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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毁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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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有了意识时,周遭静谧无声,柳轻筠费力睁眼,床边立着一个人,满室月光,他沐浴在微凉的银晖中,俊美容颜亦透着股冷淡的气质。
他的目光似山顶覆着的一点儿雪色,温柔到即将融化,轻轻笼罩住柳轻筠的全身。
她眨了眨眼,张开嘴想出声,无奈声音嘶哑无比,宋清让听到这点子动静,抬眸看来,与柳轻筠对上视线。
霎时间,冰雪化为流水,柳轻筠隐约瞧见他眼中浮过一抹泪光。
宋清让上前俯身,低声:“可是难受?”
柳轻筠除了嗓子干得快冒烟以及脸上的剧痛外,其它的异样倒没有,就是睡久了全身发软,没什么力气。
她摇了摇头,抬手指指嘴巴,宋清让了然,转身要去给柳轻筠倒水,在即将碰到茶杯时忽然停住,柳轻筠正纳闷,他回身扶起她靠坐在床头:“冷了,我给你去烧热的。”
说着便向外去,柳轻筠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角,力度细微,他立刻停下脚步,紧张地盯着她:“怎么了,脸上疼吗?”
柳轻筠朝桌上的茶壶抬了抬下巴,还烧热的,别以为她不知道他是偷偷来她房间的,深更半夜,要是被人发现可怎么办,再说,天气还不算冷,喝什么热水,她现在就要喝!
看出她的坚决,宋清让显然很为难,纠结半天,还是倒了水给她。
柳轻筠迫不及待地接过灌下,总算缓解了干渴的嗓子,随后而来的则是一股苦涩的味道。
她将杯子递给宋清让,看着他放好杯子坐在床边,才开口:“你不怕被发现?”
方才皎洁月光倾洒,给他的脸蒙上柔光,这会两人挨近,柳轻筠马上注意到宋清让眉目间的憔悴,而且,她总觉得他似乎清减了不少。
她不由得往宋清让那靠了靠,他揽过柳轻筠的细腰,下巴靠在她发顶,让她整个人贴在他身上。
“你睡了四天,我放不下心,还好,你醒了。”
安静的深夜,他轻声诉说,语气是千帆过尽的安心。
柳轻筠陷在宋清让温热的怀抱中,闻言,正欲说些安慰的话,脸上的刺痛让她下意识痛呼了一声。
“是不是很痛?你肯定很疼,要不你打我吧。”
听见她的痛呼,宋清让惊慌失措,拉着柳轻筠的手就往自己脸上招呼。
柳轻筠用另一只手往脸上碰,他眼疾手快按住了她的动作。
“大夫说不能碰,脸上敷了药。”宋清让解释道。
柳轻筠只觉脸又疼又痒,难受的厉害,指挥宋清让给她拿镜子来照照,他乖乖领命捧给她。
多亏了今晚的月光,柳轻筠看见镜中的脸,脸颊部分涂满了黑糊糊的东西,唇色苍白,漆黑长发披散。
别说,乍一看还以为误闯进来了一个鬼,柳轻筠有点想笑,刚牵动唇角,不料又开始钻心的疼,她赶忙龇牙咧嘴地撤回一个笑容。
宋清让瞧她似哭似笑的模样,以为她是接受不了自己的相貌,收起镜子,他握住柳轻筠的双手笼在手心,半跪在床边,仰头注视柳轻筠:“会好的,你别怕,我会陪着你。”
柳轻筠垂眸看他,见宋清让满脸郑重,她莞尔:“我没怕啊,就是觉得我现在有点好笑,陆莲怎么样了?我当时推开了她,她应该没事吧?还有,算了,那里肯定是烧没了,火太大了。”
她忆及被抛弃在火海的十几头猪,有些心痛:“可惜了,火小点的话还能吃现成的烤猪肉。”
宋清让沉声:“不可惜,你没事才是最重要的,陆莲没事,她说你们想逃离时发现门是锁着的?”
柳轻筠点点头:“想来放火是有人蓄意的,但我并未与人结仇,谁会想要我的性命?此事证据太少,哪怕报官也查不出什么。”
宋清让用唇轻碰柳轻筠的手背,她看不到他的神情,只听见他情绪莫测的一句话:“我会找出那人的,你安心养伤。”
柳轻筠弯了弯眸,小声叫他:“你脱去外衣上来睡呀,我又有点冷了。”
她这样说,宋清让没法回绝,依言脱下外衫,连带着被子将柳轻筠拥入怀中,绯色的唇贴着她的额头:“睡吧,都会好起来的。”
明月半墙,夜深露重。
翌日。
宋清让不知何时走的,柳轻筠醒来时身侧已然微凉,起身后,她在蓝楹的帮助下洗去脸上的药膏,终于看见了全貌。
除几道长长的伤疤外,便是交错的烧伤疤痕卧在她的脸上,形态恐怖,如此一来,这张脸只剩下丑陋,美感全无。
柳轻筠盯着看了会,心里没多大感触,仅是有些惊叹:丑得真别致。
蓝楹不忍再看,拿过镜子,边帮柳轻筠上药边哽咽道:“姑娘,没事的,咱们用的是最好的药,一定不会留疤,这几天宋公子看上去也是不介意的,你别担忧。”
柳轻筠闭上眼睛方便蓝楹涂药,随意回答:“我不担忧啊,有什么好担忧。”
蓝楹呆了呆:“可,可是男子不都是注重相貌的吗?”
“是,也不是,不关我事,他要是因为我毁容就跟我恩断义绝,我自然与他一拍两散,但得先给他几巴掌出出气才行,对了,陆莲怎么样了?那儿住不了人,她去哪了?”柳轻筠感觉脸上涂药的地方又麻又疼,她努力转移注意力。
“哎哟姑娘!说什么毁容啊,你不会有事的,陆莲去了洪姑娘那里养伤,她一直想见姑娘,洪夫人以养伤为由拦下了她。”
柳轻筠一凛,睁开眼:“她受伤了?严重吗?如何了?”
蓝楹:“就是有些熏伤了嗓子,不严重的,你才是那个最要紧的。”
柳轻筠这才放下心,蓝楹絮叨着那天的经过,她受伤昏倒在地,是陆莲拼了命把她拖出门外放到安全的地方,再转身大声呼救,引得人来,两人转危为安。
“姑娘,怎么会突然走水呢?”
柳轻筠面对蓝楹的提问,面不改色地瞎说:“许是天干物燥吧。”
究竟是谁想要了她的命?不惜纵火,也不怕把整片林子给点着,届时闹大,他岂能全身而退。
柳轻筠躺在摇椅上晒太阳时一心一意琢磨着这事,思来想去,寻不出一个有动机的人。
眼瞅着她要掉进牛角尖,洪碧君来探望她了,两个好友相见,自是一番情真意切,洪碧君红着眼眶:“轻筠,你放心,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咱俩的情谊绝不会消退。”
柳轻筠难得见她严肃的样子,心觉新奇,亦郑重地回应:“谢谢你,碧君。”
两人交谈了一阵,洪碧君迟疑了一下,告诉柳轻筠一件事:“乞巧节那天,我俩失散后,我看见顾明轩跟在周秉言屁股后面,他俩凑一块,我总觉得没好事。”
“他跟在周秉言身后?这俩人不会是在密谋对宋清让不利吧?”柳轻筠亦觉事情不对劲。
“你提醒一下你家那个,别吃了亏去,不过,轻筠你真厉害,那种情况下都能想到先推开陆莲,你是不是非常疼啊?”洪碧君心疼地望着柳轻筠。
柳轻筠只是笑:“还好,当时呀我一下子就昏过去了。”
疼啊,那一个瞬间仿佛脸皮活生生被撕裂,她是痛昏过去的。
所以说,纵火的人别让她抓住,否则……
“轻筠,你笑得好可怕。”洪碧君控诉,柳轻筠收敛了一下眼里的凶光,继续懒洋洋地晒太阳。
之后几天上午洪碧君来,下午宋清让来,这般过了一段时间,柳轻筠的脸终于不会再发疼发麻了,此时已进入十月。
不适得到缓解,她想起另一件迫在眉睫的事。
十几头猪都死了,与玉友楼的生意是彻底黄了,她还得赔偿玉友楼钱财。
柳轻筠坐等玉友楼的人上门,虽说李婉让她放心,但柳轻筠一向爱操心,实在不能无视这事。
李婉托人退了城里的小院子,将柳轻筠带回了杏花村,如此一来,宋清让便不能轻易地来家里看望她了,他又是夫子们眼中顶要紧的学生,能抽出时间的次数不多,两人又开始写信。
宋清让每日都有信来问候她的伤,问她今日心情如何,状况如何,有没有想吃的东西,他下次给她带。
柳轻筠被李婉拘在家中养伤,闲来无事会给宋清让抄写情诗。
每次这样的信送去,他的回信总要迟一天才会到,柳轻筠不知何故。
陆莲的伤比柳轻筠好得快,她在洪婶娘那做工,专门来探望过柳轻筠,一见面,陆莲嗵一声跪倒给柳轻筠磕了几个头,给人吓得够呛。
她眼泪汪汪地说:“姑娘的大恩大德,陆莲永不会忘。”
柳轻筠却只要她好好生活,这也是她对陆莲唯一的盼望。
好好生活下去。
宋清让当时说会去查,还真给他查出蛛丝马迹了,他省去了其中的过程,写来的信直言他推测为周秉言或顾明轩。
柳轻筠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这两人为何会想置她于死地。
就因为骂不过她?
柳轻筠震惊且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