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共乘一车的独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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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母亲道了声别，江笒便斜挎背包，匆匆忙忙出了门。
站在小花园的大门前，他低头看了眼时间，心中大呼不妙。
——和王卓约好的培训时间是下午三点，现在已经两点四十了。
原本预估时间应该差不多足够写完菜谱再出门的，可惜他写着写着便情不自禁想起司徒枥，一不小心发了半天呆，回过神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半小时。
少年抬起手，有些懊恼地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都怪自己干活不认真，这才耽误了时间。不过，如果从家里跑着过去的话，应该能勉强赶得上……吧？
还没等打定主意，江笒低头捏了把自己瘦得没多少脂肪的腰身，就又皱起了眉。
培训第一天，他打算好好树立一下师父的威严，并不想迟到。但以他现在这个身体素质，要连续快跑二十分钟，似乎也有点——
嘟嘟。
思绪忽然被两声短促的喇叭声打断了。
少年抬头一看，发现眼前不知何时停下了一辆黑色轿车。
车窗降下，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
“江笒。”
驾驶位上的黑发青年微微侧过脸，乌黑长睫垂下，淡淡开口。
“上来，我载你。”
“呃、啊、……远山哥？”
江笒愣了愣，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讶异地提高声调。
“——你怎么在这？”
他有些恍惚。
眼前这张和前世竹马一模一样的矜贵脸庞，面上神情明明还带着一点熟悉的微凉温度，薄唇张合间却吐出了陌生的称呼。
……司徒那个混帐，自从相识以来，就从来没有用如此生疏的语气喊过他的全名。
他总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低声唤一句“竹子”——或是更宠溺一点，“小竹子”。
“伯母和我提起过，你今天下午要去餐馆培训。”
梁远山目光一闪，似乎注意到少年的轻微走神，却没有戳穿。他语气依旧平淡，令人不自觉地跟着放下吊起的心。
“看你半天没出门，猜你估计是有事耽搁了。”
“哦……这样啊，谢谢。”
江笒声音越说越轻，飞快地偷偷瞥了眼青年。
“那，那我上车了。”
他拉开车门，轻手轻脚地坐上车后座，像只小动物一样不自觉地缩起身体。双手摆在膝上，目不斜视，坐姿规矩得堪比老师眼皮底下的小学生。
驾驶座上的青年并没有开口，也没有回头看他。
他只是安静地沉默着，等少年坐稳后便稳稳地启动了车子。
窗外景色飞速倒退，江笒望着模糊的街边树影，思绪逐渐飘远。
——不是第一次坐车，也不是第一次和梁远山碰面。
但加起来的话，他还当真是第一次坐梁远山的车。正在迅速移动的密闭小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车内隔音效果很好，没有多余的噪音，几乎能听见另一人的呼吸声。
和以前坐过的付蓉的车不一样，梁远山的车十分精简，几乎不带任何内饰。
唯独值得一提的，大概也就前座摆着的车载香薰了吧。一股淡淡的冷香在密封的空间内回荡，并不刺鼻，反而让人不自觉地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刚才是被什么事耽搁了？”
像闲聊一样，梁远山轻轻开口问道。
“我看你从家里急匆匆跑出来，又站在门口发了半天呆。”
“嗯，这个，也没什么大事……”
话音落下，江笒才发现自己结结巴巴地说了句毫无信息量的废话。
他抿了抿唇，有些懊恼。
心脏似乎加快了跳动，有种被揪紧的感觉——自己以前从来不会这样。
是因为远山哥和司徒太像了吗？
对司徒枥过去的依赖与现在埋怨，以及对梁远山下意识的好奇和童年回忆……交织在一起，组成了一种古怪的心情。
他摇了摇头，脸上挂起微笑，换了个话题。
“多亏有你在，我本来还想要不要跑过去呢。但是估量了一下自己的体力，恐怕跑到半路就累趴了，哈哈。”
“你身体不好，应该避免激烈运动。”
梁远山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江笒却从中听到了一点关心。
“平时也没有锻炼的习惯吧？这几天都没见你出门。”
“是因为我在忙着准备菜谱啦，根本就没空出门……啊！”
江笒话说到一半，忽然惊呼一声。
少年猛地转过头，清秀的脸上写满难以置信，漂亮的桃花眼直直盯着驾驶位上的青年。
“——喂！难道你搬到隔壁后，一直在偷偷观察我吗？不然怎么知道我刚才站在家门口发呆！”
青年的目光似乎闪过一瞬的不自然。
但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他又恢复成原来神态自若的模样，修长的指尖依旧稳稳搭在方向盘上。
神情之自然，简直令人怀疑那一瞬间的目光闪烁是否只是自己的错觉。
“没有。”
梁远山语气平稳，不带任何波澜。
“凑巧而已。”
“不是，你这样多少有些吓人了吧！虽然我是没做过亏心事啦，不过一想到有人这么在意我，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啊！喂，我说你啊……”
江笒急切的话语还没说完，轿车就忽然毫无征兆地停下了。
他刚才正全神贯注地和梁远山辩论，越说身子越往前，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整个身躯都被惯性连带着往前一晃——
“哇啊！”
他惊慌失措地闭上了眼。
然而，预料中的撞击剧痛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额头上的温热触感。
温暖的感觉一触即离。剧烈的心跳勉强平静下来，少年困惑地睁开眼，正好对上梁远山那双沉静的墨黑瞳眸，以及对方还没来得及收起的掌心。
“抱歉。”
梁远山先是低声道歉，而后示意少年往窗外看去。
“到了。”
——因为抗议得太过专注，差点把自己摔在车上，这也太丢脸了吧！
江笒深深吸了口气，而后才逃也似的飞快伸手拉开车门。
“那个……谢、谢谢你啊！”
午后的阳光洒在脸上，车内那股若有若无的冷香消失在鼻尖，他才终于冷静下来。
刚准备壮起胆子兴师问罪，接着马上就被当事人救了一把……
这都叫个什么事儿啊！
江笒抬起手，气馁地狠狠搓了一把自己的脸。
车门合起发出轻响，随后衣摆摩挲，有人站到了他的身后。
“抱歉。我承认确实有留心你的动静，不过只是偶尔看看。”
梁远山放缓了语速。他的声音很轻，几乎接近耳语。
“……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不喜欢，我以后会多加注意。”
少年受惊般回过头，正好对上对方的视线。
梁远山的目光很认真。仔细看去，那双宛若谭底的眸子深处似乎还藏了一点落寞。
江笒的心，忽然被揪了一下。
仔细想想，梁远山好像也没做错什么。
虽然“悄悄关注自己”什么的，初听是有点恐怖……不过将心比心，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
对方毕竟孤身从遥远的海外归国，即使回到的是小时候的家，但家人都不在身边，似乎也没什么能聊得上天的朋友，肯定会寂寞的吧。
两户人家又住得那么近，他作为邻居，无意识地多加留意自己的童年玩伴似乎也挺正常的嘛！
更何况，刚住进自家别墅的时候，自己也在阳台上眺望过隔壁的屋子。
一比一，扯平了。
江笒长长松了口气，而后才摇摇头。
“算了，没事。”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
“……你要是真的无聊，就像我妈说的那样，你也可以来我家做客。”
“嗯？”
梁远山挑了挑眉。
“你上次好像不太乐意，怎么现在改口了？”
“这、这个嘛！”江笒嘴角抽了抽，“还不是因为上次差点把你打了！即使是我也会尴尬的呀！”
话音落下，他似乎听见青年在耳边轻笑一声。
“……我先走了！”
少年抿了抿唇，掩耳盗铃一般，迈开腿大步大步走进店里。
他已经想好了。
虽然两人很像，不过司徒是司徒，远山哥是远山哥，不能把对司徒的埋怨一股脑套在远山哥身上……
唔，应该能做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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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儿子的帮助，付蓉和江尚杨的动作还是蛮快的，餐馆改动的设计图找人加急做好了。
如今，餐馆的招牌大门和前厅正在装修，因为做好了隔离，倒是没影响到厨房的使用。在江笒开学前的这一周，可以一直在这里给王卓做培训。
江笒从后门走进厨房，环视了一圈。
也不知是不是为了接下来的装修做准备，厨房显然被好好打理过。先前的脏污都被打扫清洗干净了，调味料和厨具等等都分门别类地放好，整体环境总算是到了江笒心中的及格线。
不过，根据他的习惯，还是要亲手打扫一下才放心。
江笒这么想着，拿过一条挂在边上的抹布，浸水打湿后仔细地擦起了灶台。
没过一会，他便听见门锁传来响声。
“来啦！——咦，怎么是你？”
原本以为来的是王卓，没想到竟然是去而复返的梁远山，还提着一个电脑包。
原本以为对方载完自己便会离去，没想到竟然跟过来了。江笒一边想着，一边探头探脑地往外面看：“你车呢？”
“旁边有个超市，我停地下车场了。”
梁远山扬了扬手中的车钥匙，唇角一勾。
“不欢迎？”
“也没有啦，就是……”
就是有点怪怪的。江笒甩了甩脑袋，又问道。
“教学过程应该蛮无聊的，你确定要留下来围观？”
“当然，我很好奇那些美味的饭菜的诞生过程。”
梁远山收起车钥匙，跨过房门走进店里，挑了个座位坐下，把电脑打开。见江笒一直看着自己，他淡淡开口。
“放心，不会打扰你的。”
——只是觉得街边随处可见的普通餐馆里竟然坐下这么个一丝不苟的精英，多少有点不太合适而已。
江笒张了张嘴，把没说出口的话咽进肚子里。
既然远山哥自己不介意，那自己也没什么好劝的了。
他刚打定主意，不远处的门锁就再一次响起喀拉喀拉的动静。
这一回准没错，绝对是王卓来了。
少年放下手里的抹布，匆匆忙忙跑去开门：“来啦！”
伴随门锁轻响，门后露出一张有过一面之缘的脸，其上写满了讶异。
这几天抽空去推了个平头、外貌攻击性呈直线上升的壮汉直挺挺站在门外，凶狠的三白眼猛地瞪大：“——不是说培训吗，老师呢？怎么是你这小孩？”
两人都没注意到的是，店内那个优雅翘腿的青年正抬手搭上笔记本电脑，把屏幕往下压了压。
狭长凤眼微微眯起，眼中划过一丝精光。
——伯母说得没错。这个叫王卓的，光看脸就像个危险人物。
万一起了争执，江笒这细胳膊细腿绝对讨不了好处。
……还是在这待到培训结束吧。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共乘一车的独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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