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雪陈酒》乾九三

42、投石问路

　　到了斋堂，三人来的还算早，打了饭就找了个旁边的位置坐了。

　　斋堂中，除了十来个寺中的和尚，还没有其他的人来。三人便默默地吃起了晚饭，这时，李持盈、李长生才明白为何刚才叔孙穆会兴冲冲地要往斋堂来了。
　　两人抬头，叔孙穆正盯着两人看，他得意道：“嗯哼，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了吧？”

　　开元寺的素斋确实一绝，简而言之，非常好吃。
　　李持盈能屈能伸，当即赞道:“世间高朋胜又无出叔孙之右者！”
　　叔孙穆“哼哼”两声，又得意地去看李长生。
　　李长生也不得不屈服道:“君有奇才我不贫。”
　　叔孙穆嘻嘻一笑，眉目飞扬:“这还差不多！”

　　斋堂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余向荣打完饭整完找个地方用饭，却听到有人在喊他。
　　“余兄，这里，来一起吃饭啊！”
　　余向荣扭头看去，不是别人，正是下午时一同说过话的叔孙穆，旁边还有他的两个朋友，一人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另一个还在专心致志地用晚饭，头都没抬一下。

　　说实话，他不是很想过去。
　　尤其是叔孙穆旁边那两人，他一见之下就想敬而远之。那两人人浑身上下都像写满了“阴谋”两个字。
　　莫不是他心思不正，做贼心虚？

　　正当余向荣想拒绝时，李长生抬头看了他一眼，他背后一凉，下意识地就走了过去。
　　等到他做到此人对面之后，才回过神来，可惜，悔之晚矣！

　　叔孙穆十分热情地跟他打招呼，“余兄，又见面了。下午你来的的时候，我两位朋友都不在，现在正好遇见，我跟你介绍一下。”
　　“这是周宣，是沧海剑派的弟子，性格亲和友善，你俩定能处的来。”
　　余向荣抬头看去，李持盈笑眯眯地看着他，“在下周宣。听说余老板家中在做生意，幸会。”

　　余向荣一惊，他从未和叔孙穆说过他家里是做生意的，这人是从哪知道的？莫不是问的寺中之人？
　　他顿时有些惊疑不定，只好勉强笑道:“幸会幸会，周道长果真神目如电……”
　　李持盈但笑不语。

　　叔孙穆继续跟他介绍道:“另一位是孤山剑阁的少主李长生，他久闻慧云禅师佛法精深，此次慧云禅师圆寂，特来送别，两位皆因慧云禅师而来，想必也能聊得来。”
　　余向荣擦了擦额头冒出的冷汗，实在不觉得自己会和这个冷面道士能聊的来。
　　李长生亦轻轻颔首:“听闻余老板长住寺中，不知对开元寺了解多少？”

　　余向荣：“我每年只有半个月在寺中居住，只是常听慧云禅师讲经说法，实在算不上对开元寺了解多少。”
　　“哦？”李长生轻轻挑起眉梢:“那前些天庙中遭遇贼人偷窃，余老板可知？”
　　“这……，这事人尽皆知，我自然也知晓。”余向荣不知他此问何意，神色怀疑道:“李道长为何这样问？”

　　“好奇而已，余老板何必多心？”
　　李长生这句话堵的余向荣不知道该如何说，只好道:“希望如此吧。”
　　余向荣看了看此三人，觉得此三人十分怪异，丝毫不像来此送别慧云禅师的，他也不想套话不成反被套，因此便埋头吃饭。

　　谁知吃了没两口，同为借宿寺中的郭真和常牧平先后一南一北姗姗来迟。
　　斋堂之中没有多余位置，两人也只能做到他们旁边。
　　不知是不是郭真对李长生别有心灵感应，先一步坐到了余向荣旁边，把李长生旁边的位置留给了常牧平。

　　李持盈见状笑了一声，小声对李长生嘀咕道:“人见人怕啊。”
　　“也没见你怕。”李长生道。
　　因为是我把你养大的啊，徒弟。李持盈心中默默地说道，世上最了解你的人不就是我吗？

　　常牧平端着碗坐到李长生身边，面无殊色，只对他轻轻点了下头，以示打招呼。

　　六人一道用饭，寂静无声。
　　忽然李长生出声说道:“慧云禅师圆寂，听说遗体放置在华严殿中，佛道殊途同归，周兄道术精通，可要同我一齐去送别慧云禅师？”

　　众人一愣，还未反应过来，又听得李持盈道:“自然，我今天与惠远住持清谈论法时曾听住持提起慧云禅师佛法精通，乃是一代禅宗大师，自当前去。只是……”
　　说到此处，李持盈似是有些难言之隐，竟一时顿住了。

　　叔孙穆不知两人在卖什么关子，只习惯性自然而然地接话问:“只是什么？”

　　李持盈微微皱了皱眉，叹气说:“只是听说，今天下午时，华严殿中好像有贼人溜了进去，不知和之前寺中遭窃有没有关系？”

　　此话一落，余向荣、郭真、常牧平三人神色各不相同。
　　余向荣突然瞪大眼睛，似是不可置信，立刻飞快地看了众人一遍，神色间还略带怀疑。
　　郭真反应最为明显，正在用饭的手突然一颤，手中的筷子“哐当”一声掉到了桌子上。刹那间引来众人的注视——

　　郭真立刻捡起筷子，连忙拿袖子擦了擦，憨笑道：“不好意思，佛寺里面竟有贼人闯入，我太过震惊了。”
　　李持盈、李长生、叔孙穆三人则当然知道为何，不过是做贼心虚罢了。
　　说完，郭真再次埋头吃饭，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

　　而要数反应最奇怪的还得是常牧平，他先是抬眼朝对面两人飞快看了眼，又朝李持盈方向看去，结果对上李长生的视线，愣了一下，忽又敛目垂首。
　　神色上倒也看不出什么来。

　　叔孙穆暗中称奇。

　　于是六人更加沉默地吃饭。

　　没一会儿叔孙穆吃完，三人便起身离开。
　　三人没注意到的是，另外三人神色不一的视线。
　　当然，可能就算他们注意到，也不会在意吧？

　　出了斋堂，叔孙穆恢复话痨本性，率先道:“这三人果然有鬼！”
　　“我看慧云禅师之死八成就是这仨人害的，但是我们又没有证据，现在该如何是好？”

　　李长生还在想刚刚的事，没有说话，李持盈沉吟片刻，道:“或许我们应该去慧云禅师死亡的地方看看。”
　　“不错不错，”叔孙穆也道:“还有慧云禅师死亡前后都发生了什么，那我们找寺中和尚去问一问？”

　　说着叔孙穆就要行动，被李长生连忙叫住，“先不急，等我今晚先探查过再说。”
　　叔孙穆虽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决定，但他一向对李长生信任有加，李长生既如此说，他就放弃了找人询问的打算。

　　李持盈却好像知道他是如何想的，问他:“因为惠远住持？”
　　“啊？怎么说？”叔孙穆挠头，不明白这和惠远住持有什么关系？
　　难道惠远住持还能盯着他们不让查吗？

　　李长生解释道:“慧云禅师是惠远的师兄，慧云禅师去世，你觉得惠远没关心过他师兄的死因吗？慧云禅师背后遭人一掌毙命留下的掌印，你觉得惠远会不知道吗？”
　　叔孙穆倒吸一口凉气，震惊道:“那他为什么不说？！也不查他师兄的死因？”

　　“原因有二，一，凶手就是那三人之中的一个，他不能确定到底是谁，所以不动声色，以免打草惊蛇。二，惠远就是凶手，他这么做就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他常在华严殿就是为了不让其他人接近慧云禅师遗体，以便瞒天过海。”
　　“你更相信哪个？”李长生道。

　　“呃……”叔孙穆语迟:“听起来好像都有道理。”

　　李持盈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别想这么多，我们等长生的结果就行。天色不早了，我们先回去歇着吧。”
　　叔孙穆一想也对，他发现李长生侦查破案的能力还挺强的，随即放下心来，安心吃闲饭睡觉。

　　晚上，无月无云无雨。
　　世间已近子时，李长生从打坐中睁开眼，正出去打算夜探开元寺。
　　谁知一推门，就看到李持盈在檐下静立——

　　“……”
　　“晚上好，长生。”李持盈率先笑着跟他打了声招呼。
　　李长生关上房门，转头看他:“你怎么在这？”
　　“我？”李持盈理所当然道:“当然是等你啊。”
　　李长生心里升起一种预感，“等我做什么？”

　　李持盈特意换了身深色的衣袍，身负扶摇剑，整个人看过去分外清俊利落。
　　李长生也换了身深色锦衣，手持长生剑定定地看着他。

　　李持盈视线在他身上转了一圈，笑眯眯地道：“当然是你去做什么我就去做什么了。”
　　“……”，他可以说不吗？
　　“我以为你会在这等我回来。”
　　李长生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李持盈对那宝藏一直兴趣缺缺的样子，不是说他不关心宝藏，而是就连叔孙都比他好奇许多。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要求。
　　“我不想稳坐帐中，我更喜欢和你并肩而行。”李持盈在漆黑的夜色里如此说道。

　　李长生动作一顿。
　　师父啊师父，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隔三差五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你就没顾虑过我的想法吗？
　　李长生真的很像开口问问他到底怎么想的，但话到口头，却又觉得不是合适的时机。
　　微微叹气后，还是妥协的点了点头。

　　李持盈微微笑道：“不要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嘛，我又不会拖你后腿。开元寺中并非风平浪静，你自己一个人行动，我不放心啊。”
　　不放心？李长生斜眼看他：“这寺中难道还有比肩金不换的武功高手？”
　　“说不准呢。”李持盈笑道，顿了下又提醒他：“别忘了，这寺中的和尚除了念经说法的，还有武僧呢。俗言道天下武功出少林，佛家的武学可不能小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