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睡去的那晚》旎旎果子

41、第 41 章

　　翁夫人亲自驾车、车子稳稳前行。
　　她请现山喝咖啡。
　　我知你一向喜欢喝咖啡，这是我刚在来的路上为你买的，结果忘记带你家去了，你看看冷了没有？要是还能喝的话，你就喝一点吧！
　　啊，谢谢！现山满脸感激地拿起了咖啡。
　　傻孩子，跟我还这么客气？快尝尝味道怎么样！
　　哦！
　　现山两手捧住咖啡，在夫人关爱的注视下大口喝了两口。
　　夫人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好喝吗？
　　好喝极了！味道很香！一定是用了上等的咖啡豆！
　　夫人露出孩子般得意的笑容：
　　我就猜到你一定会满意！
　　说罢，夫人继续专心开车。
　　坐在一旁的现山，在偷偷望住夫人那温柔的、仍带着微微笑意的侧脸时，内心弥漫着各种混乱的妄想……
　　这不是第一次了、他把夫人的身影与自己记忆里母亲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在一个吹拂着暖暖微风的春日午后，翁夫人把躺在病榻上的诗伟轻轻叫醒，然后扶他坐好，再亲自往他嘴里送药的情景，让不小心经过那里的陈现山驻足、并勾起了他脑海里久远的回忆，他记得在他还很小的时候，似乎也曾被自己的母亲如此怜爱地抱在怀里喂药，只可惜当时能够感受到的温度与爱，已经随着时间的逝去，日渐淡忘与模糊……
　　诗伟真幸福。
　　毫无知觉的，这句话、竟脱口而出了。
　　翁夫人从车内镜里望了他一眼——
　　怎么？难道你不是一个幸福的孩子吗？
　　现山差点要哭了出来。
　　他低下头道：
　　我六岁那年，妈妈就离家出走了。
　　啊……
　　夫人发出一声遗憾的叹息。
　　现山把头抵在车窗上，他满脸落寞地说：
　　所以我一直都很羡慕诗伟，哪怕他重病缠身，他仍有一个视他如命、永远也不会舍弃他、抛弃他的母亲。
　　夫人动情地红起了眼眶：
　　毕竟是我亲生的，母子连心，世界上没有一个母亲会想要伤害自己的孩子，更不会允许别人来伤害！
　　现山冷笑了一声道：
　　要是我妈妈也能像你这么想就好了！
　　夫人腾出一只手握住了现山的手道：
　　要是你不嫌弃，我也可以把你当成我的孩子一样看待！来，快把咖啡喝了吧，趁热！
　　哦——
　　现山坐直身体，又乖乖地喝了好几大口咖啡。
　　不久，车子在转了个弯后，驶上了一条沿河大道。
　　夫人突然激动地说：
　　现山，如果这次你进公司、能帮诗伟把他的对手扳倒，能帮我、把那个小三的弟弟给赶出公司，我一定会重重地酬谢你！
　　现山摇头道：
　　我不需要什么酬谢，事实上，我很感激你们还能给我这个赎罪的机会，翁夫人，请允许我再次向你说声抱歉，对不起，之前我做的很多事一定伤害到了你……
　　翁夫人没再说话，只是专心开车。
　　十几分钟后，车子停在一座偏僻的跨河小桥上。
　　现山突然感到头昏昏的，他看了眼车窗外说：
　　这是哪儿？好像不是公司啊……
　　翁夫人温柔地笑了笑：
　　这才是你该来的地方啊，陈现山，你刚不是还夸我是个好妈妈么？那么，你怎么会相信，一个好妈妈，会原谅一个害死她孩子的人呢？
　　现山愣住了。
　　你……你带我来这里……啊！他突然抱住头叫：头好痛！
　　他连连甩头，试图止痛，但紧接着、他又感到一阵恶心、好想吐——
　　是、是咖啡！
　　他的心，像被冷冷地划过一剑——
　　他抬起头问：
　　你在咖啡里下了毒？！
　　翁夫人冷笑了一声：
　　是安眠药，可以用来证明，你的死，纯属意外——
　　你！——
　　现山未来得及再出声，人已经昏了过去。
　　翁夫人走下车来，从副座上把昏迷不醒的陈现山拖下了车。
　　她一边拖，一边在嘴里像诅咒般地说道：
　　除了华伟，我更恨的，是你对诗伟所做的一切！要知道，如果诗伟一直不醒，我就能和他一直平安无事地生活在那个家里，而现在，诗伟完全离开了我的掌控，他每天都要应付公司里的内斗，这不是我想要过的生活，也不是能让诗伟过得幸福的生活，而这一切、全都是你造成的！陈现山，你死有余辜！
　　把陈现山拖到桥边后，她一鼓作气、把他推下了桥，砰的一声，河面上击起了巨大的浪花，阵阵涟漪泛起后，水面又逐渐恢复了平静。
　　翁夫人驾上车，飞快地驶离了此地。

　　刘筝！14床的病人，麻烦你过来帮下手！
　　来了！
　　刘筝暂时放下手上的东西，迅速奔向14床病人的病房。
　　时隔半年后，刘筝又回到了她熟悉的工作岗位，并且以出色的业务能力迅速获得了领导、同事以及病患们的交口称赞。
　　尽管护工这个工作十分辛苦，但是能看到病人在自己的精心护理下安安心心地住院、病人家属也能安安心心地顾好自己的工作和家庭，刘筝就觉得很开心。
　　这天下班后，刘筝应约和诗伟在她医院附近的他们常来的一家小饭馆吃饭见面。
　　刘筝率先到了，不久诗伟也到了，他一踏进店门，就吸引了众人注目。
　　等诗伟坐下，刘筝便亏他：
　　瞧你穿的这身衣服！哪像会来这种小饭馆吃饭的人？
　　诗伟有些羞愧：
　　对不起啊，我是下了会直接过来的，怕迟到了你会生气，就来不及回家换衣服了。
　　服务生送上水和毛巾，并摆上菜单。
　　看着诗伟拿起毛巾擦手的优雅动作，刘筝又忍不住道：
　　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还愿意跟我做朋友的。
　　怎么了？诗伟满脸迷惑：我们不是一直都是朋友吗？
　　刘筝耸耸肩：
　　是，是我眼花，被你装平民装得太像给骗倒了，你知道吗？高中时期我第一次进你家时，差点跌掉了眼镜——
　　有那么夸张吗！诗伟笑。
　　更夸张的是现在好不好！刘筝气乎乎的：你都已经是贵为跨国公司的大总裁了，每天有忙不完的公事、还有赚不完的钱，为什么还肯牺牲宝贵的时间来见我？
　　因为想见就想咯！有什么问题？诗伟一副理所当然状。
　　他放下毛巾、拿起菜单看。
　　他叫来了服务员，点了几个平常他和刘筝都爱吃的菜，然后又叫了啤酒。
　　正在喝水的刘筝差点喷出来：
　　你要喝酒？
　　口渴，想喝一点。
　　刘筝啧啧两声：
　　你果然长大了！
　　诗伟脸都红了：
　　喂！你不要把我讲得像小学生一样好不好！
　　饮酒伤身呐！我是怕你把自己身体搞坏了！
　　诗伟也拿起水杯喝了口水：
　　既然你这么担心我，不如回来我身边，继续当我的护工啊！
　　我才不要！
　　为什么不要？
　　不要就是不要！哪来那么多为什么！我知道，你是怕我在医院里干得太辛苦，但那是我自愿的，而且，靠自己双手劳动所得是很幸福的事，你呀，就不用为我瞎操心了！
　　唉——
　　诗伟苦笑了出来：
　　你还是这副脾气！
　　对呀，我永远都会是这副脾气，你要是不喜欢，那以后咱们就别再见面了——
　　别呀！谁说我不喜欢的？我可太喜欢了！
　　看到诗伟情急的模样，刘筝噗哧一声笑了：
　　我开玩笑的啦，紧张成这样！都没法想象你在公司里当总裁的样子！
　　在你面前我还用得着掩饰什么？诗伟笑。
　　菜上来了，刘筝替诗伟布筷。
　　看到他大口大口吃饭的模样，刘筝感慨：
　　谁能想到，你曾经是一个几乎有厌食症的人。
　　诗伟一怔：
　　怎么？难道你更喜欢以前的我？
　　一股鼻酸、突然涌了上来，刘筝差点要落泪了。
　　她强笑地说：
　　别说傻话了，喜欢就是喜欢，哪里会分从前还是现在？
　　诗伟忽然放下筷子、拿手抓住了刘筝摆在桌上的那只手：
　　刘筝，我可不可以再问你一次，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刘筝怔住了。
　　诗伟的眼神变得愈发坚定，他渴望地等待着刘筝的回答。
　　刘筝把手抽了回来：
　　翁总裁，外面大把年轻漂亮的姑娘排着队等待你的垂青呢！
　　诗伟垂下眼皮：
　　但我只喜欢你呀……
　　他无限遗憾地说。

　　周末，刘筝去安老院看爸爸。
　　她对着床上的老人说：
　　爸，今天我要给你换套新的睡衣，马上就是夏天了，天气一天天地热起来了，最近，我每天下班后都会去买冰淇淋吃呢！你想不想吃啊？想啊？那你就快点醒来，我带你出去买。
　　床上的老人保持常态，闭着眼、一动不动。
　　刘筝拿起脸盆去打水，然后拧毛巾帮爸爸擦脸、擦身。
　　她继续跟爸爸唠嗑：
　　爸，你知道吗，昨天我照顾了她快一个月的那个病人终于出院了，临走时，她送了我一大篮她自家院子里种的苹果，还说每一个都是让她儿子精心挑选过的好果子，我就跟她说用不着这么客气，心意我收了，苹果我就不要了，可他们还是硬要塞给我！还说要是没有我的细心照顾，老太太才没可能好得那么快，爸，你说我是不是很能干？
　　身体擦好了，刘筝又帮爸爸换上了新睡衣。
　　一边扣着睡衣的扣子，刘筝又一边继续说：
　　爸，这边的赵医生跟我说，你最近的情况很不错，指不定哪一天啊，你就能醒了，我真想那一天快点到来，到时，我就接你回家去住，你一定也早就住腻医院了吧？
　　扣完扣子，刘筝静静望住爸爸的脸。
　　稍后，她自嘲般地笑了，然后端起脸盆走去卫生间倒水。
　　刚走到半路，她听到身后响起一道老人的声音：
　　现……山……现眼的……现……山旮旯的……山……
　　刘筝全身都僵住了。
　　她慢慢地回过头，两眼一眨不眨。
　　爸，是你在说话吗？
　　床上的老人无声无息地躺着，可是，片刻后、那声音复又响起：
　　是……男……朋友……
　　砰！
　　刘筝手里的脸盆摔落在地，水一下浸开了。
　　刘筝扑到床前，用力摇着老人的身体：
　　爸！你说话了，快！你再说呀！你把你刚刚说的话，再说一遍！！！
　　老人把眼睛睁开了，然后定定注视在刘筝的脸上。
　　筝……筝儿……我的……乖女儿……
　　刘筝泪如雨下、扑到爸爸的身上，泣不成声。
　　收到刘筝爸爸苏醒的喜讯，诗伟立刻放下工作赶了回来。
　　太好了，刘筝，祝贺你！
　　刘筝扑向她，再一次喜极而泣。
　　两人紧紧拥抱后，诗伟出主意：
　　刘筝，咱们给刘爸开一个庆祝会吧！
　　什么庆祝会？
　　不等刘筝反应，诗伟已招手叫他的助手进来，并吩咐他们立刻去采买各种食品和物品。
　　他对刘筝说：我要请全院的医生和护士一起来庆祝刘爸的胜利！
　　刘筝被逗笑了，但同时她也很感动：
　　诗伟，能有你和我一起分享这喜悦，是我最大的幸福。
　　诗伟也感动地说：
　　我也要谢谢你，肯赏脸让我分享你的幸福。
　　两人再一次紧紧相拥，这时，床上的刘筝爸爸突然大声嚷了起来：
　　我饿！我要吃饭！
　　刘筝和诗伟一起笑喷了。

　　庆祝会结束后，刘筝送诗伟离开。
　　半路上，诗伟突然停下脚步说：
　　刘筝，你还会继续等下去吗？
　　等什么？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刘筝沉默了。
　　她抬起头、望向了夜空中的明月。
　　快入夏了，星星变得更多、也更加地明亮了，夜幕中的星星犹如一颗颗镶缀在黑丝绒上的璀璨明珠。
　　刘筝静静开口：
　　诗伟，你知道吗？之前你昏迷的时候，现山曾经无数次问过我你到底会不会醒来，我记得当时我是这样回答他的，我说：即便希望渺茫，但奇迹总是存在。
　　诗伟的眼眶红了。
　　刘筝把脸转向了他、又笑道：
　　你就是奇迹的具像化，诗伟，我不会放弃的，永远不会。
　　在柔和的晚风中，两人继续并肩走向安老院的大门口。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