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鲸》一岸一跃

6、圣女吟诵

　　“这样就挺好的。”化妆师姐姐扒拉着陈觉海的头发，又拿着发胶喷了两下。

　　陈觉海身体不敢动，只能眼珠乱转，忽然看到一个穿着奇异的女生往这边走。

　　女生脸上用黑颜料画了三条杠，分别在左右脸颊上，头发都挽起来盘在后脑勺处，用一根木簪子固定，木簪子尾巴上有一个小铃铛，导致她的每一个动作都伴随着铃铛声。

　　穿的像古代的旧衣服，灰蒙蒙的，宽大的长袍遮盖住她的身躯，但衣服明显短了一截，露出来她白皙的手臂和脚裸。

　　但偏偏四肢的关节处都缠绕着一圈又一圈的黑布。

　　像是提线木偶。

　　化妆师姐姐刚给陈觉海做好造型，他就往金鲸那边凑，问他：“她就是圣女？”

　　金鲸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轻轻点头道：“嗯。”

　　“好熟悉的脸，咱是不是见过她？”陈觉海眯着眼睛看着她，有些不确定的说。

　　“姚惜文。”金鲸也仔细看了几眼才认出来，他接着补充道，“剧本围读那天咱俩跟她对过戏，她演办公室的年轻女孩。”

　　陈觉海这才对上脸，姚惜文正巧走到他俩跟前，他主动问道：“你演两个角色啊？”

　　姚惜文对陈觉海的主动问话感到受宠若惊，她微微瞪大了眼睛道：“啊对。”

　　“我挺担心我演不好的，毕竟两个角色的性格差异有些大。”姚惜文深吸了口气，“但多一次机会就多一次经验嘛。”

　　陈觉海右手握拳，做出一个“加油”的动作，他鼓励道：“你可塑性很强，要不是金老师告诉我，刚才我都没认出你来，相信自己可以！”

　　金鲸转头看了陈觉海一眼，又默默地扭了回去。

　　陈觉海装作没察觉的样子。

　　姚惜文同样回他一个“加油”的动作，突然想到什么一样，开口道：“圣女的歌你们背词了吗？林导让我传话说你俩一定要把歌词记好，到时候直接跟着吟诵才有感觉。”

　　陈觉海有些疑惑，微微偏头问：“吟诵？林导早上还说让我俩唱好听点，不唱歌了吗？”

　　“不用唱了。”姚惜文笑了笑解释道，“林导他们讨论了一下，觉得这歌挺沉重的，怕咱们唱不好所以改成吟诵了，后期会找专业老师来唱。”

　　这个案子讲的是圣女的姐姐十五年前被拐，她为了找到姐姐一路追查线索来到这个村庄，阴差阳错下成为了圣女，在李禹尧和左斯越的帮助下找到了姐姐，也得知了当年发生的一切。

　　“各部门准备！”林导的声音从喇叭里传过来，这是快要开拍的意思。

　　姚惜文回头望了一眼，高高的柱台已经搭建好了。

　　“我先过去了哈，需要先吊威亚上去。”她指指柱台。

　　陈觉海点头：“你去吧。”

　　看到姚惜文跑过去的背影渐渐变小，他转头看向金鲸，停顿了几秒道：“那我也先走了。”

　　“好。”

　　这次是金鲸点头，然后看着陈觉海的背影渐渐消失。

　　他收回目光，然后向姚惜文离去的方向走去。

　　“action”

　　“叮铃铃——”

　　清脆的铃铛声不停歇地传来，穿透力极强。

　　李禹尧打着哈欠拉开房门。

　　“谁——”音还没有出来就停下了话。

　　李禹尧张着嘴，震惊地看向空中。

　　这个村庄的房子都比较矮小，连树都没有几棵太高的，所以李禹尧一眼就看到了高高的柱台，以及柱台上坐着的人。

　　铃铛声就是从柱台上发出来的。

　　“愣着干什么？今天要祈天，还不快去集合！”

　　他借住的主人家瞪了他两眼，语气极冲的说了两句。

　　“我也要去吗？我不是你们村的……”李禹尧委屈地为自己辩解，但依然顺从地跟着主人家身后向柱台那边走。

　　还没走到，他远远地就看到了左斯越，左斯越出众的身高和气质在人群中很是抢眼。

　　李禹尧快跑两步，在左斯越左边拍了一下，又绕到左斯越右边停下。

　　左斯越根本没有往左边看，他直接扭向右边，听着李禹尧指责他：“好啊你，我说醒来怎么没有看到你，原来是来这了。”

　　左斯越跟他解释：“有点事，晚点告诉你，一会儿圣女说什么你就跟着说，明白吗？”

　　李禹尧看左斯越表情认真，他立马点头答应：“好。”

　　“叮铃铃——”这一次的铃铛声比之前的都响。

　　周围瞬间安静，所有人都抬头看向圣女，李禹尧发现圣女手中拿了一个大号铃铛，铃铛上有着杂乱的字符。

　　圣女闭着眼睛，眼皮微微颤抖，像是在下定决心，一两分钟后缓缓开口：“我本心善，为了心安。”

　　声音不大，刚好能传到所有人的耳朵里，李禹尧牢记左斯越的话，下意识的跟着念，“我本心善，为了心安。”

　　但说完他就愣着了，因为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旁边的村民没说话，但表情已经说明了不对劲儿，他们皱眉，略带凶狠地盯着圣女。

　　“我本心善，为了心安。”

　　是左斯越的声音，比李禹尧的声音响亮，足够让村民们听清。

　　左斯越双手抱胸，吊儿郎当地站着，完全不在意村民们看向他的目光，甚至李禹尧隐隐感觉左斯越还有点以此为荣。

　　“我看不穿，我呐喊。”圣女又开口了。

　　左斯越微微咧嘴笑，轻抬起下巴：“我看不穿，我呐喊。”

　　比上一句的声音还大，差点盖住了李禹尧的声音。

　　李禹尧摇头，不是盖住，是在引领他的声音。

　　“他们心照不宣，我没有未来。”

　　“他们心照不宣，我没有未来。”

　　“这世界本就不公，有人努力营救。”

　　“这世界本就不公，有人努力营救。”

　　“心善的我们啊，下辈子涨个教训吧。”

　　“心善的我们啊，下辈子涨个教训吧。”

　　最后一句还是只有李禹尧跟着念，李禹尧回头看向左斯越，左斯越迟疑了两秒，抬头对着柱台上喊，“我们还有下辈子吗？！”

　　李禹尧思考了一下，然后也抬头接着左斯越的话问她：“我们还有下辈子吗？”

　　“我们还有下辈子吗？”

　　左斯越又问了一遍，一遍一遍的重复话语，像是空谷传音一样，回荡在这个村庄里。

　　“什么圣女？！我看她已经被邪灵污染了，把圣女带下来绑起来！”

　　村民们叫嚷着，有人已经搬来了梯子准备上去把圣女抓下来。

　　“滚开！”有人推了李禹尧一把，直奔圣女。

　　李禹尧踉跄了两下，差点摔倒在地，他回头却看到越来越多的人冲他俩走来。

　　“我看你俩也是被邪灵污染了！”

　　“把他们三个都抓起来！”

　　有人一个箭步上前抓住李禹尧的肩膀，手劲儿极大，像钳子一样紧紧地夹住他，疼的李禹尧脸色顿时发白。

　　回头一看，左斯越也被抓住了。

　　麻绳把左斯越的双手绑在了一起，左斯越见李禹尧看过来，把双手往前递，给李禹尧使了个眼色。

　　李禹尧立马明白，也不再反抗，乖乖的把双手并在一起，任由村民们绑着。

　　“叮铃铃——”

　　还是熟悉的铃铛声。

　　他们往上看，圣女在一边摇着铃铛一边转圈，手里的铃铛和发饰上的铃铛一起响，像两个世界的人在对话。

　　圣女转圈不快，她缓缓地、轻盈地跳着，长袍在此刻变成了裙子，这幅场景跟提线木偶有了自己的思想一样，她不愿意再被摆布。

　　“呵。”

　　圣女的脚边伸出一只手，手掌大张着，一把就握住了圣女的脚裸，毫不留情地把她拽了下来。

　　“叮铃铃——”

　　这次的铃铛声是木偶反抗失败。

　　也像是木偶的最后悲惨一叫。

　　圣女被推着往前走，脚步一瘸一拐的，长袍也被摔得磨烂了几个洞。

　　她低着头，发丝遮挡住了她的表情。

　　走了没多远，她坚定地抬头向后看，与左斯越对上视线。

　　脸上带着点泥，嘴角还裂开了缝，血的鲜艳在她脸颊上格外夺目，她冲着左斯越轻轻笑，“她有下辈子，一定有。”

　　她眼神是暗淡的，但声音是坚定的。

　　她的姐姐，一定有下辈子，一定有快乐的幸福的下辈子。

　　“卡。”

　　一结束，便有人给他们松开绳子。

　　陈觉海揉着手腕转了两圈，看着金鲸道：“差点没接上你的戏。”

　　金鲸脸上带着歉意：“是我冲动了，突然改戏。”

　　“啪！”金鲸肩膀被拍响了，“没事，改得好！”

　　林导看着很满意的样子，接着道：“这就说明你真的进入到角色里面去了，我最想看到的就是这种情况，只有这样演员才能真正的演好这部戏。”

　　姚惜文手上拿着一个热毛巾，边擦着脸边走过来，她的情绪看着不是很高涨。

　　“怎么了？没出戏？”陈觉海往姚惜文那边移，小声问她。

　　姚惜文点点头，喉咙都是酸涩的，她道：“一想到她们俩姐妹就难受，太苦了。”

　　陈觉海手在姚惜文背后犹豫了一下，看姚惜文发红的眼圈，最后还是往旁边移动了点，在姚惜文肩上拍了拍，安慰她道：“我拍的第一场戏就是李禹尧回到现实世界了，当时拍完我也出不来。”

　　“那你是怎么解决的？”

　　陈觉海看向大棚外面的天，姚惜文顺着他的视线望。

　　“多出去看看，看到美好的景色，然后告诉角色你看不到的我帮你看，你算是变相的另一个他。”陈觉海收回视线，停了一下又道，“你就像他的下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