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请睁眼》朱不厌

26、第五夜

　　“雨，你能听到信徒的祈祷？”

　　解慎忽然问了雨一个意料之外的问题。

　　雨略有些迟疑地抬头，他以为解慎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不是吗？

　　“是。”雨还是耐心地回答了一遍。

　　“那你能收到信徒的供奉吗？”解慎的语气异常认真，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慎重。

　　雨被解慎认真的表情震到了，思绪卡了一下，才慢半拍道：“可以？”

　　解慎点点头，那双百无聊赖的眸子顿时前所未有的明亮，如有星光在其中闪烁，漂亮极了：“那太好了，我们在圣灵回忆中即将拥有的第一个秘法，送上门来了。”

　　阮玉机瞪大了眼睛：“你是说……李山的【戏中人】？可是这怎么可能？”

　　解慎微微勾唇，朝着二人眨了眨眼睛：“怎么不可能？我们现在有【女神裙摆】、有圣女代行者的身份，扮演起伟大之主来只会更加得心应手。”

　　被关在关押室中的李山现在最需要什么？离开关押室。

　　离开关押室后的李山最需要什么？重整旗鼓的力量。

　　而这两点，只需要好好利用他的新身份，以及新到手的遗物，就能很好地完成。

　　“李山这边暂时不用担心，我已经有办法了，他的【戏中人】，很快就会属于我们。现在的问题是，怎样成为信徒？”

　　解慎看向四人中唯一的信徒。

　　秘法有了、遗物有了，可他到现在为止还不是信徒，到时候秘法就在眼前，却无法无法使用，那就好笑了。

　　阮玉机迟疑片刻，缓缓看向了浑身包裹在黑色斗篷中的雨。

　　“本来，成为信徒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要找到足以支撑信仰的遗物或圣灵；要与接受供奉者进行沟通、得到回应；要有足够承受淬洗精神的精神力……但现在，我觉得这些都不是问题，唯一的问题是，作为信徒，你必须触碰到你所供奉的存在。”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不仅是解慎，向阳和阮玉机也察觉到了雨的不对劲，最不对劲的地方就在于他们根本就不是什么雨神的信徒，却总能得到雨神的帮助。

　　看着浑身被绷带缠住的雨，阮玉机猜测这位不知为何行走于凡间的神身上有某种禁制，以至于无法完整发挥作为神的力量。

　　也正是这个原因，阮玉机和向阳，直到现在也没有露出什么异样。

　　听到阮玉机的暗示，雨绷带后的眼睛眨了眨，缓缓伸出手，绷带渐渐散开。

　　璀璨的银芒在解慎眼瞳中乍开，他有些惊讶地后退半步，却仍被那银芒触到眉心。

　　而在阮玉机和向阳眼里，却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一截洁白如玉、骨节优美而修长的手指正逐渐挣脱绷带的束缚，向解慎探去，直至微粉的指甲触到皮肤。

　　一瞬间，无数信息从那缕银芒中流泻而出，进入解慎的精神领域中，有浩瀚的宇宙星辰、也有渺小如尘的沙砾。

　　细微的嗡鸣声充斥在这个庞大而又微渺的精神宇宙每个角落，凝神细听，会发现那是数不尽的生物、死物、乃至于不生不死之物投来的怨憎、感激、祈祷、与哀鸣。

　　解慎的瞳孔有一瞬间的无序收缩，像是莽荒中的野兽第一次睁开眼睛、又像是生命濒死前的失焦，绽放之后凋零。

　　他仿佛听到了，大雨落下的声音。

　　在每一片抽芽的枝叶、每一寸皲裂的土地、每一颗跳动的心脏上，而后泛起无数涟漪，那低沉而又不容忽视的回响，直到千万年后的现在，还未消散。

　　阮玉机在一旁看着，心里泛起了嘀咕：是她信奉的圣灵等级不够高吗？怎么感觉解慎成为信徒的仪式和她完全不同？

　　和她听过的其他信徒转化仪式也不一样，怪让人敬畏的……

　　“还有我、还有我！”向阳见解慎渐渐回过神来，身上还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顿时急得吱哇乱叫。

　　雨再度眨了眨眼睛，同样伸出一只手，点在了向阳的眉心上。

　　然后，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向阳睁开了眼睛，茫然道：“这就完了？”

　　雨诚实地点头：“完了。”

　　“可我怎么……”向阳顿了顿，“什么都没感觉到？”甚至连手指的触感都没有！

　　“你的精神力，太低。”雨接着诚实。

　　向阳：“……是这样吗？”

　　阮玉机在一旁暗暗点头：是的，就是这样。正常的信徒转化仪式，就是像向阳这样，一瞬间的事情，根本没有解慎那种特殊的反应，她当时也是什么都没感觉到。

　　但要说是精神力的原因……

　　她记得，那几位有名的高精神力信徒，成为信徒的时候，排场也挺大的，她还旁观过其中一位的转化现场，可细细比较，也没有解慎刚刚那一瞬间给她的压迫感大。

　　阮玉机脑海中思绪几番周转，到底还是将疑惑藏在了心底。

　　或许，被真神收为信徒和被圣灵、遗物、以及怪物等东西收为信徒就是不一样的吧。

　　“那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向阳问。

　　“接下来？”解慎笑了笑，“接下来就需要给我们即将献出秘法的好心人，一点小小的伟大震撼了。”

　　礼拜堂，休息室。

　　李山第二十四次呼唤伟大之主的名字，随即第两百六十六次被身下的电击椅检测到心率恢复平缓，猛地遭受了一次电击！

　　“操！”李山终于忍不住骂了一声娘。

　　当然，哪怕是这个字，也足足骂了三百五十多次，比电击数还要多出九十多次，因为他中途还曾尝试在战斗状态时脱离【戏中人】，同样是没有一次成功。

　　秘法本身的限制，比它自身的威力还要固执，秘法限定施术人无法在战斗中解除秘法，就是无法解除。

　　“伟大而无所不能的主啊，我愿献上一切，祈求您的降临！”李山开始了第二十五次念诵，嘴皮子都念得起皮了。

　　然而，环顾休息室四周，就连茶几上的瓶中文竹都没有一点反应，这破休息室，开着窗户，却连一缕风都吹不进来。

　　李山张了张唇，本来打算念诵第二十六次伟大之主的心忽然歇了。

　　他想，梦境世界的神果然没一个靠得住的，光明之神算一个、黑暗之神算一个，就连伟大之主都放人鸽子！

　　梦境世界，没有丝毫信任可言！

　　就在李山心灰意冷，打算等到精神力彻底耗干、【戏中人】自主解除的时候，虚空中，忽然响起一个雌雄莫辨的声音。

　　“吾忠诚的信徒，你想要祈求什么？”

　　李山的精神一震，虽然觉得这次的伟大之主说辞和上次在圣所见到的不一样，但他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整整四天的拘.禁，快要把他逼疯了。

　　更何况，他根本想象不到，会有人胆敢冒充伟大之主，甚至听到他的呼唤。

　　李山连忙道：“我要离开这里……不，不对，无所不能的主，请再次赐福于我，我要杀了教堂里的所有人！还有那个阿玉！就是他把我抓住的，我要活抓他！折磨他！”

　　“可以。那么，你能付出什么？”

　　那道声音十分平静，并没有因为李山突然的歇斯底里而有丝毫波澜。

　　也正是这份冷静，让原本还有些犹豫的李山彻底信任了眼前的声音，他连忙道：“钱！我有钱……我还有遗物！我身上有三件中级遗、圣物……还有灵魂！您最喜爱纯洁的灵魂对不对？那个阿玉，他是灵体！还有他的一个同伴也是！”

　　“金钱于吾无用，圣物吾随手就能制造，至于灵魂，吾已经吃腻了。所以，你没有什么可以交换力量和自由吗？”

　　李山额头顿时冒出了冷汗，他生怕伟大之主就此离去，那他真要等到精神力耗干才能出礼拜堂了，连忙道：“您再看看！我身上还有什么您感兴趣的，我都愿意交换！”

　　“哦？”房间里的气息一瞬间阴冷下来。

　　花瓶里的文竹叶子无风自动，地面的灰尘轻轻漂浮而起，仿佛有什么无形的存在在那一瞬间掠过整个休息室。

　　李山后背都要被冷汗浸湿，不需要电击椅的辅助，心跳已经快要到一分钟两百次，呼吸都下意识屏住，既害怕又兴奋。

　　“来自南方土地的神之气息，是个不错的玩意儿。你是要力量，还是自由？”

　　自由，是挣脱枷锁的能力；而力量，则是杀死教堂之人、给自己报仇的本钱。

　　李山哪个都不想放弃，他心急如焚，绞尽脑汁地思考自己身上还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突然灵光乍现：“我还有一样东西！”

　　李山缓缓挪开靴子，他的脚底下，竟然踩着一条碧绿的小蛇，蛇眼紧闭。

　　“我知道您看不上一条变异小蛇，但这条蛇不同！它曾与圣女神像共鸣，又被不知名力量击中，它体内也有特殊气息！”

　　清楚感受到自己气息的雨：……

　　他刚想说什么，却被与他共享五感的解慎按住了手，微微摇头，接着道：“现在，你拥有了自由和力量，站起身，打开门，它们就在你的眼前。”

　　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着，李山惊讶了一瞬，试着站起身来。

　　电击椅竟然就这么打开了！

　　他在原地迟疑了一会儿，看着那扇自从解慎等人出去后、除了送饭再也没有打开过的门，将信将疑地走了过去。

　　推开门，门外空无一人，地上却躺着一张薄薄的扑克牌，牌面黑桃8。

　　李山拾起了它，脑海中自然浮现它的用法：高级遗物【苏月女】，会自主变形，同时拥有黑暗与冰寒的力量，尤擅打击，是一件极强大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