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契》文明岸边

4、第 4 章

　　两人又在外面逛了一圈，实在没发现什么线索，只好又回到了那栋小楼阁里。
　　梁暮云在房间里晃来晃去，他刚才看见老妇人，总觉得她的面貌看起来像他见过的一个人，但又怎么都认不出来。
　　宋疏临看着走来走去的人，抬了抬手扯动红绳，将他拽了过来坐下。
　　“在想什么？”
　　“没有。”梁暮云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
　　“休息一会儿，等一下我们还要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那个民国女人的房间。”
　　梁暮云有些惊讶，连忙制止:“这不好吧，那个女人神鬼莫测的，她的房间岂不是更加的怪异？”
　　宋疏临微微一笑:“越危险的地方，越容易发现一些事情，现在已经死了两个人了，我们要化被动为主动。
　　“那么，第一个就是要查清楚那个民国女人的身份。”
　　…
　　“好吧，那…既然你那么说了，那我就当舍命陪君子吧！”梁暮云拍拍胸脯，自信抬头。
　　“舍命陪君子？”宋疏临低声靠近梁暮云，语气蛊惑:“签了烛契，你就是我的，包括你这条命。”
　　梁暮云情不自禁的后退几步，吞咽了几下口水，只勉强说道:“知道了，别…别一直重，重复。”
　　宋疏临的呼吸几乎是咫尺之间，那么清冽，犹如高山上的寒雪。
　　不知道过了多少秒，宋疏临终于移开了视线，梁暮云这才如释重负。
　　两人各自休息了一会，就准备再次出门前往二楼，二楼不知道是不是白天的缘故，所以走廊没有了夜晚那般可怖，只是早上最角落的那间镜子的展览房还令梁暮云有些望而生怯。
　　现在摆在两人面前的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们并不知道那个民国女人的房间具体是哪一个，二楼的房间都长得一模一样，根本分辨不出来。
　　如果挨个开门，没有发生什么事，那还好，如果开门之后，门内出现了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那就不怎么妙了。
　　“有了！”梁暮云一拍脑门:“看门把手吧！如果是那个民国女人的房间，她肯定经常扭动门把手进进出出，至于其他的房间，她总不可能每个房间都住一天吧？”
　　“嗯。”宋疏临点点头，补充道:“那女人的房间应该靠近那间镜子展览馆，否则那时候我将镜子摔碎后，她不可能那么快赶到。”
　　“好。”
　　两人分头行动，一个一个地观察每一个房间的门把手，终于在几分钟的筛选后，确定了具体的位置，梁暮云看着眼前的门把手，还有些犹豫，宋疏临却已经当机立断的扭开了。
　　好消息，里面什么都没有。
　　坏消息，里面什么都没有，是因为门口树立了一面巨大的落地镜。
　　两人与之相对的一瞬间，梁暮云立即感觉到一阵头晕眼花，也几乎是瞬间，镜中人杀机顿显，各自手持一把短刀刺向自己。
　　如果镜中人成功的把短刀插进自己的心脏，那么镜面倒映的人也会死亡。
　　千钧一发之际，宋疏临当机立断把他推开，两人各自贴再镜子的左侧和右侧，速度之快，让梁暮云都还没担心过来。
　　“我靠，好险！”梁暮云摸摸胸口，默默庆幸。
　　“看来这镜子不需要躺在床上的那样的条件，只要人倒映在他的镜面，它就可以直接杀人。”
　　宋疏临推断道。
　　“真不愧是那女人住的地方…”梁暮云愁容满面:“现在怎么样？这个东西拦在这里，我们根本进不去。”
　　宋疏临沉默了一会，开始脱下自己的风衣。
　　梁暮云疑惑了几秒，突然知道他想做什么了？他是想用自己的衣服盖住这面镜子。
　　最危险的东西，只需要用最朴素的解决方式。
　　好在风衣够长，宋疏临也足够高，不然矮一些的话，还真不能把这面镜子完全盖住。
　　等完全将镜面盖好之后，两人一起把镜子抬到了走廊边，这才得以看清房间的全貌。
　　这房间很奇怪，并不像一个年轻女人该住的房间，反而处处都布满了岁月的风霜，老旧的桌子老旧的床铺，还有一个老旧的化妆桌，看到化妆桌的那一瞬间，梁暮云一下子就想起了早上遇险时见到的那张桌子。
　　一模一样。
　　化妆桌没有上锁，宋疏临轻而易举就打开了它的抽屉，里面放着一只崭新的木簪，还有一封蒙上了灰尘的诀别书。
　　“青瓷吾爱，此时形势复杂多变，社会风雨飘摇，国家已到危难之际，我本来想与你归隐田园，但实在舍不下受苦的百姓，男儿太平盛世应当建功立业，有所作为，何况生死存亡之时，我不能只两眼空空的看着，所以我得走了，我知道我一声不响离开，你必定伤心，但我无可奈何，我将所有的银钱都留予你，可保你度日，等我回来，少年相识已是万幸，能做夫妻更是百年修之得来的缘分，我已知足了，后山古树你我定情，永世不敢忘。”
　　两人读完相对无言，梁暮云还有些感慨，想不到这民国女人还有这段过往。
　　正想在看看什么，宋疏临却突然拉着他快速后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一路火光带闪电撤回房间，气喘吁吁的梁暮云才终于有机会开口:“怎么了这是？”
　　宋疏临指了指玻璃窗，只见那民国女人正阴森森的提着一把血淋淋大砍刀站在走廊，笑的核颜悦铯。
　　梁暮云瞪大了眼睛，想不到这女人竟然毫无声息的拿着一把大砍刀一路跟过来，要知道要跟上他们两个的速度，至少也要跑起来，但她竟然没有声音！
　　眼见人进了屋里，女人停下了动作，摸了摸头上的簪子，颇为不悦的转身离开。
　　宋疏临坐下，挑了挑眉:“那封诀别书应该是对她很重要的东西，我们触碰了，所以她才第一时间赶过来。”
　　“嗯，以后还是少去女人房间那里吧，她那里好像也没有什么线索了。”梁暮云一阵后怕，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宋疏临笑的云淡风轻，梁暮云想问他为什么突然笑，转头发现外面天黑了。
　　远处的树木摇晃，风吹落叶沙沙作响，大有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是啊，天又黑了。”
　　宋疏临轻轻说了一声，他的语气空旷，像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梁暮云看着不远处的床，欲言又止。
　　“到点了，我们是不是该躺床上了？”
　　宋疏临点头，自顾自的走到床边躺下，不许梁暮云上床。
　　梁暮云没说什么，他知道宋疏临是为了保护他，悬挂在天花板上的那面镜子就如同随时都会插下来的利刃，让人提心吊胆。
　　梁暮云沉默了片刻，默不作声的来到床边蹲下，巴巴的看着床上的男人。
　　宋疏临微勾唇，翻了个身:“怎么了？”
　　“你保护我，我也得保护你，那镜子要是有什么动静，我就马上把你拽下来。”
　　宋疏临没有说话，看着眼前神色认真的人，良久才说了两个字。
　　“傻子。”
　　这声音细如轻丝坠地，梁暮云并没有听见。
　　过了两个小时，夜已经寂静，其他房间没有丝毫动静，这让梁暮云感觉有点不自在，他短暂的打了个盹，又在片刻之后强打起精神，仔细地观察着天花板上的镜子，唯恐它有任何一点变化，宋疏临就会没命。
　　午夜两点，无事发生。
　　已经疲惫的梁暮云渐渐放松了警惕，看着床上安如泰山的男人，不免有些好笑，自己那么担心他，他却睡的舒服。
　　可就在梁暮云夜准备趴在床沿边睡一觉时，他的余光忽然贴到天花板上的镜子，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血红，并且生出许多红色大雾正在朝镜中心弥漫，想要盖住倒映在镜子中宋疏临的脸。
　　梁暮云的神经瞬间便吊了起来，而且那镜子的动作显然比他预想的更快，仅仅0.1秒，整个镜面就已经被血红色的大雾给盖住了。
　　与此同时，床上的宋疏临呼吸猛然间变的急促，但他整个人都像是打了深度麻药，无论梁暮云怎么喊他都不醒。
　　无可奈何之下，梁暮云只好使出最快最大的力气将宋疏临拽下了床，拽的途中，宋疏临后脑勺碰了一下地，梁暮云的耳边就立即传来一声闷哼。
　　是宋疏临，他终于醒了。
　　他看了看一脸焦急的梁暮云，大概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今晚镜子杀的是我，对吧。”
　　梁暮云点点头，满脸都写着不高兴。
　　看他这副样子，宋疏临勾起一抹笑，突然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拍了拍他的脑瓜。
　　“那就谢谢你救我了。”
　　梁暮云似乎想说些什么，叹了一口气:“你这人，怎么在死亡面前还那么从容？”
　　“那怎么办？人固有一死。”
　　梁暮云捂住他的嘴:“我呸，说什么丧气话，你不想活，我还想活呢。”
　　宋疏临扯下他的手，笑的意味不明。
　　…
　　啊！！！
　　又一声尖锐的大叫传来，梁暮云的心咯噔一下，往门外看去。
　　宋疏临笑意更深:“看来，今晚那女人想杀的，不止我一个。”
　　两人对视了一眼，随即打开门跑到声音的来源，其他人也迅速赶到，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那个叫李寒的女孩，已经死了。
　　另一个叫尚若尔的男人，跪坐在她旁边，哭的撕心裂肺。
　　梁暮云知道他们是一对情侣，从第一次见面，他们两个形影不离就能够看出来，爱人在自己面前活生生的死掉了，确实很残忍。
　　但残忍之余，梁暮云又感觉到一点不对，这个叫尚若尔的男人…
　　怎么哭的有点假？
　　林果和林瑶在看过案发现场之后也跟上次一样，默不作声脸色铁青的出去了，还有一个女孩但是慌里慌张的，一刻都不想呆下去。
　　尚若尔在哭了半小时后，就说自己想出去冷静一下，也离开了。
　　现场再次只留下了两人。
　　“呃…分析时间又到了？”
　　梁暮云自觉的观察起现场，两人一起抬头向天花板上的镜子看去，李寒已经血色模糊的困在里面了。
　　“刚才那个男人，有点问题。”
　　宋疏临在看了一会镜面后，淡淡开了口。
　　“这女的遭遇不幸的时候，像是被人刻意控制住了，她的眼神里流露出来的不止只有绝望，还有一种不可置信的失望与怨恨。”
　　梁暮云沉默了一会:“我也注意到了，刚才那个男的，有种说不出来的假情假意，不会…这个女孩的事可能跟他有点关系吧，趁他还没走远，要不然追上去看看？可能有什么线索。”
　　宋疏临点头，不声不响的出了门，脚步快的梁暮云根本跟不上。
　　接着不到两分钟，他就已经提着人来了。
　　梁暮云微微张唇，他没想到宋疏临能这么果断，他几乎是拽着尚若尔一路拖过来的，梁暮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看来每次临拎他的时候，宋疏临确实算无比温柔了。
　　尚若尔表情痛苦，十分慌张想要挣脱宋疏临的控制，但无济于事。
　　“别紧张，只是有些事情想问你。”
　　“你们！放开我！！”
　　宋疏临微微抬头，看向房间里镜子天花板上的镜子，低声贴在尚若尔耳边。
　　“你女朋友，怎么死的？”
　　尚若尔脸色瞬间变白了，仿佛被戳中心事。
　　久久等不到他回答，宋疏临似乎有点不耐烦了。
　　“你可以选择不在这里说，在黄泉路上和你女朋友说也行。”
　　说着宋疏临看向了梁暮云。
　　“啊？我吗？”
　　梁暮云呆呆的还没有反应过来，宋疏临的意思是…
　　等会，他懂了。
　　梁暮云咳嗽了几声，装模作样的来到尚若尔面前，心虚的从兜里掏出宋疏临给他防身的小刀，微微有些颤抖架在尚若尔的脖子上，壮着胆子大声说道:“不…不说我就送你下…下去陪你女朋友啊！”
　　咳，第一次威胁人，有点生疏。
　　宋疏临似笑非笑的看着梁暮云，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
　　没想到这招还真对尚若尔有用，他急了起来，连连交代:“我说我说，两位，有话好说！”
　　“是那个民国女人，不知道为什么因为我们两个情侣，她就处处针对我和李寒，晚上她找到我，说晚上就要我死，他说如果我不想死就杀了我女朋友，她就会放过我。”
　　梁暮云蹙眉:“所以你就杀了她？”
　　没…没有。”尚若尔心虚的:“不是我！是她自己累了主动说要上床睡觉的！”
　　宋疏临冷呵一声:“不是你？”
　　梁暮云大声呵斥道:“你明明知道晚上躺在床上正对着镜子的人都有可能被杀，你不想自己死，你就让你女朋友替你去死，是不是！”
　　尚若尔一下子崩溃了:“我也不想的，可是床上必须要躺人，既然…她要躺，我也只不过是顺其而为罢了。”
　　“住口！”梁暮云不想再听他说话:“等你女朋友反应过来的时候想要下床，你却还是把她用某种东西，紧紧按在床上是不是？直到她死，都不敢相信你会害她！”
　　尚若尔脸色铁青，默不作声。
　　梁暮云没有再逼他回答，因为没有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