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我没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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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院子里，电表前张赤嵘正在拆电表箱，他皱着眉头，踩着凳子，奶奶在旁边给他打下手。
看见张翡翼下来，他倒竖着眉头，强压下性子问，“张翡翼，你刚刚用什么电器了？”
看见老爸毫无理由的盘问，张翡翼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没碰。”
“你敢说你没用电器？”张赤嵘站在板凳上，身高大型魁梧。
“就电灯，台灯和电热板，”张翡翼语气毫无波澜。
张赤嵘拆下几根线又拨了一次电表，不出意外，总闸又跳回去了。
“你没开空调？”他皱着眉。
没，指不定什么时候又被你蛐蛐了。
张赤嵘还在拨弄电表，张翡翼又看了一会。
张赤嵘锲而不舍地把零线拆下来，又装上去，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
“短路或者断路，找电工吧。”说完张翡翼就上楼去了，也不管那边还挨个试电线的老爸。
自讨没趣的事情做多了，就不会去自讨没趣了。
有时候就是这样，人真的很奇怪，明明都把正确答案告诉你了，也不相信。
就因为告诉你答案的人年纪比你小。
若是张翡翼站在电表旁坚持不懈地告诉爸爸，这是家里的用电器或者内嵌电线短路or断路，张赤嵘只会在心里烦张翡翼，最后甚至忍不住让他滚，小孩子别待在一旁碍事。
既然这样，他为什么不早点滚呢？
他又不是喜欢去找骂。
回到楼上，华清坐在床边。
“电表掰不上？”
“对。”张翡翼把自己往椅子里一塞，二郎腿一翘。
“告诉他答案都不听，自己瞎折腾一小时，最后还得找电工一个一个来验。”张翡翼半阖着眼睫，休息充电。
躺了一会，突然意识到房间里还有人，张翡翼内心打了一架还是决定不把二郎腿收起来。
反正这位老师也要被辞退了。
他现在就只想懒懒地躺着。
“老师。”张翡翼懒得转头。
“嗯？”华清笑应，神色专注，眼睛只有张翡翼一个人。
“你不走吗？”张翡翼话语直切重点。
感受到华清在看他，张翡翼面无表情地纠结一下也把头转了过去，毕竟对面还是很有礼貌，所以他也要礼貌一点。
你看你看，人就是喜欢做毫无意义的事。
明明直接讲话对面也能听见，可就是要转头面对面讲。
哪怕头顶上就是老师，他也要转过去讲话。
不是，不扭头人是会死啊！同样的音量，不对着你讲就耳背啊！
真是的，还说他不礼貌。
礼貌能有礼仪分重要吗？
一群小跳蚤。
想到这里，张翡翼又把头转回来，他扭了扭脖子，脸上浮上惬意，还是这样子舒服。
感受到张翡翼四溢的怨气，华清也没什么反应，只是微微笑着看张翡翼的后脑勺。
“我想，我不介意帮你一个小忙。”他轻声。
“哦？赶紧的，当我嘴替去把我爸喷个狗血淋头。”张翡翼斜眯着眼睛，讲话那叫一个随心所欲。
“你不觉得这样的行为很低俗吗？”华清扶了一下眼镜。
镜片闪过一丝亮光。
张翡翼默不作声，一下一下地晃着手臂。
“或许，”华清轻笑，“我们可以尝试高端的路线。”
张翡翼停下了晃动的手。
他转过头，目光直视华清，两只眼睛是从未没见过的锋利。
华清笑面典雅，许久，张翡翼兴味盎然，“说说看。”
一只细脚蜘蛛从手边爬过，阴暗的书架前，张翡翼借着黄昏的光芒翻找。
终于，一个蓝色的塑料箱子被张翡翼翻出来。
“你确定可以？”张翡翼把全是灰尘的箱子打开，从里面掏出黑红两根电线，还有一只多用电表。
华清倚在门口，双手抱臂，“只要你愿意什么都可以。”
正在抽电线的张翡翼手一顿，“什么叫只要我愿意什么都可以？这是有危险的。万一它产品质量有问题我会没命的。你最好往明里说！”
面对张翡翼的质询，华清也没恼，他笑笑，“不敢动，那就给电工打电话。”
张翡翼冷冷地盯着华清，“激将法。”
华清唇角微翘，“难道你不可以吗？家庭电路这种东西，你一个高中生难道不会？”
张翡翼手使劲捏着学生多用电表，脆弱的塑料壳子感觉要被捏碎。
华清笑，“质量没问题的，只是你不敢而已。对自己的知识这么没有信心吗？”
张翡翼的眼神可以杀人。
突然，门口的华清走进来，措不及防地在张翡翼面前蹲下，华清的眼神柔情似水，“就像不敢剪开电池一样，怕被电？”
张翡翼用手肘猛地推开他，手中的电线多用电表统统往蓝色塑料箱里一丢，走出储藏室的门。
他怎么会听信华清的话做这种愚蠢，没有任何安全性可言的事情。
荒诞，不可理喻。
理智呢？他引以为傲的理智呢？天呐！
张翡翼匆匆走下三楼的楼梯。
他简直不明白他刚刚为什么会觉得华清的话有道理，且付出了实践。
已知是家里的电路短路或断路，而他们家是内嵌设计，哪怕知道哪一段电路出了故障，爸爸就会听他的把那一块的装修打掉修电路吗？
显然不可能，爸爸会做的是喊来电工，两个人折腾个半小时，最后电工重新得出他刚刚的结论，但他爸会非常为难地要求电工把电路修成短路的样子。而非拆装修，找到那跟有问题的电线给它重新装回去。
至于华清所谓找到有问题的地方，享受一下全家的赞扬。
找到了又怎样，他们根本就不会信，反而会觉得他在胡闹。
华清见张翡翼下去也跟着下来了。
推开门看见张翡翼魂不守舍地抱膝坐在床上，少年的眼眸微垂，显然不快。
华清没说话，坐在了张翡翼旁边。
木板床自然不会因为有人坐下而塌下去一块，两个人并排坐。
突然，华清发现旁边的张翡翼的肩膀开始起起落落，但并无抽泣声。
他呆楞了，哭了？
没有哭出声那就是不想让人知道，华清一时间不知道要做什么好。
他只能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坐在张翡翼身边。
少年的肩膀就像风吹过的大草坪一样，起起落落，又很安静，安静到很单薄。
楼下有辆电瓶车开进来，紧接着声音变得热闹，人们拿来各种东西，而喧嚣与他们无关，华清就和张翡翼一起坐在楼上静静地听。
张翡翼仅几眼就看出的问题，楼下那个学艺不精的中年电工和张赤嵘研究了两个多小时才盖棺定论，期间张翡翼一直在断断续续地哭。
华清终于看懂了这个少年到底哪里与众不同。
因为，支撑少年走下去的东西叫做恨。
不是无人赏识的百折不挠，也不是学识短浅的奋发图强。
只是恨，恨他们要少年学而不用，把少年耗尽心血换来的东西笑作茶歇谈资。
他只是想要闪闪发光，这样所有人都能知道他很聪明，于是就会有人去敲醒他的父母：
在不知道多少年前，少年就已经可以帮这个家大忙了。
而不是把养孩子当作一场游戏，一场以成绩为积分的游戏。
楼下院子里的人热闹又散，随张赤嵘给电工塞上两听雪碧而散场。
楼上的张翡翼就这么静静地哭，华清和他一起听着楼下谈笑声的远去。
静寂的空间里，说话总是很突兀。
“你该回去了。”张翡翼语气淡淡的。
没有鼻音，也没有哭声，少年的理智强得可怕。
“我想再坐一会，司机师傅还没有来。”华清道。
“几点了？”
没等华清回答，张翡翼就自己举起手表：4点43分
“你的司机已经到了，4点半的时候他就在村门口等你。不是吗？”张翡翼的语气平坦，没有起伏，他在叙述事实。
“你怎么会”
“你的妈妈生病了，确定要在我这里耗时间吗？”
华清哑口无言，他是怎么知道的。
厚厚的一道墙，建在张翡翼的情感和理智间。不可坍塌，不可翻越。
走之前，华清张开双臂，想要抱张翡翼一下，但张翡翼呆在原地没动。
少年仰着头，清晰可见少年的疑惑，而脸上的泪痕还在，可光看表情没有人能想到张翡翼在哭。
华清伸出的手又收回了。
收回的那一刻他看见少年的脸色是悻然。
很短暂，但他还是看到了。
悻然什么？不怕辜负好意，不怕再被刺伤。
华清走出去的时候，天空是忧郁的蓝调。
突然有些后悔了，华清想，他其实应该抱一下张翡翼的。
哪怕对少年来说可能会有点疼。
吃完饭，张翡翼在房间里继续写白天没写完的中文翻译。
他一边写一边想，一个百度可以解决的问题，他究竟找家教老师干什么用？
这不纯纯浪费钱吗？
是他不会用百度文库？还是他不会用百度拍照翻译？
想着想着，越想越烦，为什么他妈妈要花这笔冤枉钱，给他留着大学买个好一点的笔记本电脑他不香吗？
又抄了半小时单词，张翡翼的脑子里已经为这个事吵成了一锅粥，这单词是半点也抄不下去了，他所幸拿起手机，打电话给他妈妈。
“喂？”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我没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