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治疗，难题，共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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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正是小蝴蝶用异能召唤出的文本角色，名叫兰然，是武侠小说里的苗疆圣女。
在异能力的作用下，她以为小蝴蝶是自己女儿。所以在见到女儿被欺负时，才放出蝶蛊，想要在场所有欺负女儿、抑或袖手旁观的人都死。
本来是这样的。但被召唤者未得到召唤者允许，不能杀人，兰然才恨恨地改成了低一档足够折磨人的噬心蛊。
至于这个背着自己女儿去求医、表现得维护女儿的小子，兰然暂时打消了杀意。她忙着给女儿疗伤，没工夫和他你来我往的打交道，就只好请他先睡一会了。
兰然急切上前，接住奄奄一息的女儿。给她点穴止血，再为她输送内力护住心脉。接着，毫不犹豫地逼出自己的本命蛊，按进女儿手腕，让它为女儿疗伤。
……
再醒来时，小蝴蝶站在无垠的黑暗里，黑暗尽头传来两个女声。她们的声音很奇怪，形影绰绰的，小蝴蝶很难听清，索性不管。
四下望去，见天已经黑了，伸手不见五指，才终于开始觉得有点奇怪。
小蝴蝶朝着声音来处走了一段，却什么也感觉不到，声音也没有变得更清晰——说实话，她连脚踏实地、是不是在向前都不能确定。
「系统，你还在吗？」
小蝴蝶停在原地，试探着问。
【我——在——小■蝶………不好……告诉你……】
不知为何，系统的声音忽近忽远，忽大忽小。小蝴蝶听的十分费劲，还得结合上下文连蒙带猜。跟从前做英语听力考试一样，吃力极了。
“女儿……没醒…………治疗■■■没有■■？”
更糟糕的是，外面那个陌生的女声也加入进来。两股声音跟二重奏似的夹在一起，小蝴蝶就更听不清了。
小蝴蝶咳嗽两声，没有感觉到音带的颤动，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说话。于是对着一片黑暗，先是伸手向前一压，表示稍安勿躁。
再竖食指于唇前，做了个“嘘”的动作。接着，她又做了个“抱歉，请让我独自静一会”的口型。
做这些时，小蝴蝶依旧没有感觉，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做出来，还是只是意识里这么想了。但内里安静下来，外面的女声还在说话，显然是后者。
那么，这里是她的意识空间。
小蝴蝶缓缓呼出一口气。
「系统，你先说。」
【好……灵药体质……失血过多……五感尽失……慢慢恢复……时间……】
「你是说，因为我这个身体是什么灵药体质，所以失血过多时，就会五感尽失，得需要时间慢慢恢复？那我能掌控我身体吗？可以说话吗？」
【是……能……可以……】
那还行，至少不是完全五感尽失、不能掌控身体，得借助媒介来看世界。
「那现在几点了？外面情况怎么样？不良少年死了没？离我晕倒过去多久？」
这次，系统没有回话。随着一阵以系统为中心的柔和的波透出她的身体，小蝴蝶终于恢复了正常听力。
还未睁眼，近在咫尺的金属片簌簌碰撞声音就传入小蝴蝶耳中。然后，是一女一男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
成年女子说中文：“明明检查过已经没有问题了，为什么人还不醒呢？”
少年说日语：“居然真的救活了，甚至生命特征都已经完全稳定了，那么严重的伤势都能治疗吗？这种异能力真是神奇。”
小蝴蝶再次在意识里向身体发出了睁眼的指令，还是看不见。但大概是成功了，她的身体确实给出了相应的反应，因为接着她就听见女子惊喜的声音。
“呀，可算是醒了！”
「五感尽失……那为什么我还能听见？」
她没再深想，压下意识到糟糕现实、神思纠起的不安焦虑，消化着听到女子声音时，一霎上涌的对方的身份信息，迟疑地用中文叫道：“……兰然妈妈？”
小蝴蝶确实能说话。她开始听见自己的声音，嘶哑的、变形的，由远到近、从小到大的。
兰然神色柔缓下来，抱着她，安抚地拍着她的后背，低低地应了一声。
小蝴蝶感到一阵安心。她对自己的异能力有信心，只要用了，不管召唤出来人还是别的，都不用担心安危。
嗯……虽然不用担心自己的，但还是要担心一下别人怎么样的。
“那，我救下的人呢？他还好吗？那些欺负我们的人，又怎么样了？”
兰然面色一沉，冷哼一声，“连自己的身体都不关心，倒先关心起别人来了！那些人都死得好着呢，不劳你这个伤患操心！”
小蝴蝶开始感到有点棘手了。平生她应对这种强势的人最没辙，往往第一时间都不敢忤逆，只好小心道：“嗯……嗯……妈妈，你是开玩笑的，对吧？”
“唉！”
兰然看着她，心下无奈，“你是我的女儿啊，不要怕我……我确实是开玩笑的。那些人还没死，不过中了我的噬心蛊，怕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另外那小子好着呢，他人就在这里。”
小蝴蝶勉强笑笑，含糊过怕不怕的问题道：“嗯，就在这里是吗？我问问他。”
她换成日语，“表哥？你在吗？”
小蝴蝶实在怕自己称呼人家姓氏加同学又叫错，那次之后都干脆称呼亲戚关系。
“我在这里哦，你的面前，”太宰治道，“为什么这么问呢？原子小姐。”
小蝴蝶真想说是啊那当然是因为她已经瞎了。但觉得大家还不熟，这样的语气随意到不善，很像是迁怒，不太好。
于是她讪讪一笑，尴尬又不失礼貌道：“哈哈，你看出来了啊。没错，我现在是看不见了。”
是被那个人打的吗？是为了救他才……可是，失血过多似乎不应该会致盲？
太宰治一时异常静默，许久才道：“我们先去医院吧？你的伤需要做个检查。另外，你认识这位女士吧？我和她语言不通，还要麻烦你和她说清楚，好让她放我们走……”
“这倒不急，”小蝴蝶道，“我的伤已经被这位女士——也就是我妈妈，治愈得差不多了。剩下一些感官上的不便，失血过多的后遗症而已。损害不是永久的，养养还能回来。”
太宰治抬眸。
一些感官？笼统的概述……她不止一个感官出问题了吗？
小蝴蝶不知他在想什么，怕他还在这个话题上纠结，还怕他觉得她是为了救他受伤而伤心，忙转移话题，问道：“那些欺负我们的人怎么样了？”
“没死，但一直在那惨叫，说是心脏疼。”太宰治老老实实回答。
小蝴蝶：“声音没引来别人吗？”
太宰治：“没有，大概是没人愿意多管闲事、惹祸上身。”
小蝴蝶想起之前养母父说这里治安不好，觉得也能理解，转而问：“离我晕过去多久了？”
太宰治：“约莫半小时，学校里的人应该只剩值日的没走光了。”
小蝴蝶倒吸一口凉气，“也就是说，离放学已经过去很久了？你怎么还不回家？不怕家里人担心吗？”
太宰治久久凝视着她，忽的叹了一口气，黯然神伤道：“原子小姐，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冷血的人吗？做的出丢下救了自己的受伤小女孩径直回家这种事。”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小蝴蝶无端遭此污蔑，很是吓了一跳，险些一蹦三尺高地自证。只是身体刚弹起来就被兰然按下去了。
兰然虽然听不懂他们两人谈话，但看女儿反应不对。看向太宰治的视线变得不善，神情充满了威胁与警告的意味。
太宰治当然知道她不是这个意思。
他能看出来，秋重原子只是被不知哪来的舍己为人规训腌入味了。潜意识里总觉得，自己什么样是无所谓的，他人的事更重要些罢了。
“好啦，开个玩笑，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哦？”太宰治下意识眨了眨眼，语气放柔说，“别激动，别激动，注意身体。”
回过神来，小蝴蝶也被自己难得激烈的反应惊到了，以为吓到对方了，先是道歉：“对不起。”
然后再次保证：“我的伤真没事，我现在还能起来跳两步呢，你看。”
小蝴蝶再次想要坐起，想要站起来蹦两步。刚一起身，却又被兰然按回了她怀里。
小蝴蝶：“……”
小蝴蝶生无可恋地换成中文：“……妈妈，我没事了的！真的！您治疗得很好。”
兰然皱眉，“你作死造成的失血过多后遗症……”
这当然不是小蝴蝶告诉她的。小蝴蝶也不知道她怎么看出来的，吓都要吓死了。
怕她追究，小蝴蝶果断带着心里升起对有治疗技能角色的莫名敬畏，迅速滑跪，“对不起，妈咪。我会乖乖躺在您爱的怀抱里的。”
小蝴蝶切日语，“呃，那个，我妈心疼我。不让我起来，没办法。”
太宰治撇撇嘴，不依不饶问：“这是生你的母亲吗？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会在福利院，被秋重小姐收养呢？”
“这个嘛，”要是小蝴蝶没瞎，她的眼神一定闪躲的厉害，“回头告诉你……就明天吧，明天不是放假么？你来我家探望我，到时候和你说。现在更重要的是先串好说辞，各自回家，不然的话家长会担心的。”
太宰治沉默地看了看自己一身血的衣服。
「……这样回去，别说担心了，能把那群人吓死吧？」
旁观许久的系统出声：【你刚才受伤，人家想背你去医院。你吐了人家一身血，人家现在不好回去。】
小蝴蝶想起那些中蛊还没处理的小混混、身上的定位器、逼近的回家时间……一桩桩一件件，迫在眉睫需要她拿决断的事，像是山崩巨石般向她倾轧而来。可她越是急切焦虑，头脑却越是一片空白。
到了最后，竟幻觉般的阵痛起来。
不对、不是幻觉！
头是真的痛起来了！
就在这时，系统又道：【我给你捏造身体的时候，体质是随机的，随机到了灵药体质。这种体质能让你的血肉有活死人肉白骨之能，却也让你流血过多就会有后遗症，会五感尽失一段时间。少则六七天，多则几月。】
【这种后遗症我也不能消除，只能置换。勉强帮你拿回至多一种感官，还要换成别的病痛。这次就是我用头痛换回了你的听觉。】
「这样，我知道了，这个容后再议。」
小蝴蝶头痛欲裂，偏偏还不能表现出来，笑容愈发僵硬。她艰难地追忆了会，重新拾起话头，问太宰治：“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顺利从他口中得知衣服被弄脏的消息后，小蝴蝶胡乱一点头。面上让兰然离开，实际是她撤去异能，让人回到自己的世界。当然，小蝴蝶还是让兰然把噬心蛊收回去了才走的。
倒不是她有多好心，而是她知道自己现在的家庭情况，这群小混混的苦头还在后面呢。
之后，便对太宰治说了她的处理办法——
小蝴蝶会向养父母解释，今天是她被欺负，太宰治来救人受伤。她请人家来自家休整，歇息一晚，人家家里也是她养父母去通知。
太宰治提出疑问：“那些不良少年怎么处理呢？他们是不可能和我们串通好说辞的吧？秋重小姐派人一问，还是会露馅。还有，你的失明又该怎么解释？”
小蝴蝶向他伸出小手，“帮我拿一下书包，谢谢。”
太宰治把东西放进她手里，看她茫然地抓握几下，书包又掉下去了。只好无奈地接住，又问：“你要什么，我帮你拿吧？”
小蝴蝶像是不甘心，小手最后在书包里挥舞了下，通过系统确认变出来的异能道具放进去了，才失落地一点头。
得到准许，太宰治掀开书包布盖，却见里面早上见过的小猫叼着一只剪刀样式的气球，探出头来。
没吹气的那种。
太宰治若有所思，拿过气球，它又拱出旁边一个打气筒来，正好咕噜噜滚到他面前。
旁边等了一会的小蝴蝶像是听见打气筒滚动的声音，开口：“拿到了嘛……这是修忆剪。你把它吹好气，想着要改什么记忆，直接把它往人头上戳就行，到时候你会知道具体怎么做。动作要快，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这个道具、还有失明我另外再解释，嗯，跟我多出来的妈妈一个时候解释。”
话说到这个份上，太宰治也没拒绝的道理，拿走了气球打好，戳人去也。说来也奇，握上那玩具般的气球剪刀，戳在人头上的一瞬，刀锋竟虚幻地穿了过去。
不知捅中那人的什么，停了下来，看地方似乎是脑仁。他的脑海中同步浮起那人的记忆，真切地感觉到了那种可以随意修剪篡改他人记忆的权柄……那种传说中神祇才配有的威能，掌握生杀予夺的幻觉，让人着迷。
「这就是她的异能力吗？确实没什么攻击力，难怪她面对那些人时不拿出来。」
面对这蛊惑人心的错觉，太宰治只一惊，就心如止水，再不起半点波澜，像园丁修理绿植般、专心致志地剪裁起了这群不良少年的记忆。
他悟性极高，聪慧过人，掌握了诀窍之后改几个人记忆简直是一挥而就，半点不费力气。没花多少时间，就全部搞定，大功告成。
太宰治最后看了眼地上那些不良少年，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血衣。最终还是撇撇嘴，不打算挑战自己学校同学们的心理素质。
于是略带嫌弃地挑了两位，把他们身上相对能看的外套扒下来，拿一件凑合着给自己穿上，连扣子都给自己老老实实扣好了。
幸运的是，这伙人是高中生，外套太大了，穿起来正好可以完全掩盖他身上的血污。不幸的是，外套太大了，让他穿出了长裙的效果。
太宰治越想越觉得自己现在的形象完全不能细想，遂识趣住脑，把另外扒下来的外套放在小蝴蝶手上。
“你身上也有血迹，我拿了一件那些人的外套。要是不嫌弃的话，你也套上遮挡一下吧？等到了你家车里就可以换下来了。”
小蝴蝶当然不会拒绝，先是在系统的指挥下拿住了外套，但又因为感觉不到「拿住了」，还想要摸索着抓住，茫然地抓握几下，反而任它掉了下去。
太宰治看着她睁得大大的无神眼睛，无措地看向衣服落地声音来处，却什么也看不到的可怜样子，下意识想要叹气，顾及对方心情又止住。
「拿住了，却又掉下来，感觉不到吗……是这样啊，除了失明，还没有了触觉。」
他默默地把外套捡起来，把上面的灰拍干净，给她套好。又细心地把对方沾血的灰色长发掖外套下，最后拢了拢外套让对方抓住。
大概是良心作祟，抑或是年少心软，又或是习惯性伪装，虽然太宰治也很惊奇自己有前俩玩意，他变得更关注对方的状态。
他能推测到，这种无感的状态下，对方更容易感到恐惧，就不断地和她说话，吸引她的注意力。顺带背起两人的书包，牵引着她回到了她家车前。
小蝴蝶对情绪的敏感程度没比他差多少。她大概也感觉到了，太宰治这藏在从容面皮下一点不甚熟练的关心，变得愈发乖巧拘谨起来。
太宰治漫无边际地想。
「像个小孩子一样。」
「还是小孩里的那种“乖孩子”，因为顺从环境规训，经常被夸听话懂事，便觉得不让别人操更多的心就是对他们的回报。」
都是迎合别人的样子，和他很像，本质却截然不同。
太宰治习惯装出听话懂事、人畜无害，是因为他审视自己和外人的关系，得出的结论:
外人会乐于见到、需要孩子是这种样子——省事、不用特别费心力去关注，忽略也没什么的样子。
要是他们喜欢别的什么样，更需要他是别的什么样子，他同样也可以伪装。因此，他的内在和表象有非常强的抽离感。
小蝴蝶的听话懂事，却不是伪装，而是真心实意。是因为她内心敏感，善于共情到对别人的喜怒哀乐，加之本心温柔良善，希望他们开心，自然而然的一种表现。
这种超强共情能力，甚至到拖累自身，发展成心理疾病。不得不说，是一种不幸。
而太宰治出于不明心理，恰恰就容易被这类「真诚、努力但不幸」的人吸引。
所以他对接触秋重原子并不排斥，接近对方，也没用上自己操控人心的手段，让对方明显不稳定的精神变得更加岌岌可危。
「好吧，她也的确是个孩子，才九岁呢。」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治疗，难题，共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