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孝眼见鸦迂（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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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无云，玻璃墙一尘不染，炸物橙黄的脆壳泛着金色光晕。谢杉叼着可乐吸管，把红茶向江铎推了推。
蓬松软韧的面包胚配上扎实多汁的牛肉饼，同几近融化的芝士片香气交织，加以酸甜番茄和清脆生菜，只一口便带来无限满足。粗细均匀的薯条带着恰到好处的盐粒，红茶香醇滚烫，刚好搭配冰凉甜美的牛奶冰激凌。
江铎沉默不语，细细地品味每种食物截然不同的口感和味道，好像刚刚得到味觉一般。
虚拟世界会有如此真实的体验吗？她盯着热气蒸腾的茶水，试图从一片棕红里看出任何不同寻常，可惜攫住她的只有深切的无力，液缸里柔弱的大脑面对刺激只能照单全收。
她展开手掌又重新攥住，血流昭示着健康有力的脉搏，一下一下，带她陷入一片怀疑的漩涡。
再抬眼，一方黑色封壳的活页本递到面前。谢杉的声音跟着飘过来，“别搁那儿看手相了，喏，刘超还你的笔记。”
“刘超？”江铎伸手接过，看到熟悉的字迹又是一阵恍惚。
“五好少年翘了半天课吓傻啦？”谢杉最擅长避重就轻，“连你那一米八八肌肉发达的同桌都不记得？”
江铎觉得声音有几分颤抖：“连世界都是假的，我怎么分辨她是一串数据还是现实真人？”
“这个嘛，你对她不够了解的话，当然不可以。”
谢杉笑起来非常有亲和力，只要不去看她漆黑的瞳孔。
“那你呢？”谢杉，我足够了解你吗？
听到问题，少年挑了挑眉，随即向椅背靠去，枕在脑后的双手交叠。睫毛在光下被照成淡金色，挡住了那双太深邃而破坏亲和友善的眼睛。
“你觉得呢？”
像魔鬼的低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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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铎心神不宁地离开快餐店，谢杉没有跟出来，大概是要原地午休。时间不早，她无处可去，索性走回学校，试着从空无一人的教室寻几分安宁。
她需要冷静，需要停止思绪万千，她的任务还未终结。
她将完成未竟的心愿，仅凭这一点她便感谢这个虚拟的现实。至于她究竟从何处来、必须向何处去，在愿望达成之前，她不准备在乎。
笔记本的塑料背脊在手中握得滚烫，江铎信手翻到空白的一页，像个普通的学生一样等着用密密麻麻的板书把它填满。
下午过得漫长又煎熬。直到太阳落下，月亮升起，江铎数着分针，看它指向整点，喧哗蓦地充满了空气。
她跟着站起身，把书包甩到背上，谢杉与她擦身而过，三个音节低低地传到耳里：
“江边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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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铎从惯常通过的侧门向外走，不出几步就看到那个女人。她步子没停，等对方发现自己，小跑着追上来，一把拽住她胳膊。
“你可算出来了，见到妈妈的钥匙没？我下班回来找不到钥匙，你爸的电话还打不通，也不知道你爸怎么了……”
当然见到了，就在我书包里呢。江铎不耐烦听女人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地把她归在那坨死肉名下，抽出手臂，一边打断对方：“你老公中午喝多睡着了，手机关机。”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牠是你爸！”确认了丈夫安全，女人转忧为怒，“别学着当白眼狼！”
江铎深深吸一口气，平静出声：“我应该当条看家狗是么？”
“我现在不跟你计较，等回去让你爸听听你说的什么话，看牠揍不揍你！”
她一直是这样。让牠拥有她的子宫、让牠决定她的命运、让牠管教她的孩子。
江铎曾经怒极咒她不得好死，女人倒在沙发里，捂着心口默默地流泪。接着她把同样的祝福送给她的丈夫，女人立刻止住泪水，招来男人把她推倒在地。
楼道隐约泛着铁锈和泥土的气味，脚步经过，昏黄的光下扬起尘埃。
江铎掏出钥匙插进锁孔，却迟迟没有转动。她极缓慢地转回身去，正对上女人疑惑的眼神，扬起一个满盈恶意的笑容。
“牠听不到了。”她说。
“什么？”女人不明所以。
“我说，牠听不到了。”江铎一字一顿地重复，满意地看着女人的瞳孔渐渐扩大，从迷茫到惊慌再到极度恐惧，“牠死了，一刀一刀，死得痛苦非常。”
长而有力的手迅猛地伸上前去，把女人的尖叫堵在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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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铎抱臂倚在门口，被血腥气和哭啼声熏得头脑发晕。
许久，女人哭累了，呆坐片刻，像是才想起有江铎这么个人一样，猛地冲上前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嘶吼道：“我当初就不该生下你！”
江铎把衣物从女人手中抽出，没什么表情地开口，“世上没有后悔药卖。”
“你怎么这么恶毒啊！”女人认定了江铎是在讽刺她，汹涌的泪水和恨意混杂着冲上来，“我们这么幸福的一个家，全被你这个恶毒的孩子毁掉了！”
幸福？江铎只觉得全身血液一齐往上涌，“幸福！你老公得了两个虏隶简直幸福到天上去，你也不赖，既能从为虏中品出花儿来，又有个低一级的小虏隶供你踩着，你们当然幸福！”
她提高声音，“我恶毒？我善良得没边了！”银色的物件在她手中迅速一闪，“我牠爹要是真恶毒，就撑开你的眼皮让你好好看着你老公怎么变成一摊肉泥，再送你陪着牠归西！”
女人吓得发不出声响，良久，才扯动微哑的声带，“妈妈知道爸爸有时候控制不住脾气，让你受委屈了，可是妈妈以为你还会心疼一下你母亲……”
“现在说这话，晚了。”江铎差点又压不住怒火，“我以前脑子不好使的时候没少心疼你。现在，趁我还善良，滚吧。”
银光一闪一闪，女人迟疑片刻，踉踉跄跄地夺门而出。
江铎没来由地感到万分疲劳。她静静站了片刻，转身走向书房，一层一层拉开抽屉，直到翻出一张淡绿色、折了两折的纸，轻轻展开，看向深灰色的小字。
新生儿姓名：徐亚楠。
她呼出一口气，按一按眉心，随手把纸扔进垃圾桶，披上外套，步入夜色未曾回头。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孝眼见鸦迂（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