我爱你，”他忽地俯下身，在乔归荑额上刻下虔诚一吻，“所以，我会把阿姨也当成是我自己的妈妈。只要有我在，你们就永远都有依靠。”

　　话音落下，乔归荑震颤地呆在了原地。
　　而姜舟早已扭过头，继续一脚踩入了被瓦斯淹没的房门之中。

　　“……对不起……”
　　乔归荑捂住脸，哭得心都要碎了。

　　就在濒死的那一刻，她突然真正地读懂了自己。
　　原来，从始至终，她只是想听到从姜舟嘴里亲口出爱她。
　　即便她得了癌，即便她是一个拖累……也还爱着她，也还愿意坚定不移地选择她。
　　她害怕失去姜舟，害怕自己被抛弃，也害怕姜舟不再爱她了。
　　所以，她就逼自己去当那个先作出决定的人。

　　十分钟后，姜舟背着乔雪梅小跑了出来，而乔归荑几乎同时间紧紧抱住了他。
　　这一次，不会再松开手。

　　“其实我不想走，我一点也不想和你分开……”
　　“我明白的，”姜舟闭上眼，“我全都明白。”
　　乔归荑泣不成声，“我多希望，自己最后留在你脑海里的印象，是最好的时候的样子。”

　　乔归荑一股脑地倾诉着自己长久以来被压抑的真心话。犹如搁浅的鱼，不停地往外吐着泡沫。
　　姜舟也回以她一个温暖的拥抱。
　　“我会记住你所有的样子，每一个都是我最爱的模样。”
　　乔归荑双眸噙着泪水，点了点头。
　　“死很简单，活着才是最难的。”姜舟轻抚着她湿漉的脸颊，“为了那些在乎你的人，你也要变得勇敢一点，留下来，好吗？”
　　“……嗯。”

　　这时，楼下传来了急促的鸣笛声，救护车终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