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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加冠 ...
腊月二十七日,返还都城。
这几日晋侯像是变了一个人,在姬俱酒的印象中,君父从来不与“和蔼”二字搭边,如今他却揽着她的肩膀,如同一个爱子如命的父亲,他们骑上骏马,俱牵黄犬,一同扬鞭纵马,共逐雪川上的狡兔。
姬俱酒想,君父到底是返璞归真,还是回光返照呢?
日暮天高,寒风萧瑟。
太子的车舆边上出现了一名侍卫,太子与那传话的侍卫低语了几句,随后看向身侧的荆蝶生,眸色微动,语气温柔道:
“孤和君上有要事商议,你且安坐车中,待孤归来。”
荆蝶生温顺地点点头,姬俱酒倾身吻了一下女人的额头,随后下车面见国君。
可到了国君的车舆前,姬颀却乐呵呵地表明并无要事商讨,方才不过是要诈她出来骑马罢了。看着幼稚得像是换了一个人的君父,姬俱酒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于是晋国的国君和太子骑上骏马奔驰在大道上,身后是渐行渐远的公室车队和人们的呼声,在涑水边上,父女双双勒马,俯看是被夕阳浸染的冰冻的河边,抬首是惨淡的破碎愁云和绵延的负雪苍山。
姬颀豪爽地大笑起来,君父如今不羁的模样令姬俱酒感到十分陌生,仿佛姬颀不再是不苟言笑、严肃沉默父亲,而是一位谦和温良的兄长。
姬颀和蔼道:“寡人这几天一直在想加冠礼的事情。”
姬俱酒侧首看向君父,恭敬道:“不知俱酒的字君父想好了吗?”
“寡人已经定下了。”国君望向远处逐渐接近他们的车队,忽而无奈一笑,“于礼,合该是明日告知你的,可是寡人忽然觉得——”
“怕是等不到明日了呀。”
一刹那,姬俱酒对上君父含笑的眼眸,心里生出一股没有来由的不安。
君父又开始大笑起来。
“俱酒,俱酒!故国残破,蜷缩一隅,寡人徒留手边那樽令人醉生梦死的清酒啊![一]”
“涑水清斯濯缨,浊斯濯足!”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姬俱酒静静地看着这个将死之人发疯。
此时此刻,他不再是晋国的国君,而是一个可怜之人。
君父用那双与她神似的凤眸看向她,那一刻,这不仅是一个父亲和女儿的对视,更像是同一个人对不同年龄阶段的自己的凝视。
“日暮天寒,我心老矣!”
话音刚落,男人瞑目坠马。
.
姬俱酒二十岁的生辰如期而至。
清晨,华丽的五驾车舆挂着孝布在浩浩荡荡的人马的拥护下碾过宽阔的冰辙。曲沃城那些起早贪黑的百姓们看见宽阔陈旧的大道上迅速驶过大量喧嚣的人马,为首戎装的七舆大夫[二]高举绣有“晋”字的大旗,大声吆喝着开道。
大雪纷飞,晋国公室的宗庙外水泄不通。黎明的曙光洒落人间,为披麻戴孝的太子群臣们,以及人群前方的棺椁,镀上了一层亮灿灿的金。
一片肃穆中,宗人敛眉低声有条不紊地派遣下人摆好祭祀天地、祖先的供品。
晋国无公族[三],所以晋侯薨殂后公室中无成年男子可以主持冠礼,故而这份责任落到了国君夫人的身上。
冠礼进行时,由君母为她依次加冠三次,即依次戴上三顶帽子。
首先加用黑麻布材质做的缁布冠,表示有正式参政的资格(注:俱酒为太子,无冠亦可为政),能担负起社会责任;接着再加用白鹿皮做的皮弁,就是军帽表示要服兵役以保卫社稷疆土;最后加上红中带黑的素冠,即通行的礼帽,表示可以参加祭祀大典。
礼毕,她被赐字“濯缨”。
涑水清斯濯缨,浊斯濯足。
水可濯缨,则涑水清也。涑水,浊河[四]支流也,故涑水清则浊河清,浊河清则圣人出,圣人出则天下大同矣。
由于国君薨殂不可大设酒宴,故而新君继位的仪式便于一个极为死寂的清晨开始,姬俱酒感到她的生命在消亡,随着太阳东升西落,华丽却陈旧的宫廷建筑的影子一点一点移动,每刻微渺的影动都是她生命滴漏的潸然泪下。
夜色吞噬了最后一丝日光,人间落入不安窒息的黑暗。
姬俱酒在提灯的侍卫们的护送下穿过幽深曲折的长廊,弥漫的夜色如同粘稠的墨液忽然令人感觉苍穹亘古以来皆是那死寂的黑。两边建筑的轮廓模糊不清,姬俱酒觉得它们是那么得高大,那些檐角延伸到天界,地基之下是盘虬的树根,深深地扎入阴间,那些密密麻麻的根尖上还挂着青面獠牙的小鬼。
她忽然感受到了死的诱惑。
寝宫到了。
这里承载了君父生命中十七次无望之春的到来,如今她继承了那古老的诸侯七鼎,同时亦在深冬的漫漫长夜中等待属于自己的春日之蝶。
姬俱酒厌倦了等待,亦厌倦了周礼里的繁文缛节。
死亡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盛大节日[五],作为一个将死之人,她希望生命最后的时光属于真实自己,而不是仁孝谦恭的晋太子。
烛火被熄灭于刹那间,荆蝶生被吻住,床帷落下,屋外风雪依旧,屋内一室旖旎。
女人无声哭泣的模样很有支离破碎的美感,姬俱酒则温柔地唤了她一声又一声的“蝶生”。
事后,荆蝶生疲惫地倚在那人的怀中,那时她亲吻她的额头,轻声问道:
“蝶生,你可有悔?”
女人抬眸对上年轻国君平静的眸子,心忽的被揪紧,她低首隐去心中的苦涩,故作缱绻的语气笑道:
“蝶生愿随君上,生死无悔。”
.
国丧期间,莅临晋国的使臣不多,故而当魏侯击携两位公子前来吊唁时,姬俱酒明显感到了一阵不安。
英武嵚崎的舅父身着缟素,身后站着两位表兄。与魏侯嘘寒问暖时,姬俱酒的余光瞥见公子罃右手本该是小拇指的地方如今光秃秃的,魏罃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余光,于是露出了虚与委蛇的笑容。
姬俱酒隐隐感到不安。
寒夜入三更,但是魏侯击所宿的驿馆依旧灯火通明。
魏击饮尽杯中的美酒,低首,望着身前缟素上的数滴酒渍就这么突然大声地笑了出来。
他抬头望向魏善容的眼中露出十足的笑意。
妹妹说,她要走了。
起身欲离的妇人冷不防地被人用力抓住袖子,而后又被狠狠地拉入男人的怀中。
“善容,我不想再等十七年了。”
“放……手。”魏善容开始挣扎。
魏击有些不悦地掰过女人的下颚,露出讥讽的眼神而后语气怜惜道:“妹妹真觉得自己已为人妇后就清白了吗?嗯,你说啊!”
魏侯的声音骤然拔高,魏善容索性垂眸不愿直视她的兄长。
“夫人如果不是心有愧疚的话,今夜就不会莅临我的驿房。明明是我先遇见你的!罃儿也是你的孩子,凭什么他的手指被那竖子削去后你却为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懦夫辩护!”
“你说啊!”
魏善容抿了抿唇,只是哀求道:“您让我走吧。”
魏击笑了,他看着如今的魏善容,他曾经恣意开朗的妹妹成了憔悴不堪的寡妇。
然而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善容真觉得自己无罪吗?”
驿馆外,寒鸦啼鸣着,盘旋于混沌的夜色中。
被卫士强行拦下的姬俱酒后退几步,冷笑着望向远处属于舅父的驿房。
窗口依旧亮着光,里头似乎有纠缠的人影。
夜更深了。
今夜无月。
[一]姬颀对‘俱酒’二字的阐述摘自文章《末代国君晋静公的长子鲍店古墓的发现》,略有改动。
[二]静公时已无七舆大夫,可我找不到那时对亲卫军主管的称呼,只能暂时以此代替。
[三]?曲沃之乱后晋无公族,晋国早在春秋时期公族集团便几乎在国内绝迹,亦未形成新的公族集团。? 晋国的公子在成年后会被送到母舅之国,不再被分封以官爵和采邑,导致公族势力逐渐消失
[四]战国时期黄河已经浑浊,故称“浊”,秦汉以前“河”是黄河的专属称呼,别的河流都是“川”“水”之类者。
[五]史铁生写的句子,略有改动。
不好意思,忘记设置存稿了(三叩九拜谢大罪)。
今天的新章这就来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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