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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Chapter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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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城市常年裹挟着散不去的雾,城市都笼在如蜘蛛网的雾气之中。
从学校开会回来。
南秋去厨房拿了抹布准备收拾屋,才几步,她就注意到满地的大麻。
轻微的脚步声惊动了瘫在地上的中年男人,南秋意识到这一点,转身就走。
男人逮住她,粗大的手对着南秋抡了过去,躲闪不及,南秋硬生生的挨了这一巴掌,用手撑着桌角,看着眼前这个不人不鬼的‘东西。’
南秋淡淡地吐出了一声。
“疯子。”
姜震华喝了酒后就会像疯子,这是从小南秋就知道的事。
“小婊子!你他妈说什么狗屁,赶紧给老子还钱!”
南秋刚站起来,又重心不稳地摔倒在地。
喘息之间,她迅疾的打开手机,给林立梨发了个急救信息。
十五分钟后。
南秋终于反锁了门。
林立梨扶着她走到院子里。
“南秋,你爸又发疯了?明晚就要讲项目,今晚你怎么办?”
南秋扶了扶额头,露出一个笑:“没事,我回店里。”
南秋没有选择麻烦林立梨,因为林立梨家里还有一个妹妹。
皱了皱眉,林立梨把携带的医疗绷带以及消毒水递给了她,“好吧,那你记得擦。”
还想说什么,最后林立梨叹息:“实在不行,你就报警吧。”
“别了,你知道的英国警察的效率。”
“给他们打电话还不如给你。”
“行了,少贫。”
告别林立梨。
当南秋走上North River旁的那座桥时,街上已经鲜少有路人了。
路上只剩一些席地卧着的流浪汉在酣睡。
大本钟也准时响起钟声。
刚到店里,Carly就走了过来。
“哎,秋秋,怎么这个时间过来?”
Carly是这家酒吧的调酒师兼迎宾,棕色头发印第安裔女孩。
性格外向,和南秋关系很是熟络,也很喜欢南秋。
南秋给她打了声招呼,手别到身后,藏住了伤口,笑了笑。
“今晚恰好没事,要我帮忙么?”
Carly兴奋极了,点点头:“谢谢你啊!南秋!你是不知道——今天人特别多,你来得正是时候。”Carly指了指舞池旁。“刚83桌客人点了一瓶高档酒,要不你去那边?”
南秋朝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里埋着一群黑压压的人。
人头攒动,光线下每一对男女都坐的极近。
南秋说:“行,那我过去了。”
Carly知道南秋需要钱,“去吧。我这边记一下。”
南秋所学的专业开销巨大,白天兼职时薪仅只有10磅/每小时。
在伦敦,高昂的物价根本不够维系自己生活,更何况还有她那赌博养父。
按提成制,一桌的营业额算到单个Waitresses里,加上消费她可以得到10%~15%的服务费,如果只服务这一桌消费超过25W,那她至少能拿到1W磅的提成。
她手心从前台取出来的这瓶酒,一看酒价值不菲。
四面五彩斑斓的酒嵌在墙内,昏暗的酒灯下,不同颜色酒瓶外部反出的光线投射在舞池中。
或明或暗,诡迷如魅。
距离越近她就越能听见隐晦的窃语声和嬉笑声。
南秋端正了身子谦卑看向中心位的人:“您点的酒。”
男人刺骨的眼神落在南秋身上,从头到脚,头内到外的将其审视了一圈。
南秋拿着开瓶器,软木塞一下掉到地面上,她拿着开瓶器准备离开。
烟头随意的从空子滑过一个扭曲的弧线,掉到南秋脚下。
蛇终于嘶着芯子,露出獠牙,拦住了她。
陈矍均看了一眼她,向她招手:“过来。”
南秋一愣。
陈矍均抿了一口酒,淡淡说道。
“这一瓶提成不少,以为我白点的?”
昏暗环境下她清晰看到那张,隐在暗里的,轮廓硬朗冷峭白面书生一般的脸。
一看就是不好搞的货色。
南秋意料之中,点了那么贵重的酒的客人,没人愿意过去送,这里的确是有一些规则的,去送酒的服务员接收了,自然是默认接受了这项‘规则’。
长得倒是不丑,就是行为过于肮脏。
浓烈又难散的酒精味呛进南秋的鼻腔之中。
她目光悄然无息的打量了一圈坐着的这一圈男女,所有人的脖颈上都沾着一种从鼻梁到脸颊的浓浓欲气。
真是烂到骨子里了。
情欲多森的丛林里,每一个人,都意图寻找着一头臣服于腿下的猎物。
密集着许多骚动的野兽,藏匿着许多搜寻猎物的打猎人。
想勾引她?也不看她吃不吃这套——南秋没有回答,柳叶般的眉弓微微皱起,
陈矍均举起面前的酒杯,光线下露出他戴着的那只珍贵名表,他低声笑了笑。
“陪我把这瓶酒喝完。”
沉默了半响,南秋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周围的人笑起来。
杜淳笑着看向陈矍均:“均哥,我就说吧。现在这个年代,哪还有什么贞洁烈女?”
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见多了为了一点钱就会跪在地上的人,这根本不足为奇。
女人的肌肤柔软的像滩海水,又凉又滑,陈矍均冰凉的手搭到南秋腿上,轻言细语:“你知道你醉了么。”
烈酒上胃,南秋感觉眼前的一切都是眩晕的。
酒瓶里的酒已然只剩一半,她咽了咽嘴里的唾沫,强压着想要呕吐的胃里的感觉,回答他。
“还好。”
暧昧的气吐到她耳边,陈矍钧低头看着她的眼睛。
“你很缺钱?”
零零碎碎的额发搭在南秋额头上,湿漉漉的眼睛,南秋抬头看向他。
“和你有什么关系?”
陈矍均淡淡一笑,也不回呛。
“你倒是豁得出去。”
酒喝了大半。
南秋身体突然一软。
她昏了过去。
02
南秋醒来在一家酒店里。
她的手机安安稳稳躺在床边桌上,而e-Visa卡中果真显示着一笔不久前入的一笔账。
她的提成,果真到了。
一条来自于三小时前的短信安静的浮现在屏幕中。
别乱跑。晚上十点,接你去瑞华公馆。
好笑,他以为自己会顺从他的想法?
南秋打了辆车,回到了学校。
宿醉的头痛仍旧令她步伐迟钝,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电脑,展示在LED屏幕上的PPT里是她准备很久的《艺术与抑郁》课题研究。
“南秋,这个项目你真有勇气做?”
Mr Lil Wayne最后看了看屏幕前她PPT里的几个大字,询问。
“是,教授。”
“行,开始吧。”
幻灯页缓慢又轻慢的滑过,所有人听着她讲着计划干预项目。
南秋看着屏幕上的图案。
“情感研究者保罗·埃克曼提出六种通用的基本情感:愤怒、恶心、恐惧、以及快乐、悲伤和惊讶。不同的纸片被赋予了颜色,蓝色的,黄色的,白色的,黑色的,颜色和情感之间的关系非常微妙,”南秋继续说。
“由于不同的人共情能力是不同的,自闭症人群很难感知到他人情绪。但通过艺术疗愈实践,通过颜色和情绪的对应,我们能感知到自闭症与抑郁症人群此刻的情绪,”
南秋提出的理论非常新颖,通过绘画感知自闭症抑郁症群体的心理,再进行干预——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课题。
幻灯片倒数第二页。
南秋看着PPT上马克·罗斯科的画。暗沉的黑如深不见底的深渊,靡黄的火焰像火山一样喷发在画里,与无际的朱砂红共占据了画作中的2/3颜色,三个颜色的融合沉沉砰入人类深邃不见底的内心。
南秋深吸了一口气。“在生命最后的创作时期,我们可以明显看到……马克·罗斯克的画已经走向更为深沉与狂暴的颜色。”
与最初的蔚蓝和浅黄不同,后期马克·罗斯科的大部分画作皆是涂染上了血一样的色彩,宁静力量澎湃的沉默与鲜活生命的衰落,一如他曲线似衰落凋零的生命力一般。
“这项课题将通过实践与理论的结合,通过‘色彩’,对这部分人群进行干预。”
“谢谢。”
南秋鞠躬致谢,从台上走了下来。
Mr Lil Wayne拍了拍她肩:“做得很好。”
走出研究院,南秋深吸一口气。下午她要拜访一个叫宋慕桔的自闭症小孩,并以‘观察者’身份做一些调研。
这是教授给她的机会。
提前预约好了后,南秋带好了资料乘上车。她要去的地方在West London,是一片以名流富豪为首的居住区,里边的建筑大多是维多利亚时代就已建好的联排别墅。
没一会,Taxi抵达白杨公馆。
按过门前的识别铃后,管家开了门,在前边一边引领着她一边说:
“南小姐,大致的情况太太和先生已经了解了。因为太太和先生最近不在英国,所以家中就只有孩子在。我们这边会和您进行配合,有什么需要也请不吝告之。”
她点点头,走进别墅内。
整栋别墅里的气息都极为冷淡,随处可见的洛可可风的装横,一层一层独栋的楼花穗似的排列整齐,墙上满是欧式门花嵌着的金色浮雕百叶窗。
一通电话,来了急事,管家抱歉地看向南秋。
“抱歉,南小姐,前厅有需要我这边得先过去一趟,您走到头就是。”
南秋并不介意,推开了那间连接中庭和□□的门。
铺面的郁金香中,淡黄与粉色环绕了整个中庭。
瞬间,她胸腔变的闷热,心里无端想起记忆里的一抹已模糊的身影。
骤然,恐惧染上她的心头,南秋的脖子被掐住:
“怎么进来的?”
短短变故,不过是一个眨眼之间。
她的背被人重重地抵在冰凉墙面上,男人身子俯压住她柔软的腰。
南秋下意识闭上了眼睛,脖颈如蚕丝一般脆弱起来,仿若一只被拧住命穴蚂蚁。
“救……”
浓重的金色余晖撒在中庭。
烟草味的气息从她肩颈刮过,南秋感觉脖颈处有点痒痒。
裙摆纠缠又挣脱似的被捏紧了,陈矍钧手抓着她的发丝把玩。
“能耐大了,昨晚,钱不是给你了?还想要?”
“说话。”
南秋心中骂了他一万遍,纤细的身姿配合着楚楚可怜的神情,无害的看着他:“我有预约。”
陈矍钧表情缓了缓,松开她,“昨晚,好些了?”
南秋明白他指的是昨晚她酒醉后的事。
“嗯。”
刚关上门又突的开了,管家快速走来,懊悔地道歉。
“不好意思南小姐!小少爷刚出去玩了,这会儿在前厅,实在不好意思给您指错了路!”
南秋并不介意,微微一笑:“没事的。”
管家这时,也看到了陈矍钧,神情恭敬,鞠躬。
“陈先生,这位是小少爷的行为干预老师。”
陈矍钧点点头,而此时门缓缓地被推开,棕褐发的小男孩温吞吞从门口跑出来。
宋慕桔小跑到管家身后,露出半截身体,半个脑袋。
南秋捏紧了手,这个应该就是她这次拜访要见的孩子了。
宋慕桔。
宋家最小的一个儿子。
陈矍钧也不再理会她,露出了一个和刚才凶煞样子截然相反的笑,蹲下身,双手张开。
“桔子,过来。”
自闭症儿童通常会有以下特征。
不说话,无回应,无交流。
所以,按南秋的预想,宋慕桔不会有任何的回应。
南秋屏住呼吸,静静等待着陈矍均受挫的那一刻。
果真如此——虽然是听到了陈矍钧的回应,意料之中的,宋慕桔没有露出任何的欣喜表情。
就在南秋准备用笔记录下这一次观察笔记之时。
宋慕桔竟做出了一个她意想之外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