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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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做了要跟踪的决定后，魏雯雯一整天的思绪都跟飞到了外太空似的，不仅整理古怪点的日记没有写，就连本该画的画也一笔没动，甚至已经开始再想要不要穿身纯黑的衣服好方便跟踪。
魏雯雯倚靠在椅子上，一边听着屋外她妈干活打扫的动静，一边随手拿过书架上的一本书，恰巧是曾经翻阅过无数遍的那本成语故事大全，就随便翻开了一页。
【鸠占鹊巢】
魏雯雯愣了一下，她还依稀记得她妈念这个故事的那个晚上，米黄色的棉布睡衣散发着洗衣粉的香气，带着体温的怀抱轻轻地搂着自己，耳边的嗓音低沉又温柔。
“雯雯啊你知道吗？虽然名字叫鸠占鹊巢，但其实真正把别人家占成自己巢穴的不是斑鸠，而是杜鹃鸟。”
“杜鹃鸟？”
“是呀，杜鹃鸟因为自己不会筑巢，所以就把喜鹊赶出了它们的家，自己独占整个巢穴。雯雯你说杜鹃鸟这样做好吗？”
“不好！那可是喜鹊的房子，又不是它的，好孩子是不能抢别人的东西的，我最讨厌杜鹃鸟啦！”
“那我们雯雯以后也要乖乖的，不能成为和杜鹃一样的坏人哦~”
“当然啦，我答应妈妈！拉钩！”
“嗯，拉钩。”
“……”
“……”
魏雯雯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想起这个，最近一年她很少会主动想起过去的事，尤其还是这种和她妈相关的小事。不是不想，而是大脑莫名会故意在即将要想起时就模糊了，跟有什么自动防御机制似的。
而这次却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莫名的成语，想到了那么无关紧要的事。
魏雯雯回过神来后急忙摇了摇头。
不对！现在的重点可是相亲对象！
等到好不容易熬到了傍晚，在听到关门声后，魏雯雯迅速一个翻身爬起来，换好衣服和鞋后也跟了出去。走之前还特意打开冰箱确认，果然，黑色塑料袋和里面的鲈鱼都不见了。
北方的冬季来临时，反应最快的除了冷风就是日落，这会儿还不到六点，天就已经全黑了。
好在两边的路灯还亮着，路边也没几个人，再加上她妈显眼的大红色棉衣，所以魏雯雯很快就确认了她妈的位置。躲在一棵树后，跟做贼似的观察着，她妈往前走一百米，她就往前再移一棵树。
就这么跟踪了十多分钟后，只见女人拎着黑色塑料袋走进了一个小区。
魏雯雯抬头看去，那是前段时间刚建好的新小区，和她家所在的上个世纪末建成的老小区不同，新小区无论是房子还是安保系统都加强了不少，就连门口都配备了年轻力壮的保安。要知道她家小区门口那所谓的“保安”不过是个年龄六十多岁的老大爷，大伙私下里都在调侃，等哪天万一真见到小偷了，还没报警呢，就得先打120给大爷拉医院去。
说来也是奇怪，那大爷和她妈以前是一个单位的，每次出门都会说上两句话，但今天大爷只是抬头看了她妈一眼，什么都没说，相反这个新小区的保安似乎和她妈十分熟悉，这会儿正笑着聊起了天。
魏雯雯见状眉头不由得皱得更深了，原本被相亲的冲击压下去的诡异感又再次浮现了上来。
她妈怎么会和那个保安那么熟络？如果只是相亲对象再频繁的见面也不会这样吧？
还没等她想清楚，那边她妈已经和保安挥挥手告别进小区了，魏雯雯急忙想跟上去，可还没走进大门就被年轻保安拦住了。
“等等，请问你是小区业主吗？”
魏雯雯摇了摇头。
“外人的话我们这里需要登记的。”保安一边说着，一边从屋里拿出一个文件夹和一支笔递给魏雯雯，“麻烦先填下个人信息吧。”
魏雯雯对此倒是没有什么异议，接过笔便写了起来。她写得速度很快，字迹也很潦草，写的时候除了最开始那几笔，后面一直抬着头朝远处盯着，生怕下一秒就要跟丢她妈。
保安当然也注意到了她的举动，跟着看过去后，谨慎地试探道：“你认识王姐？”
“嗯，她是我妈。” 魏雯雯随口答道，恰好填好了信息，刚准备把文件夹递过去的时候突然一顿，猛地看向保安。
“你叫她什么？！”
“王姐啊。”保安不明所以地皱起眉头，不知道魏雯雯为何反应如此剧烈。那名字是王姐自己说可以这么叫的，总不能是因为用了“姐”这个字眼就认为不合适吧。
保安一想到这里忍不住撇撇嘴。
刚才王姐还说自家闺女要来，准备给她做蒸鱼吃呢，还以为王姐这么好的性格教出的孩子一定也是个不错的人，现在一看怎么鬼鬼祟祟的？
然而，魏雯雯还是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可是她妈……是姓魏啊？
当初她妈和她爸前脚刚从民政局拿着小绿本出来，后脚就拿着户口本带着她去警察局把改了名，不打算和背叛的前夫沾上一点关系。也就是从那天开始她跟着妈妈魏燕君姓，变成了魏雯雯。
但现在这人却说她妈姓王？
这怎么可能呢！
亲妈的姓氏自己是肯定不会弄错的，真有问题一定是眼前这个小保安，估计是记错名或者以为错人了。
想到这种可能性的魏雯雯警惕地上下打量了保安一眼，没有说话，默默地走进去，再次跟到了她妈的后面。
还好她妈走得不快，进入小区后拐了一个弯后就进到了一个单元里，魏雯雯并没有直接跟上去，毕竟真一起进电梯肯定暴露了，哪里算得上是跟踪？
她选择站在单元门口仰头向上望着，在看到漆黑的窗户里突然某一层的灯光亮了后才伸出手数着楼层：“10……11……12，是12楼。”
数清楼层后，魏雯雯刚准备跟进去，却突然想到什么，顿住了。
她站在原地许久，小区的居民来来往往，路过她身边时都忍不住多看上几眼。毕竟一个满脸纠结，一会儿站着不动，一会儿又突然咬着大拇指甲来回踱步的人，万一是个坏人也好事后指认。
但此刻的魏雯雯并没有心思在意别人的想法，她满心都是迟疑——
自己没有经过她妈的同意就这么追上来真的好吗？毕竟现在所有关于相亲、以及后续的推理都只是她一个人的猜测，并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要是万一自己猜错了……那不就尴尬了？要不还是回家比较好？
魏雯雯刚心生退缩，准备往后踏步时，下一秒又猛地摇摇头。
不不不！不可能！不然根本无法解释她妈最近为什么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举动、态度的转变、莫名的小动作、钱包里的照片、还有数不清的和以前不一样的细节……只有相亲才能勉强解释。
她虽然不知道她妈为什么单了二十多年突然转变心态谈起了夕阳红恋，可只要人愿意对她妈好，她也不会多说什么。毕竟她妈一个人拉扯自己这个熊孩子长大，满心都扑在自己身上，苦日子过了那么久，现在老了想要过过她的人生了，魏雯雯自然是愿意的。
只不过自己一定要确认那人是真心实意的好人才行。
做下决定的魏雯雯深吸了一口气，迈开步子走到电梯前按下了“12”的数字。
新小区的电梯运行速度很快，几秒之后就达到了相应的楼层。魏雯雯走出电梯后，才发现真正的问题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这层是一梯两户的户型，可她并不知道她妈究竟是进了哪扇门。
唯一的解决方法只能靠运气赌了。
魏雯雯犹豫了一下，先走到左边的门前敲了敲，只听里面传来了缓慢的几声脚步声，紧接着门便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剃着光头且胳膊上有多处纹身的彪形大汉，突然一下子着实把魏雯雯吓了一跳。
光头大汉神色不悦地上下打量了魏雯雯一番，语气不善地问道：“你谁呀？干什么的？”
“咕嘟——”魏雯雯不由得咽了口口水，心也跟着提了起来，“请问魏女士在吗？”
“魏女士？我家没有姓魏的，你找错了。”说完也不管魏雯雯的回答，使劲儿把门关上了。
虽说被当面摔门，可魏雯雯却不由得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还好不是这家。
她简直不敢想有一天得管那样的人叫爸爸是什么种感受……
庆幸之余的她又转身到了右侧的门前，伸手用关节轻轻敲了两下门。
“咚咚。”
“来了——谁啊？”
伴随着疑问声，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打开了门。那人看上去大概是五十多岁的年纪，虽然长相平平，但气质一看就很温和，尤其是有了隔壁的光头纹身大汉的强烈对比，整个人就差把“好人”两个字贴脑门上了。
更关键的是他长得十分眼熟——就是她妈钱包照片里的那个男人！
“你找谁？”中年男子轻声问道，“是晓兰的朋友吗？”
“我……”魏雯雯刚准备介绍自己是魏燕君的女儿、也是即将有可能成为他女儿的人时，只听屋里紧接着又传出了轻柔的女声。
“爸，是谁啊？”
走上前的是一个看上去和她差不多大的女人，怀里抱着一个正吱吱呀呀地摆弄着玩具的小孩，他俩也都在那张照片里。
这下魏雯雯更加确定了她妈的相亲对象就是眼前这家人的事实，总算是放下了心。
她妈看上去是找到好人家了。
就是有点见外，怎么还瞒着自己呢？和人家家都照全家福了，自己还被蒙在鼓里。
不知情的中年男子茫然地摇摇头：“我不知道，是你的朋友吗？”他一边回答一边侧过身子给身后的人露出魏雯雯的脸，方便辨认。
也就是这么一转，也让魏雯雯终于看清了整间房子——新装修的屋子干净又亮堂，家具看上去年岁已经很久了，但依然能从细节看出被主人保养得很好。整个屋子都是以暖色调为主，给人第一感觉就是十分温馨。大门正对着餐厅，可以看到上面已经摆了不少的饭菜，光是站在门口都依稀能够闻到香味。
嗯，是她熟悉的饭香味。
魏雯雯的嘴角不禁扬起一抹笑容，刚准备再次开口的时候，就看见她妈腰间穿着围裙，正端着一盘鱼从厨房走出来。
“开饭了，快来吃快来吃！鱼刚做好，正热乎着呢！”
是她妈！
魏雯雯眼睛一亮，正要张嘴喊人时，抱着孩子的女人倒是先开口了。
“妈，不都说了今天这饭我来做吗？你呀，就是天天闲不下来，白天出去当月嫂就算了，晚上回家了也不休息。”
听到女人的“斥责”，中年女人低头笑了笑，眉间的黑痣一提，却比中午那会儿显得自在：“啊呀你妈我就是这个习惯，几十年了你也知道的，休息一会儿我就浑身难受。
“再说了，这可是你花钱给我们买的养老房，你今天第一次来这屋里，上一天班了，可不得好好休息休息。”女人娴熟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热情地招呼道，“快点去洗手，这鱼啊趁热吃最香了，我今早去菜市场刚买的，冰箱里没冻多久，想着趁新鲜给你们做了呢。”
女人和早上的样子不一样。
这时的她似乎轻松了不少，不再小心翼翼，就连脸上的笑容都没下来过。
“妈……”
魏雯雯不敢置信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明明她妈和抱孩子的女人说的话都是中文，可为什么自己完全听不懂？
又或者说是听懂了字面意思，却丝毫无法理解。
中年男子见门口的人半天没回话，又自己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自言自语些什么，忍不住又问道：“小姑娘，你到底是来找谁的？”
男人的声音也吸引了屋里人的注意，女人抬头向门口看去，在看到魏雯雯的脸时也愣住了，瞪大眼睛盯了她几秒后才终于反应过来，惊呼道：“雯雯？”
“你认识？”中年男子问道。
女人呆滞地点了点头，还是没有从震惊中完全缓过来。因为在她的记忆中，自己似乎并没有告诉魏雯雯自家的地址。
正巧带孩子的女人洗完手从洗手间出来，听到中年女人的话后也想起了什么，热情地冲魏雯雯打起了招呼：“哦！我记起来了，你是雇我妈当月嫂的那个女孩子吧，你好你好，我叫丁晓兰，这是我爸丁亮，我儿子古瀚逸。来，给姐姐问好。”
“大姐姐好。”小孩子乖巧地叫了声。
中年男子这下也反应过来了，连忙笑着弯腰拿出一双拖鞋，也跟着热情地招呼道：“哎呦，我说谁呢！原来你就是小魏啊！我老婆经常和我提起你，说你是个好孩子，画画画得可好了！月香也是的，人孩子要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外面等半天冷了吧，来来来，快进屋里暖和，正好饭点，你也没吃吧，刚出锅的鲈鱼，那可是月香的拿手好菜！”
“……”
“……”
丁亮他们说了很多话，可魏雯雯只能看到他们嘴巴一张一合的，却什么也听不清，大脑里是喧闹的嗡鸣声。
他们在说什么？
他们为什么要把我的妈妈叫得那么亲昵？
她妈为什么是别人家的人？
魏雯雯猛地转过头，定定地看着她妈。
不是的，妈妈你快说话啊！
你明明叫魏燕君，什么月香，他们为什么这样称呼你？
你快告诉他们，他们说得都是假的，你不是这个男人的老婆，你不是那个女人的妈妈，你不是他们家的人！
你是我的家人啊！
你是我的妈妈啊，你是……
魏雯雯突然想到什么，呼吸一窒，紧接着二话不说，转身就冲向了楼梯间。
“雯雯——！”中年女人大声喊着。
可魏雯雯丝毫没有理会，她疯狂地跑下楼，疯狂地往家的方向跑去。
不对劲儿，太不对劲儿了！
她妈怎么会突然变成了别人家的人了！
出了门后才发现天空中竟然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在地上，也落在了魏雯雯的脸上。今年的雪似乎比以往来得都早，这会儿的冷气比早上更刺骨，可魏雯雯却丝毫感觉不到，应着风，大步奔跑着。
小区里的路灯早坏了，可是今晚的月色却异常明亮，在雪地的映衬下把道路照得更加清晰。
魏雯雯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小时候自己放学回家的时候——似乎也是同样的月色打光，她一边唱着儿歌一边跳着，直到闻到了那熟悉的饭香才知道到了家，回家后还有温暖的黄光还有妈妈亲昵的唤声。
原来，在电灯进入每家每户前，是这抹月光照亮了回家找妈妈的路。
只不过她现在好像才发现，自己的妈妈不是真正的妈妈。
不是的，那不是她妈。
她的妈妈才不是那样的！
魏雯雯回到家后直接冲向她妈的房间，一把推开卧室门。
明明还是那用了十几年都没换过的被罩和床单，明明还是熟悉的布置，就连洗衣粉和樟脑球参杂在一起的味道都是一样的。整个房间干净又整洁，能看出来主人很爱惜。只不过，好像少了点什么……
——对了，是人气儿。
整个屋子明明和她的记忆里一模一样，可是却感受不到任何活人的气息，空气里连一丝她妈的味道都闻不到了。
魏雯雯整个人呆滞了一分钟，又急忙冲回自己的房间，她匍匐在书桌前，疯狂地翻动着日记本，拿起笔在开头的日记下又写起了字。
【我感觉我妈似乎有点奇怪。】
【我感觉我妈似乎有点奇怪。】
【我感觉我妈似乎有点奇怪。】
此刻的魏雯雯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一直不停地重复书写着同一句话，越写越快，越写越用力，纸张的字迹都已经乱成一团了也不见她有任何停下来的迹象。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发泄心中莫名的情绪。
突然，“呲——！”
尖锐的笔尖划破了纸张，墨水晕染开来，把原本漂亮工整的本子变得乱七八糟。
“不可以，这是我刚买的新本子，这是第一篇日记……”魏雯雯跟失了魂似得摇着头低念着，忽然想起来自己还买了几个本子，急忙站起身朝书柜够着。
摆放有序的书本在魏雯雯的胡乱拿取下瞬间失去了重心，全部砸在了地上，变得一片狼藉。
书本、日记本、画本杂乱无章地散落着，魏雯雯刚想身后去够新本子，却发现它被压在了两本书下。
一个是今天下午刚看的成语故事大全，页面好巧不好又是“鸠占鹊巢”。
另一个是她的日记，那是去年的日记，上面清晰地写着时间，可底下的文字却狠狠地刺进了她的眼里。
【2023年12月15号星期五 雪】
【我没有妈妈了。】
中间空了一大段。
什么都没有。
和她从小养成的习惯不一样，这次的时间并没有连着，下一篇已经是三个月之后了。
【2024年2月25日星期日阴】
【我决定租一个妈妈。】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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