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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以卵击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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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个暑假,我都极其配合父亲的计划,许是临近订婚宴,父亲觉得我翻不出什么水花了,对我也就放松了些,我被准许出门了。
说实话,出不出门于我而言没有意义了,即使得到了允许,我也没再出过门。
我坐在房间望向窗外,突然就想起了那个腼腆的女生,于是我决定出一次门。
我让司机叔叔送我去商场,告知他我回去的时候,再给他打电话,让他先走。
司机叔叔看我进了商场的大门后,这才驱车离开。
我确定他走后,将手机藏在了商场的卫生间里,拿出我藏了很久的另一部手机打车离开了商场。
“您好,请问你们医院有没有一位叫谭简的病人,我是她的同学,得知她受伤,我们班同学都很担心,推选出我作为代表来探望她,给你证明一下,这是我们的毕业照。”我淡定地挑出我们唯一一张合照,嘴上说着早就想好的说辞。
护士查询了一下住院者名单,意外地告诉我:“小姑娘,你是不是记错医院了?我们医院没有这个病人啊?”
“不可能啊,一个月前我们收到消息就是说她在这家医院养病啊。”我坚定道。
父亲虽然不是个好父亲,但他答应过的事从来不会不做,因此我坚信他既然说了将谭简转院过来,那就一定做了,
看我坚定,护士小姐姐又帮我查了一遍,调出上个月的记录查找。
突然,护士神色突然凝重。
我心中突然升起了不详的预感。
“一个月前我们医院确实收治了一位叫谭简的重度烧伤的病人,但是在她恢复自我意识后,自己拔掉了呼吸机,巡班医生发现后立即抢救,但是最后没有抢救过来。”护士垂眉可惜地说道。
我整个人如遭雷劈,浑浑噩噩地走出了医院,连声谢谢都忘了说。
我机械性地打车回了商场,取回我的手机,给司机打电话让他来接我回去。
回到家中,我静坐在房间的床边,外面乌云密布,似是要下雨了。
望着窗外,我的思绪混乱,飘到了以前,想起我也曾求过父亲一次。
第一次求他,是小时我养的猫生病了,它奄奄一息地看着我,父亲觉得一只猫而已,死了也就死了,但我哭哭啼啼的样子实在不符合他对我一直以来的栽培,无论我如何求,他都不以为然。
后来,我用三天后的比赛一定拿奖的承诺求来了一次机会,可是小猫还是没有救过来,从那以后,我们家再也没有过小动物的影子,我也没再求过他任何事。
第二次,为了我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的爱人,我以我的所有作为交换筹码,卑躬屈膝求得一次机会,我的爱人拔了呼吸机,我折了我精心维护了十几年的傲骨,还是没能为我的爱人求来一条生路。
我始终想不通,为何我人生唯二所求皆未结善果,是我本就不该有所求吗?
可我的谭简有什么错呢?我的谭简从小就生在泥泞里,小心翼翼地活着,就盼着长大以后逃离那里,却在高三时,因为我的父亲找上门威胁,被父兄逼迫,要将她卖人拿钱给她哥哥娶媳妇,眼见希望破灭,她终于忍不住给那两个畜生下了安眠药,走进了厨房。
绝望的她,一把火烧了所有的痛苦,也烧了她自己。
我也是杀死她的罪魁祸首。
静坐了许久,我终于回过神来,想起了父亲信誓旦旦的承诺,我明明按照他说的做了,可他呢?为什么言而无信呢?背叛感占据了我的意识,我被怒气操控着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
那边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来。
“我说过了,没什么重要的事别联系我,我很忙。”父亲冷淡的话从手机上传来。
听到这样毫不愧疚的语气,我的怒火达到了顶峰,我脑子里不断地想,凭什么他没有做到承诺还能这样心安理得地瞒着我。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压制着怒火询问道。
“没有为什么,一个不想活的人而已,你不应该将这样懦弱的人放在心上。”他很快就明白了我在说的话,冷哧一声道。
“就为了这点小事,你要来打扰我?你的老师教给你的规矩呢?”
他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甚至还挑捡起我的错来。
他这毫不羞愧的态度彻底引燃了我压制着的怒火,我近乎怒吼道:“你难道丝毫没有愧疚吗?你为什么要骗我?你说过给她找最好的医疗资源,请护工二十四小时看护的,为什么她拔了呼吸机却是巡班医生发现的?你明明承诺过我的不是吗?我听你的话了,订婚我也答应了,你为什么要骗我?你凭什么瞒着我!”
“你失仪了姜淑棋。”父亲冷冽的声音再次传来,我似被迎面泼了一盆冷水。
“呵,你多清高多守礼啊,不也是面上装得一副清冷的样子,背地里将你那所谓的初恋私生子养在城郊,还真当我查不到呢?你多伟大啊,还想给那小畜生捞点东西?你做梦!”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的语气始终淡定,但语速快了些许,他慌了。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些证据已经到外公和母亲手里了,你猜他们会怎么做?我亲爱的父亲,我还给您留了两份大礼,第一份应该快送到了。”
我话音刚落,那边响起了敲门声。
“姜董,网上曝出了您为了给私生子牟利软禁自己女儿害死女儿的朋友的消息,我们已经在撤了,但是发的公众号太多了,我们一时半会儿压不住。”
“我的第二件礼物也很快献上,祝您愉快,我的父亲。”
“姜淑棋,你……”
听到了想要听到的结果,我挂断了电话,用另一部手机给对面的人转去最后一笔钱。
然后,在公众平台上粘贴发布了早已写下的诀别书,无外乎描述了我这些年来遭受的来自父亲的打压软禁、威胁害死高三学生、以及私生子来到我的面前耀武扬威的“事实”,随后表达了自己的绝望,向这个世界说再见。
我欣赏着这篇真假参半的文章,真真假假,谁又知道呢,死无对证之后,假的便也成了真的不是吗?
我心里何尝不知这无异于以卵击石,可我偏不甘心就这样结束了,百年清白世家的好名声毁于一旦,被群起而攻之的爱人和孩子,真是一场好戏啊,可惜了,我看不到。
想到母亲和外公知道后,为了我那唯一正统的继承人哥哥狗咬狗的场景,我瞬间觉得舒心了不少。
垂着的手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我将手埋进口袋寻找,原来是一颗糖。
“不开心就吃点甜的,吃点甜的就好了。”谭简的声音破开时空界限再次传到我的耳边。
我将这颗彩色的糖剥开,彩色的糖衣里裹着的也是彩色的糖,我将这个已经有些融化了的糖塞进嘴里。
一点都不好吃,甜死了,我想。
雨势渐大,雨点一滴一滴打在我的身上,我看到我心心念念的爱人撑着伞温柔地笑着望向我。
“你不介意的话,我送你一段吧,我的伞挺大的,不会淋湿你的。”
“好。”
我想,我终于也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