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掩难藏》垂思声色

3、贺滔

　　第二天一早，杨秀诚要去上早课，起床的时候迷迷糊糊，寝室里安安静静的，他以为杜随昱和高子阳都没起，快步走到洗漱间找水杯刷牙，一个没留神，脑袋撞到了杜随昱胸膛。

　　这一下杨秀诚算是清醒了，捂着脑袋抬头，只见杜随昱正好从卫生间出来，只穿着一件背心，胸前的肌肉在衣服下若隐若现，怪不得头撞疼了……杨秀诚心想。

　　“对不起，撞疼你了吧……”，杨秀诚嘴比脑子快，撞了人赶紧道歉。

　　“我不是故意的”，杨秀诚赶紧补充一句，似乎很怕杜随昱生气。

　　杜随昱看着个头直到他肩膀的人，身上套了件松松垮垮的睡衣，实际上都不能算是一件睡衣，就是价格很实惠的那种长袖内搭，不知道被洗过多少次了，显得有些旧，那双大眼睛还懵懵地看向他，眉头微微皱起。

　　看他着急的样子，杜随昱鬼使神差地抬手在他脑袋上撸了一把，“我又不吃人，别紧张”。

　　被他这么一撸，杨秀诚一头呆毛更加乱了，醒了醒神。

　　“噢……好”，想不到要说什么，杨秀诚直愣愣地看着他，随后去拿杯子刷牙了。

　　杜随昱看着他那一头柔软的头发，手感还不错，他在心里评价道。

　　高子阳也有早课，闹钟响了三回他才起，刚下床宿舍门就被敲响了。

　　贺滔拿着一个水杯，不知道起得有多早，发型都是精心设计过的。

　　“早啊”，贺滔一连精气神十足的模样，冲着刚起床像是被吸干了阳气的高子阳打招呼。

　　“哇，真服了你们这群能早起的人，咋了，要上前三排听老师讲他的公司经营情况啊”，打了个重重的哈欠，高子阳生无可恋地开始刷牙洗漱。

　　贺滔在听高子阳说话，视线却有意无意地落在旁边正在收拾包的杜随昱身上，他不得不承认，无论是以男生的审美还是女生的审美，杜随昱都是出挑的帅哥，下意识地，贺滔拿起手机对着屏幕看了眼自己。

　　“秀诚呢？”，贺滔出声，他是来找杨秀诚一起去上课的，早上有节通识课，两人上的同一堂课。

　　话音刚落，杨秀诚从卫生间出来，他桌上的包已经收拾好了。

　　“秀诚，你好了没？”，贺滔一见杨秀诚，视线就重新回到了杨秀诚身上。

　　“嗯嗯，我好了”，杨秀诚没想到贺滔会找他一起上课，之前他老是坐在后面，贺滔也不知道两人同一节课，上次被看见后，贺滔就说下次要一起来上课。

　　杨秀诚不好拒绝，也只能同意了。

　　贺滔走得很近，让杨秀诚有些不习惯，他尽量地拉开距离，可贺滔跟不知道一样，过了一会儿又贴近。

　　杨秀诚早上要吃早餐，他问贺滔，“我要去食堂吃点早餐，你呢？”。

　　贺滔听了微微一笑，十分爽快地说：“我陪你去”。

　　到了食堂人有些挤，大夏天的食堂里就有些闷热，杨秀诚去人少的窗口买了一个馒头一根油条，出去的时候看见贺滔站在门口等他，或许是人太多，天气也热，贺滔隐隐有些不耐烦，他平时不去食堂吃饭，早餐只吃学校外的西点。

　　见杨秀诚出来，他才恢复了脸上的笑容，“你吃的什么？”。

　　杨秀诚：“就馒头和油条”，说完发现贺滔空着手去上课，于是问道：“你不吃早餐吗？”。

　　贺滔看着他手里的馒头，只觉得胃疼，馒头寡淡无味，而且还是食堂这种做大锅饭的地方弄出来的，贺滔一点胃口也没有，眼里是看不上这种早餐的。

　　“我买了别的”，贺滔说。

　　杨秀诚点点头，一边走路一边吃早餐，他和贺滔不是很熟，也不知道聊什么，还是安安静静闭嘴比较好一些。

　　“你们寝室新来的那哥们，看起来不好相处啊”，走到教室，贺滔突然说。

　　杨秀诚想了想，“还行，人还挺好的”，毕竟送他去图书馆了呢，虽然杜随昱说的是顺路，但杨秀诚觉得也算帮了自己，不认识的人，也不可能平白无故下雨天送自己一段。

　　“是吗？我看他都不怎么说话”，贺滔打量着杨秀诚的表情，杨秀诚十分认真的在吃他的馒头。

　　“不过我也不在你们寝室，只是随口一说，别当真”，贺滔笑笑，仿佛方才只是随意的一句。

　　杨秀诚只是嗯嗯回了一句，很快到了上课的时候，两人不再说话，这种无聊的课，大多数人选择做自己的事，要么玩手机要么干点其他，贺滔拿着手机聊天。

　　微信对话框里，一个发小发来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长相清纯的男生，皮肤很白，眉眼间又带着点淡淡的妖艳，贺滔放大照片看了会儿，让他一阵蠢蠢欲动。

　　发小接着发消息：

　　【滔哥，你看这个可以吧，音乐学院的，大二】。

　　贺滔看着照片上的人，确实很漂亮。

　　【还可以】。

　　【嘿，哥们正好有联系方式，咋样，要不要？】。

　　贺滔笑了笑，【别废话了，发我】。

　　【行了，你们学院没有吗？手都伸到音乐学院了】。

　　贺滔抬头，旁边的杨秀诚正在写笔记，就这么看过去，杨秀诚那张小脸有种说不出的好看，小巧的鼻头，下方的嘴唇颜色偏淡，就算杨秀诚平时穿得跟个土包子一样，贺滔都能在他身上品味出一抹惊艳。

　　他盯着人看了会儿，杨秀诚上课很认真，对他的目光毫无察觉。

　　【身边就有一个】，贺滔不紧不慢地打字，他这话有种胸有成竹的意思，好像杨秀诚已经是一件势在必得的物品。

　　【哎哟，可以啊，那这个联系方式还要吗？】

　　【冲突吗？赶紧把微信推给我】

　　贺滔又点开照片看了眼，跟杨秀诚不是一个类型的，照片上的男生显然更亮眼一些，身上的衣服也很有心机，露出一截若隐若现的腰线来，盯着镜头的眼神好像带着勾子似的。

　　没过几分钟，微信好友申请就通过了，贺滔津津有味地跟人聊了一节课，连书都没翻开一下，一边聊一边把人的朋友圈全翻看了一遍。

　　课间休息的时候，杨秀诚出去接水，教学楼的走廊是弧形的，穿过两间空教室，杨秀诚在水房把水杯接满，转身的时候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看见那个挎包，杨秀诚就知道，是杜随昱。

　　杜随昱似乎在找教室，他要上下一节选修课，这栋新教学楼有些不好找。

　　转头的时候，杜随昱也看见杨秀诚了，他拿着个水杯，正站在水房外面。

　　杨秀诚刚想走回教室，只见杜随昱站在拐角处看着自己，然后用手指了指嘴角，如果没看错的话，他好像还挑了下眉。

　　杨秀诚愣了一下，随后意识到杜随昱好像是在提醒自己，于是他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很正常啊……他掏出手机，对着那个有些破的屏幕看了看。

　　只见右边的嘴唇上粘着一点馒头屑，明明刚才也没有吃得很狼狈……杨秀诚有点尴尬，不过这么小的一点碎屑，杜随昱是怎么看见的，把这归结为杜随昱的好视力，虽然不知道他裸视力是多少，但至少不戴眼镜，比自己强多了，杨秀诚又在心里给杜随昱加了一个褒义标签——眼神很好。

　　上午的课结束，杨秀诚打算回去吃个饭，然后去餐馆兼职，贺滔似乎有事，下课后只说不回寝室，杨秀诚愉快地自己去了食堂。

　　中午十二点，正是食堂人最多的时候，好在海大的食堂也建了好几个，不算太挤。
　　杨秀诚随便打了两个菜，正坐下来把餐盘里的姜挑出来，兜里的手机震了两下。

　　是一条微信消息，看清发送消息的人时，杨秀诚原本还算好的心情一下子有些沉了。
　　【秀诚，最近学习生活还适应吧？】，是舅舅发来的，杨秀诚放下筷子，在手机上打了几个字。

　　【嗯，挺好的，二叔，有什么事吗？】。

　　那头隔了一会儿，才回复：【没事，你好好学习，我就是随便问问】。

　　杨秀诚放下手机，胡乱扒拉了几口米饭，他开学后，这位二叔是第一次联系他，除了家里的事，杨秀诚想不到还有什么可以让二叔找他，想到这里，杨秀诚捏了捏手指，才吃了几口，忽然觉得没什么胃口了。

　　杨秀诚犹豫了一阵，随后在聊天框里输入：我爸还好吗？

　　最终还是没发出去，杨秀诚把字全部删除，脑海里时不时浮现出以前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眨了眨眼，决定不去想了，他现在已经上大学了，海城离老家很远，每天的学习生活也很好，没必要想以前了。回到寝室，高子阳和杜随昱都不在，他放下包，把里头的课本一股脑掏出来放桌上，给那盆上一届学长留下来的多肉浇了点水，随后拖了地板，这才背着小包出门。

　　打工的餐馆只需从海大乘三站公交就到了，小餐馆就藏在天桥底下，十几个平方的地皮，拥挤但生意好，附近上班的中午会过来吃饭，晚上摆夜宵摊的时候，人也不少。

　　杨秀诚进去的时候，中午吃饭的高峰差不多过去了，琼姐正靠在前台按计算器，“三百二十八”，琼姐给一个吃饭的客人找好零钱，就瞥见杨秀诚了。

　　“琼姐”，杨秀诚喊了一声，算是打招呼，琼姐应了一句，他就熟练地往后厨去，穿好工作服戴上手套开始洗碗。

　　旁边还有个小姑娘，跟比他还小了一岁，叫阿雪。

　　阿雪一头微黄的头发，是个很瘦的小姑娘，她刚收拾好餐桌，就蹲下来跟杨秀诚一起洗碗。

　　“杨秀诚，你今天没课啦？”，阿雪笑眯眯地，露出一口白牙，平时开朗的一个小姑娘，在店里，除了琼姐就跟杨秀诚比较熟，另外一个大姐和一个大叔，嘴巴严实，在店里一句话都不说。

　　“嗯，下午没有”，杨秀诚一边擦碗一边说道。

　　阿雪看着他，眼睛亮亮地，充满了好奇，“你都考上大学了，怎么还来打工啊”，这话她早就想问了，不过之前一直没机会问出来。

　　杨秀诚干活很认真，这种餐馆的活计倒也没什么纪律可严，只要把活干完，休息也好，聚在一起闲聊也好，琼姐一个字也不干涉。

　　“挣点生活费”，杨秀诚坦然说道，对于这个问题，当初找兼职的时候也被一两个老板问过，有的只是随口一问，有的看出他是大学生，还嘲弄了一番，大概就是那种，你都大学生了，来给我打工，明里暗里，不同的人有不同看法，杨秀诚却没有功夫管他们怎么想，他只要一份工作，能来钱养活自己就行。

　　阿雪点点头，她羡慕地说，“那你家长可享福了，你考得上，又会挣点钱给家里减轻负担”。

　　她也是农村来的，只不过跟杨秀诚不一样，阿雪从小成绩很差，念完初中就跑出来打工了，以前在一个小地方的美容会所上班，后来发现里头猫腻太多，阿雪就跑了，现在在琼姐的餐馆里干活，收入不高，但也能在海城活下去。
　　杨秀诚淡淡一笑，却没说话。

　　店里的风扇吱呀吱呀转，没过一会儿，他和阿雪脸上都出汗了，外头马路上各种车来来往往，不论是餐馆还是外面的人，都各自忙碌着。

　　两人将碗筷、餐盘洗好放到消毒柜里，已经过去快一个小时了，杨秀诚口渴，接了杯店里的白开水喝，他擦了擦额头，额前的几缕碎发已经被汗水打湿了。

　　歇了几分钟，杨秀诚和阿雪又搬出早上运来的菜，晚上的菜下午就要洗好，不然到时候来不及，阿雪和他负责洗菜，另外两个阿姨负责切，平时杨秀诚不在，基本都是阿雪和琼姐干这些活。

　　“你们大学里头是什么样子的，我看网上的大学生发视频，好多小姐姐长得都怪好看的”，阿雪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似乎带着笑。

　　杨秀诚想了想，一时不知道怎么描述，“嗯，大学里的人都不太一样，好看的人……”，脑海里忽然浮现杜随昱的样子，杨秀诚觉得他这个室友绝对算得上。

　　“好看的人也很多”。

　　阿雪抿着嘴笑，她撸起袖子洗手上的西红柿，露出手腕上的一个疤来。

　　杨秀诚看见了，不过只是一眼，他没多看，也不问，阿雪也是农村来的，从小干活难免有几个疤。

　　“你要是有空，可以去我们学校里看看”。

　　阿雪有点惊讶，“不是学生也可以进去吗？”。

　　“可以的，就在门口登记一下就行，好多学校应该都可以进去”，杨秀诚说道。

　　“好啊，那我到时候去你带我转转呗”。

　　杨秀诚点点头，他看向阿雪，小姑娘脸上掩不住的笑意，似乎对她来说，大学校园有着很深的吸引力。

　　早上没来，杨秀诚一直在店里待到八点钟，活都干得差不多了，他脱下那身黑色的工作服，准备回去了。

　　临走前阿雪塞给他几颗糖，彩色包装的，阿雪爱吃糖，平时就喜欢买些甜食，时不时给杨秀诚投喂几颗。

　　“谢谢”。

　　阿雪冲他摆摆手，让他快些回去，“晚了没公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