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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解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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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找你,因为当初你说的话很有道理,但是我却找不到解决之法。”
杨婉清沮丧道。
“我问我娘亲,她说这不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譬如男子保家卫国,女子管理后方,这样才能维持稳定,倘若人人都去做花木兰,谁来照顾家人呢?我没法反驳她。”
柳轻筠淡淡一笑:“确有此理,不过,我希望的仅仅是女子能有更多选择,而不是一生下来就注定只有嫁人管理后方这一个归宿。”
杨婉清转了转眼珠,柳轻筠浅啜一口茶水:“你有何想法,直说便可。”
她不知怎么反驳?从前杨夫人教训她时,柳轻筠不信她会乖乖挨骂。
杨婉清这才展颜:“不瞒你说,我喜欢写一些爱恨情仇的故事,但家里不让,所以我想在你这写。”
柳轻筠饶有兴趣地追问:“都是些什么爱恨情仇呐?”
提起擅长的事,杨婉清兴致勃勃:“哎呀那可许多了,比方说,穷书生与山匪合伙设计抓走富家小姐来个英雄救美,书生赢得芳心青云直上,小姐得知真相……”
“执意和离后穷书生悔悟,是吗?”柳轻筠托着白腻的下巴,懒散道。
杨婉清愣了下,呆呆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这不就是追妻火葬场嘛,柳轻筠腹诽着,面上一笑:“不如说山匪对小姐一见钟情,放走小姐惨遭书生背叛滚落山崖又被小姐救助,自此一心正道,辅佐小姐登基为帝造福百姓。”
她随口胡诌,见杨婉清呆愣的模样,贴心总结:“我是希望你能写得更与众不同些,别老局限于穷书生美娘子。”
看得出,杨婉清听进去了,不过片刻,她提起另一个话题:“听说你遇见了顾二郎?”
柳轻筠了然:“怎么,来给你表兄讨说法?”
杨婉清撅了撅嘴,恨声道:“他也配?我是来看笑话,娘亲一直想让我嫁与他,这么个懦弱的人,我才看不上,你道他为何来清河县,还不是闹出丑闻,私养的外室大着肚子打上门来,书香世家的体面算丢了个干净!”
她乘兴而归,柳轻筠送走她回到后院,两头母猪已被关进产房,公猪老老实实缩在角落。
她的目光落在隆起的肚皮上,柳轻筠看了许久。
此地静默,却于虚空处涌出一大段说话声,仿佛是从深渊底下挣脱而来,每一个字都带着淋漓的血痕,化作无数森森血口,朝她嘶吼。
“一个女孩子,学了什么养猪的专业,这像什么话?”
“可不是嘛,学个师范做个老师多好,以后也方便嫁出去。”
“就她这木头性子,谁看得上她?”
“她也挺惨的,一生下来父母就给丢了。”
“她是没人会要的人。”
……
柳轻筠走出后院,步履从容,脸上的表情漠然无比,似是对什么都不在意的,置身事外的态度,这可给蓝楹吓了一跳,柳轻筠瞧见她,脸上瞬间绽了抹浮在水面上的笑:“不用忙,现下没事,估计得晚上。”
蓝楹缓了缓:“姑娘,方才是发生了什么吗?”
柳轻筠失笑:“你呀,怎么老是忧心忡忡的样子,把心放到肚子里,万事有我呢。”
蓝楹张口欲言,她却径直进屋去了。
蓝楹望着柳轻筠的背影,心头一阵不安。
她是没人要的人?她根本不在乎别人,她柳轻筠有自己的活法。
屋内,柳轻筠面无表情,眸光凉薄。
夜半时刻,后院的猪嚎划破宁静的夜空,柳轻筠率先赶到猪舍前,紧随其后的是李婉与蓝楹。
即便提着油灯,仍看不太清楚状况,柳轻筠干脆赶她们回去睡觉,自个则留下来观察情况。
两人深知柳轻筠的脾气之倔,故也没说让她回去休息的话,依言回屋去了。
柳轻筠独自守着它们到天光大亮,公猪本来有一点儿亢奋,全叫柳轻筠给压下去了。
天色已然明亮,两头母猪各产了八只猪崽,总共十六只,此时都在嗷嗷喝奶。
柳轻筠细细检查了一遍,交代给蓝楹一些事,确认万事如常后才放下心,转身回屋补觉,动作一气呵成。
熬夜毕竟伤身。
待她醒来,已是下午,柳轻筠打了个哈欠走到院子里,蓝楹正在浇花,见到她,放下小水壶,跑进厨房端出午饭。
柳轻筠饭饱,惬意地来到猪舍探头一看。
一排白白胖胖的小猪崽卧于母猪肚下,或打盹,或喝奶。
柳轻筠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盼到这第一批小猪崽的诞生,她将十六只猪崽仔仔细细地瞧了个遍,颇为满意。
她正欣慰自己这几个月下的功夫没白费,蓝楹来到身边,语气雀跃:“姑娘,方才玉友楼遣人来说,他们答应了,说是请姑娘挑个日子进城来正式定下此事。”
柳轻筠眉目舒展:“那便明日就去,免得夜长梦多。”
两人相视一笑。
清晨第一缕阳光钻出云层时,柳轻筠与蓝楹已搭上便车赶往清河县。
此行玉友楼伙计见到柳轻筠,个个点头哈腰,端着张笑脸跟前跟后,一囗一个“柳姑娘”喊得热切。
柳轻筠平淡回应,待掌柜来迎,几人一同进入雅间。
掌柜与柳轻筠几番相处下来,也算稍稍摸到了柳轻筠的为人处事,她在正事上向来干脆利落,他索性一上来就点明主题。
整个过程可谓十分和谐,宾主尽欢。
掌柜邀柳轻筠品尝玉友楼的招牌菜,她也并未推辞,在等待上菜的时间,她倚窗闲望街景。
本没什么不同,柳轻筠正要转回视线,余光忽然留意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停下动作,凝眸望去。
却正是王书瀚,他被一群人裹挟着,神色为难,柳轻筠朝四周扫了眼,没发现宋清让的身影。
怪事,他俩从来都是形影不离的。
柳轻筠尚在思索,王书瀚已被带到玉友楼门口,这时走出一人,柳轻筠低眸再看,又是个熟人,顾明轩。
柳轻筠微眯眼眸。
王书瀚可真是后悔不迭,前些日子杨二小姐派人跟山长澄清了流言,宋清让总算不再被人议论,他一时高兴,想拉着宋清让吃顿好的,前日好不容易才拉着他走到街上,哪知迎面撞上这一群闲散的贵公子,为首的顾明轩气质不凡,言辞间隐隐透露与宋清让是故交的意思。
王书瀚以为两人是好友,当即要带着宋清让加入他们,岂料宋清让突然翻脸,一言不发转身就走,他走得干脆,却苦了王书瀚,顾明轩转头对他笑得温和:“书瀚兄该不会也要弃顾某于不顾吧?”
碍于情面,王书瀚迫不得已跟他们喝了一次酒,他回到书院后问宋清让是怎么回事,那人冷淡道:“与你无关。”
这把他给气的,一连两天没跟宋清让说话,他王书瀚自问待宋清让一片赤诚,他宋清让却始终不把他当朋友看,真是岂有此理!
王书瀚决心除非宋清让主动给他台阶下,他才会原谅这事。
台阶没等到,却等到了顾明轩,他自知请不来宋清让,便一个劲儿来堵他,每回必问宋清让的事情,提到过往,话里话外都是在说宋清让对不起他顾明轩。
王书瀚可不爱听这话,他虽和宋清让闹了矛盾,却也不愿听旁人肆意诋毁。
但凡王书瀚反驳了,顾明轩与他的一群朋友会立刻灌他喝酒,亏得王书瀚从小历练,不然非得给他们灌醉不可。
现下的情况亦是如此,顾明轩笑容雅致,眼神冰冷:“我实乃好心相邀,你何必拒绝。”
王书瀚心道今日他非得说清楚不可,再让他们灌酒夫子该罚他了。
清了清嗓子:“我今日真的不便,不能陪诸位一起畅怀,还望海涵。”
王书瀚边说边试图挣脱,无奈好几个人压着他,根本是动弹不得。
顾明轩却是懒得装了:“不必多言,请吧。”
眼瞅着玉友楼的大门近在眼前,王书瀚内心苍凉,似乎能看到明日上课因一身酒气被夫子斥责的场景。
顾明轩转过身,脸上表情瞬间冷淡。
正当此时,一道清冷的女声忽然响起:“我当是谁,原来是顾公子,好大的阵仗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压犯人呢。”
众人循着声音望去,一位碧色衣裙头戴幂篱的姑娘从楼梯上下来,不疾不徐地向他们走来。
在场之人,唯有顾明轩和王书瀚认出了柳轻筠的声音。
王书瀚双眼一亮,顾明轩则脸色一沉。
他回应道:“这与姑娘无关。”
柳轻筠来到他们面前,闻言一笑:“你们强逼一个读书人陪你们挥霍光阴,平白耽误他读圣贤书,他日后如何报效天下?而我作为天下百姓的一分子,自然与我有关。”
顾明轩冷笑:“诡辩。”众人随之附和。
柳轻筠不在意:“你管这么多干甚,只说有没有道理吧,顾公子,你们是富贵人家不学无术可以,可也不能连累旁人考取功名大展鸿图呀,王公子是有大志向的人,跟你们不一样。”
言下之意,太过鲜明,顾明轩怒极反笑,上前一步,仗着身高优势俯视柳轻筠,语气阴冷:“我劝这位姑娘,你最好别多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