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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Chapter 17 ...

  •   清晨五六点钟,晋城落了一场秋雨。潮湿凉爽的的水汽不断透过窗户渗进来,又被严严实实的窗帘遮挡住。房间里一片昏暗,只能隐隐约约看见家具摆设的模糊轮廓。

      咔嚓——
      细微的声音在卧室外响起,像是谁打开了公寓的大门,正站在玄关处轻声与人交谈。那声音很是低沉悦耳,被说话人有意识地压低,但在这寂静的卧室里,仍是断断续续而显得清晰。

      谢昀杉在黑暗中睁开眼。
      那一刹那,头痛像潮水一样从后脑勺蔓延过来,逼得他不得不重新闭上眼睛,缓慢而匀速地呼吸。
      这是失眠的后果,是他日复一日在思绪的摇晃颠簸中奋力挣扎却失败的后遗症。通常伴随而来的还有眼部的干涩、耳朵的嗡鸣、以及想要起身却浑身无力的挫败感。
      这个过程通常只有十几秒,很短暂。但那段时间里,他什么也干不了,只能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任凭黑暗从四面八方不断袭涌而来。

      说话声渐渐停了,公寓大门被轻轻阖上,随即是向卧室不断接近的脚步声。
      门被轻缓柔和地打开,有人踩着柔软的地毯,一步一步向床边靠近。直至床边时,脚步声顿止。谢昀杉闭着眼,感受到头顶上方温热的呼吸,和一阵淡淡但好闻的清冽烟味。然后有一股细微到几乎难以察觉的风从他的头顶渐渐掠至耳旁。
      他很快就意识到,这是有人在他耳边放了什么没有重量的东西。
      是杭清哥吗?他在黑暗中皱起眉。

      脚步声远去,房间门几乎是没有声音地被阖上。
      谢昀杉本来想看看旁边放了什么,但出乎意料的是,失眠了一整晚的他此时却变得昏昏沉沉。有一种雾蒙蒙的安心自胸腔处不断往四肢蔓延,像是掉进了一个美妙的漩涡,把纷杂的思绪全部绞了进去。

      在淅淅沥沥的小雨还没停的时候,在时隔一个十小时的夜晚后,他竟不期然陷入了睡眠。

      这一觉虽短但沉,等谢昀杉醒来时,竟然已经上午十点。即便只有短短的四五个小时,但睡眠质量很好,也没有松松的骚扰,以至于他睁眼后没有感到任何不舒服。
      只是公寓里静得出奇。
      窗帘仍是闭合状态,卧室里一片漆黑。谢昀杉起身按开灯,撑在枕头上的手按上了什么东西。

      是一张纸条。

      ——小杉,我虽然很想多和你待一待,但医院人手十分不足,我必须回去,所以订了早晨的航班。你还没起,我就没有叫你。看见后记得回我微信。

      正面的讯息很短,月杭清只用短短几句话解释了一下自己突然离去的原因。谢昀杉摩挲着这张薄薄的纸,微微叹息了一声。
      只是纸张后面还有几句话。

      ——松松缺乏锻炼,唐停带它去晨跑。我已嘱咐他有空带你去做体检,在晋城你可以放心地骚扰他。

      谢昀杉看见这句话颇觉匪夷所思:骚扰?他有那么闲吗?
      他继续看下去。下面一堆文字圈圈改改,不知道被月杭清涂掉了什么,最后只留下了一行:
      ——注:“骚扰”包含但不仅限于蹭吃蹭喝蹭睡。
      谢昀杉看笑了。蹭吃蹭喝可以理解,蹭睡又是什么东西?

      他拿过手机打开微信,月杭清在九点左右发来消息说将要登机,谢昀杉给他回了一条,证明自己已起,让他安心回去,然后进到卫生间洗漱。
      他今天要去一趟学校,老师发了消息说因为他提早达成了毕业条件,所以现在有些材料需要审核填写。

      正当此时,公寓大门开了。
      一整个早晨都消失了踪影的松松吠叫着,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从玄关冲进卧室,又从卧室冲到卫生间,看见谢昀杉后兴致勃勃地扑上来。
      谢昀杉摸它的头,摸到了湿漉漉的一脑门汗。

      唐停把钥匙放在玄关的柜台上,抬眼扫视一周。客厅里一张灰色沙发,上面乱成一团,抱枕、毯子、睡衣堆在一起,旁边还散落着几个灰色的衣架。
      仔细一看,那睡衣还有点眼熟,正是前不久他临时从超市买的,为了谢昀杉在住院期间可以用。睡衣上还叠放着一件黑色风衣,也是莫东山从这里带去医院的那件。
      风衣起了褶皱,看着好像脱下就一直摆在那里没有动过。

      沙发前面有一个玻璃小茶几,上面放着一台电脑,两三袋拆开的狗饼干混着杯子药盒乱七八糟地摆了一堆。

      其实这里往常都没这么乱过。
      这样的摆置都是因为出发去到杰克逊时太匆忙了来不及收拾。而昨日月杭清因为高兴喝到烂醉,从对门回到自己家,短短的两步路,谢昀杉就已经废了好多力气,更不要说喝醉的月杭清还很闹腾,一会儿嚷嚷着要参观一下房子,一会儿又拉着松松要和它拜把子。
      把月杭清哄到卧室后,谢昀杉就已经头昏脑胀,懒得动弹了。

      他从卫生间出来,正好看见唐停抬头看他挂在玄关墙壁上的白色洞洞板,那上面七零八碎挂着许多东西。
      他把沙发上的抱枕和毯子挪了挪,又把桌上的狗饼干、药盒等东西收进茶几下面的抽屉里,头也不抬地闷声道:“坐吧,要喝水吗?”
      “不喝。”唐停只当没有看见他遮住药盒的动作,走过来坐下,摸着松松搭到沙发上的狗头,挠它的下巴,问他:“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谢昀杉要把睡衣和风衣抱起来的动作顿住,看向唐停:“......怎么了?”
      “体检。”唐停言简意赅,补充道:“纸条上有写。”

      原来那张纸条真的是他拿进来的,他没有猜错。记忆力里那好闻的烟味依稀和病房那天唐停身上的味道重合。
      谢昀杉沉默了几秒,想起了那陷入睡眠时沉沉的安心感,一时间也不愿去计较他闯入自己卧室的事。
      他挪开眼,抱着衣服站起身,向卫生间走去:“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
      “不行。”唐停淡声道。
      谢昀杉站住,诧异地转头看他,只见唐停盯着那个玻璃茶几的桌腿,看了几秒,然后手握上去晃了晃,玻璃桌面顿时抖了一下。
      “你哥让我亲自带你去。”唐停说,他松开手,又按着透明的玻璃桌面轻轻摇了两下,这次是桌面下面的柜子被带着左右歪扭,“他说你不乖,自己不会去。”
      唐停抬眼向他看来,黑漆漆的眼睛里带着审视的光:“谢昀杉,你说是吗?”
      谢昀杉难以置信,哑了,脸腾地烧起来,“我、我不乖?”

      他无法想象唐停口中会说出这样的话。不乖?把他当小孩子吗?更何况,这个字眼如此亲昵,怎么能用在两个几乎是吵过一架的人身上?

      唐停或许是带着松松去跑步了,身体还带着微微的汗热气息,黑色的运动短袖因为被润湿,胸膛处有些贴在皮肤上,隐隐可见肌肉轮廓。
      谢昀杉猛地转身往卫生间走,把衣服丢进洗衣机,按开洗衣机按钮,就连洗衣液都忘了放,然后狠狠合上盖子,语气硬邦邦地:“不必了唐警官,我今天要回学校,没有时间。”

      唐警官......
      唐停笑了下,注视着谢昀杉的动作,直到他被卫生间的墙壁遮住,才站起身,眼神瞥过茶几下面那个没有关严的抽屉,看清了里面白色药盒的名字,才往玄关处走,边走边说:“那就等你有时间。”
      谢昀杉咬牙,不肯探出头去看他一眼,从牙关处挤出几个字:“真的不必了——”
      然而那句话却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见大门被不轻不重地合上,谢昀杉瞬时闭了嘴,看着洗衣机的盖子,沉默了几秒,再度喃喃道:“......我不乖?”
      杭清哥到底都跟他说了什么!

      -

      谢昀杉真正出发到学校时已经是下午三点。虽然雨早晨就停了,但一直都是阴天状态。
      此时太阳出来没多久,天边现出了火烧云,一层一层地堆叠,把太阳遮在后面,却还能透过云的缝隙露出来几道燥热刺目的阳光。

      谢昀杉踩着积水踏进学院楼,在楼门口的地毯上蹭了蹭湿掉的鞋底,刚要迈步往里走,迎面走来一个穿着红色套头运动衫的男人,谢昀杉的脸色几乎一下子就结了霜。

      那是李蓬,今天早晨才从晋城市公安局里出来。他在市局里待了五天,衣服一直没有换过,头发像是蓬草一般乱,眼睛下面的眼袋大到几乎要把整双眼都遮住。
      见到谢昀杉,他停了脚步,插在上衣兜中的手抽了出来垂在腿侧,手指像是痉挛一般不住地张开、合上。

      二人对视良久,李蓬笑着问了一句:“回来了?”
      谢昀杉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就这样对峙了十几秒,李蓬要笑不笑地继续说:“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谢昀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我把狗交给你,但你用针扎它?还是说我让你亲自去领狗,你却叫了别人?”
      谢昀杉往前走了一步,目光冰冷、锋利地看着他:“李蓬,我的钱花得爽不爽?”

      “......”
      楼梯在不远处,谢昀杉说完就走。在二人错身而过时,李蓬忽然变了脸色,面目狰狞地拽住谢昀杉,把他狠狠往墙上摔去。

      “——爽,当然爽!”李蓬冷笑着说,“花你的钱怎么能不爽呢?毕竟你一出手就是几万,多到我一下子都不知道怎么花......”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谢昀杉,眼中闪烁着死沉但疯狂的光。

      谢昀杉被掼到瓷砖墙上,脊背磕到了墙上挂着的金属相框边沿,疼痛瞬间从那一点蔓延到整个脊椎骨,他闷哼了一声,咬牙扶墙站起来,好久才回过神。
      “......你发什么疯?”

      李蓬大跨步走近,拽着他的衣领,贴近了,咬牙切齿说:“我发疯?谢昀杉,看你干的好事!你把狗送进了警察局,却要我去警察局领狗。这下好了,我被拘留了五天,案底留下了,学校知道了,我毕不了业了!”

      谢昀杉垂眼看着捏着前襟的那只手,手背上青筋直冒,明显用了很大的力。
      他的语气很平静:“松开。”
      然而李蓬像是陷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口中不住喃喃:“你该不该负责......谢昀杉,你要对我负责!”

      谢昀杉一拳挥了上去:“负责?我还没有跟你算账,负什么责!”
      那一拳冲李蓬的下巴去的,打得他头仰了起来,把他打蒙了。
      谢昀杉轻轻松松就把衣领从他的手里拽了回来。后背的伤还在持续作痛,他冷淡地瞥了一眼李蓬,转身向楼上走去。
      “要我负责可以,把钱一分不少地还回来,我们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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