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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无人生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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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一直是这样的生活,这些日子,我越来越觉得这样的日子难熬,我第一次有了想要反抗的心思。
我知道我没法反抗,至少现在的我不具备反抗的能力。
临近高考的那段时间,谭简隔三差五地请假,我已经很久没再见过她了。
与此同时,我也听到很多人议论,说大夏天的,谭简总是穿着长袖校服来学校,有一次他们班一个同学不慎撩起了她的衣袖,发现她手臂上是密密麻麻的伤口。
我很想知道更多,但是不能问,本就是课业最重的时候,其他人也只讲了三两句,就停住了。
我越来越焦急,越来越痛恨这样不自由的生活。
在又一次放学,我趁着他们班打扫卫生的人去卫生间打湿拖把,班里没人的时间,悄悄往谭简桌肚里塞我偷偷买好的伤药,虽然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上。
我再一次见到谭简的时候,是高考结束的那天。
我们没有分在同一个考场,但我们都默契地在考试结束后回到了教学楼楼下。
许久不见的谭简整个人都变了样,她瘦脱了相,我很想上手抓住她的手腕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想到了她可能有伤,生生停住了动作。
许是意识到了我的动作,谭简主动牵上了我的手,直勾勾地注视着我,这是她第一次靠近我却没有任何害羞的迹象。
不知为什么,这样的谭简让我反而有些心慌,我心中突然感到焦虑,好像有什么东西将要离我而去,注定无法更改结局的无力感裹挟着我,正当我企图抓住那抹无力感时,谭简有了动作,打断了我的思路。
谭简送了我一本书,说是毕业礼物,我接过来一看,是之前我们体育课时我看过的那本《无人生还》。
“我记得我还没看完这本书,就当毕业礼物送你了,祝你毕业快乐。”谭简说道。
“谢谢,我会好好看的。”我接过她的书,一瞬不瞬盯着她看。
我接过书后,谭简的表情有一瞬间有些奇怪,但也仅是一瞬间,我甚至来不及细细思索其中含义。
我将那抹疑惑暂时驱逐出我的脑海,从我的包里掏出了我准备好的礼物递给她。
“这是永生花,我自己做的,就是我的手艺可能比不上那些专业人士。”
谭简愣了一下,然后神色如常地伸手机会盒子,并向我道了谢。
我有许多问题想要问谭简,但是话到嘴边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在走出校门的路上,我踌躇许久,眼见离门口越来越久,我才终于问出了我最想问的问题。
“你,准备去哪个学校。”我问。
“我还不知道,看分数却能够上哪个就去哪个吧,我到时候告诉你。”谭简回道。
“好,那你一定要记得告诉我,说不定我们能去同一个城市呢。”我说。
虽然我知道可能性不大,父亲不会给我自主选择权,但我还是会异想天开地想,万一呢。
得到了谭简的答复,我不安的心终于落下了一些,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我心想。
到了门口,我们如往常般分别,我背着包坐进了车。
令我惊讶的是,我的父亲也在车里,他扔了一个袋子给我,里面装的是一套礼服。
“你成年了,也该去一些正式的场合见见世面了,今晚有个晚会,回去后你化好妆换好衣服跟我一起去,别给我丢脸。”父亲带着警告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好的,父亲。”我挂着得体的微笑,乖顺地接下了袋子,父亲很满意。
父亲母亲在家时,他们从不会看监控,因为他们自信地认为,他们在,我翻不了天,事实上,过去的这么多年来,我的行为举止也确实印证了这一点,这让我可以不用思考今天该怎么防着摄像头将那本书拿出来放好,也暂时不用去思考该怎么为这本书的来历编造一个理由。
晚会一直平稳地进行着,我被父亲母亲带着穿梭在各个大拿间,展示我的规矩得体,得到夸奖,为他们赢得体面。
我明明没有出现任何差错,但是我心中却又开始越来越慌乱,总感觉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而且我必须要做些什么。
究竟是哪里会出问题呢?我不得其解,一边得心应手地应付着,一边复盘着今天发生的一切,企图从中找出一丝线索。
由于在晚会上我的表现出挑,给他们挣足了面子,他们今天面对我时宽容了不少,破天荒地笑着叮嘱我做完日常训练就早些休息。
我应承下来。
好不容易忙完,我随手翻开了谭简白天送我的那本书,翻至上次看过的那一页准备继续看。
刚一翻开,一张纸条随之掉落,我原以为是谭简看时写了感想忘记拿出来了,想着看看她有什么见解。
出乎我的意料的是,那张纸条只写了寥寥几字:无论如何,姜淑棋我爱你,请你相信我真的有苦衷。
看清这句话的瞬间,我大脑一片空白,如遭雷轰,我大致明白了我晚宴时的不安来源于哪儿了。
害怕谭简会做出不可挽回的傻事,我迫切地想要到她的身边去,被发现也没关系。
我悄悄探出头观察,他们都不在外面,我连忙拿起手机悄悄溜了出去,然后火速打了个车,下车点便是那次送谭简回家时她下车的那个便利店。
我其实不知道谭简家具体位置,可我还是去了,因为我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我,我想去到离谭简最近的地方,否则我将无法继续思考。
我到了便利店,看到小巷那边烟火滚滚,不大的巷子里停了好几辆消防车和救护车,我心中的无力感再次迸发,我想我大致明白了谭简那句话的意思。
我奋力朝那边跑,可我进不去,那边拉了警戒线,我只能站在警戒线外等待消息,期间,我不敢间断地在心间乞求我的猜测是错误的,乞求谭简健康。
可我的祷告没有回音,我看到谭简被医护人员抬了出来,她似乎严重烧伤了。
我很想跟着救护车走,可是我知道我没有立场,我不能跟车,所以我跑到外边打车去了救护车上看到的医院。
我说我是刚刚送来急救的那个烧伤了的病人的表姐,恳求那位护士向我透露一下她的状况,恰好医院需要缴费,我二话不说替缴了费用,见我如此爽快,护士不疑有他,便带我去了谭简的急救室门口。
我出门急,没来得及带现金,刷的是父亲给我的卡,所以当父亲来到医院的时候,我毫不意外。
我知道赶来的路上,父亲就已经了解了始末,为了维护他自己的脸面,他不会选择在医院这个人来人往的地方跟我发生争执,但我必须要跟他回去,因为我需要他的帮助,所以我最后留恋地看了重症监护室里的谭简一眼,沉默地跟着他走了。
我该多看几眼的,后来的我无数次懊恼地想。
我能感受到父亲压制的怒火,因为我再次违背了他,我今晚的所作作为如果传出去,我这个联姻工具人的价值或许面临下降。
果不其然,甫一进门,父亲就将桌子上的茶杯掷向我的脚边:“你现在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怎么,是觉得你自己有多大的本事能在我的背后搞事情不被我发现了?”
我知道他该要借题发挥了,从我知道他已经察觉到我的行动时,我就清晰地知道,他一定会发作,只是缺少一个机会,一个木偶,怎么能有自己的想法呢?
所以我求他,求他帮我救救谭简,我的筹码就是我在背后悄悄买到我手上的百分之十的公司股份和我的思想。
我没有办法,我还没完全建立起我自己的人脉,谭简伤得太重了,她需要最好的医疗资源,我没有。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心里安慰我自己。
我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将我目前所拥有的那点东西全部当成筹码摆上谈判桌,只要他答应,我将彻底沦为被摆布的人偶。
我自信他一定会答应这笔只赚不赔的买卖,也确实不出我所料,他定定地看了我好一会儿,笑着答应了。
“我的宝贝女儿的愿望,爸爸自然乐意为你实现,只是后面你就不要出门了,乖乖在家学习,好好准备八月份和你谢叔叔的儿子的订婚宴,等你留学回来就结婚。”父亲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
我知道我输了,我又要被软禁了,我的人生被我的父亲“修正”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谭简平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