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日风暴》baiaaa

18、Chapter 18

　　李蓬没有再找事，他也不敢找事。对他来说，研究生毕业才是重中之重。
　　在已经被学院叫去谈话的情况下，即便是挨了谢昀杉一拳，这么多天过去，他也没有吵嚷着要让谢昀杉对他负责。更何况明明是他先动的手，怎么说他也不占理，他还要祈祷谢昀杉不要把这件事抖搂出来。

　　然而其实不论是李蓬自己，还是因为拘留的事情叫他谈话的研究生导员，都知道倘若某天李蓬真的不能毕业，那也是他自己不学无术、不思进取惹的祸。

　　那天谢昀杉从学校回去后，带着松松去宠物医院做了检查。唐停虽轻描淡写，但他一直担心李蓬除了针扎外，还会有什么下作手段会在松松身上留下肉眼看不出的痕迹。
　　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他担心的问题都没有出现。
　　医生告诉他，松松没有内脏器官的破损，并且由于针孔小，恢复速度很快，所以目前它的身上也没有任何可以让它感到疼痛的伤口。

　　谢昀杉松了一口气。但他也知道，即便是心智未开的动物，这种创伤也是会造成心理阴影的，是终生难忘的。而这是他的过失，松松原本可以不用承受这些。
　　所以这些天他也不再控制松松的饭量，净挑它喜欢的让它大饱口福，每天晚上还能带它出去跑一跑，满足大型犬的运动需求。

　　他没有再见过唐停。

　　尽管是门对门的邻居关系，两人却一直再没有打过照面。唐停好像自那天后再没有回过庭苇，让谢昀杉想好拒绝体检的借口都没了用武之地。
　　这样也好，谢昀杉想。不然每每想起唐停，都会想到他那句不乖，更不要说见面。尽管这句话只是转述，但怪异的感觉总是挥之不去。

　　这些天他一直待在家里修改论文，准备送去终审。稿成的这天，谢昀杉打印好论文稿送去学校交给小导，顺便应导师邀约，准备商讨一下自己的毕业规划。
　　他虽觉得没必要，毕竟他在去向表上明明白白写上了“自由职业”四个大字，但想想在校期间导师对他的照顾，去一趟也算是尽一场师生友谊。

　　然而到了学校，他才知道出事了。

　　学院楼被黄色封条封出了一个包围圈，周围路过的学生全被拦了下来，要求绕过这栋楼出行。而楼对面那条马路的树荫下还停着三四辆警车。有身穿警服的警察不断从楼里进进出出，神情凝重紧张。

　　谢昀杉站在离学院楼不远的地方，这儿正好是一个视觉盲区，既方便了他看清事情局势，也能让他不容易被人看见。
　　他对这些事不感兴趣，踌躇了片刻决定改日再交材料。然而刚走出没两步，听见身后有人叫他：“同学，请等一下！”
　　谢昀杉止了脚步，回头看见一个小警察朝自己跑来：“同学你好，请问你叫谢昀杉吗？”
　　他不明所以地点点头，没有说话。
　　“我姓杨，叫杨将生，是晋城市公安局禁毒支队的，今天早晨晋城大学发生了一起投毒案，受害人是通信学院的老师胡良才，请问你认识吗？”
　　谢昀杉一下子怔住了：“胡老师？”
　　他的手里还拿着一份要交给胡老师的毕业论文。

　　见自己没有找错人，小警察关掉手机上面的照片，对他敬了一个礼，带着谢昀杉往黄线内走。

　　“是的，这起案件非常恶劣，包括胡老师在内共有十一名受害者，他们各有不同程度的中毒现象，但胡良才老师症状最严重，目前已送往医院抢救。”
　　杨将生抬高警戒线，示意谢昀杉钻进去，自己跟上，走在他后边一边走一边说：“我们目前正在排查受害者的社会关系，你是胡老师的学生对吗？”

　　谢昀杉沉默点头。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如果不知道他是谁，又怎么会在这么多人中准确地找到他？

　　杨将生观察着谢昀杉的面部表情。他候了他许久，正准备拿到地址亲自去找他，谁知一打眼就看见了照片本人出现在了现场。
　　而自他开口叫住谢昀杉起，他就是一副平静的神情。
　　但这样还不够，他是一个经常性通过面部细微动作来辨别吸毒人员的老手，任何心理动态的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谢昀杉的这份平静之下，还有几分难以察觉的谨慎防备，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茫然。

　　杨将生笑笑：“你不用紧张，叫你来不是因为怀疑你。因为现在凶手还不明朗，所以我们需要排查胡老师的所以社会关系。而你——”

　　杨将生顿了一下，在学院楼的楼门口停了脚步，同时从楼内走来几个警察，谢昀杉轻轻瞥了一眼，看见了走在最前面，身穿白色警服的警察肩上那一枚四角星花。

　　杨将生迎上去，错身而过时快速对谢昀杉说：“你是胡老师的学生里，唯一一个因为不在校内而没有中毒的人员。”
　　谢昀杉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那几名警察已经大步走到自己跟前。杨将生跟在那身穿白色警服的警察身后，附耳对他说：“局长，这就是谢昀杉。”

　　这局长正是刘明河。
　　多年未曾出山的刘局因为此案性质极其恶劣、涉案人员甚广、以及一不留心就会造成社会舆论而亲自跑了这一趟。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他对着眼前这个年纪二十出头，穿着简单的灰色衬衣的男生露出了一个堪称和蔼的笑容。
　　“谢昀杉是吧？身体怎么样了？”

　　这样的开局谁也没料到，一时间现场有些沉默。众人纷纷猜测这二人是否有什么无人得知的渊源。谢昀杉在脑海里回想了一圈，确定自己不认识这张面孔，微妙地摇摇头说：“还好......”

　　刘明河习惯性地伸出了背在身后的右手去拍谢昀杉的肩膀，然而伸到一半忽觉不对劲，换成一个扬手的动作，对谢昀杉笑说：“小谢啊，不要担心。咱们就是例行问个话而已。等会儿跟我们回局里做个笔录。”

　　他转头对杨将生沉声吩咐道：“小杨，一定记得把小谢看顾好。”

　　杨将生虽不明所以，但“啪”地双脚一并，敬了一个礼，肃声回复道：“是！”

　　没有人敢问刘明河为何对谢昀杉如此态度，只见他踱步迈下台阶，和紧赶慢赶赶来的学校负责人握手交谈。而谢昀杉连家都没回就直接到了公安局。

　　此时差不多是吃晚饭的时间，日薄西山，夕阳晚霞融进云层，暮色一片安详。
　　这个片区里道路众多，大街上人来人往，到处是出来觅食的大学生和下班归家的大人，周围还时不时飘散着小饭馆的饭香。

　　谢昀杉跟着杨将生迈进了公安局的大门。在这个本该填饱肚子的饭点，局里大厅却人来人往十分忙碌。
　　“你先在这里等一下。”
　　杨将生丢下这句话，三两步迈上楼梯，敲了敲紧闭的办公室门：“唐队，人带来了。”

　　办公室里，唐停正双手叉腰，对着桌子上接通的电话怒吼：“肖文华，你们检验科是吃素的吗？一个半小时了还没检查出来药物成分，赶明儿给你报个班进修去吧！”

　　电话里有人委屈巴巴但毫不屈服地反驳：“唐队，你讲讲道理，几个分区的检验都是我们科室在做，人手不够啊！”

　　唐停阴气森森：“人手不够？老肖，事情总得分个轻重缓急，我这里十几条人命还在医院等着你的检测结果，人手不够来找我借！半个小时后我要见到检测单，否则提你人头去见刘局！”

　　说完挂了电话，不停歇地走过去打开门，掠过杨将生往楼下走，“把什么人带来了？”

　　杨将生愕然询问：“唐队你不知道？是投毒案受害者的学生啊！”

　　唐停顿了一下，转头看他：“不是说胡良才和他的学生全都进了医院？”

　　杨将生摸摸脑袋“嘶”了一声，说：“排查的时候学校那边是这样说的，但后来发现他们其实略掉了胡老师的毕业生，所以把一名研二已经达成毕业条件的学生给漏了。”

　　唐停面无表情地夸了句：“心眼儿真大，怪不得你们能去禁毒科。”

　　杨将生不好意思地笑了两下，紧跟着他快速下楼：“这不没有经验吗唐队，往常这都是你们刑侦的活。”

　　下了楼就是大厅，市局里还是和往常一样忙忙碌碌，穿插行走间谁都步履匆匆，没有功夫理会别人。所以唐停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大厅门边上一道格格不入的背影。

　　那人穿着一件灰色衬衫，右肩上挎着一个黑色双肩包，背包的一条带子松弛地耷拉下来垂在身后，显出脊背到腰间流畅的弧度。
　　或许是因为出门过久，那件衬衫已经有些起了褶皱。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从容，他就这么孤挺地站在那里，仿佛一道分界线，把市局划分成了匆忙与淡然两个地界。

　　唐停看着那道背影停了脚步，若有所思地盯了两三秒，对杨将生低声说：“把他的身份信息发给我。”

　　然后摆摆手示意他离去，提醒他：“记得去检验科催一下肖文华，让他把报告赶紧送过来。”

　　杨将生对审问不太擅长，巴不得给他派其他活儿，忙不迭跑走了。

　　唐停走过去，无声无息地，站在了谢昀杉身后，以一种俯视的目光居高临下地看着谢昀杉头顶的发旋，淡声开口道：“好巧，高材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