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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反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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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三人一块吃了顿饭,柳轻筠便打道回府了,宋清让则细细消化着今日学到的知识。
他受益匪浅。
柳轻筠回到家,把各色工具收拾好,快步往后院去,她现在可宝贵那两头怀崽母猪哩,除日常饲养外,一有空就要去瞅一眼。
两头母猪的肚子滚圆,如同揣了个大西瓜,柳轻筠估摸着可以诞下共16只上下的猪崽数量。
她这边刚添好食物喂给母猪吃,打算造个产房出来时,门外来了个人,说是玉友楼掌柜带话来,明日下午他会登门拜访。
是件好事,而产房也得造,两人吭哧吭哧忙活起来,蓝楹递给柳轻筠小锯子,在她锯木料时问出了心底的疑惑:“姑娘,你叫玉友楼掌柜来,就是让他看咱们养的猪吗?”
柳轻筠专心致志:“对。”
“你是想让他买下这些猪?是了,姑娘如此精心伺养出的猪当然不是其余人能比的,虽说酒楼食肆很少买进猪肉,但姑娘可不是寻常人,这样一来,咱们就能发一笔财啦!”
蓝楹的小脑瓜子转得飞快,提到发一笔财时她双眼放光,活生生小财迷的模样。
柳轻筠钉上钉子,轻笑:“傻蓝楹,目光放长远些呀,你家姑娘我要的可不是什么小小的发一笔财,我想要的是长稳的合作带来的稳定收入。”
蓝楹听得一愣一愣的,反应过来后无比讶然:“姑娘莫非是……”
“不错,”柳轻筠再度钉入钉子,眼神坚定,“我要说服他资助我,从而能办起大厂子来养猪。”
她扭头看向蓝楹,莞尔:“蓝楹,你想不想吃上便宜美味的猪肉?”
蓝楹霍然起身,呆呆地看着柳轻筠。
“我会让每一个人都吃上这种猪肉,我保证。”
柳轻筠手中活不停,语气认真,蓝楹霎时眼眶红了一圈:“姑娘好志向,蓝楹佩服之余,却也羞惭。”
气氛都到这儿了,柳轻筠直觉要说些鸡汤,她拧住细眉想了想,道:“我可以,你亦如此。”
“真的吗?但我,我仅是一个婢女……”
柳轻筠立即开解:“卖身契我随时都可还你,事实上装那张纸的匣子我不是一直都放在你房里吗?蓝楹,你以后找到想做的事,不必顾忌我,大胆去做你真正想做的事,我会为你高兴的。”
蓝楹盯了她许久,破涕为笑:“姑娘你真是个世间罕见的女子,我长这么大,从没见过像姑娘一般的人。”
柳轻筠继续干活,笑道:“还长这么大,你分明是个小姑娘罢了,蓝楹,我只是希望你知道,人能有个喜欢做的事是极好的,多少人究极一生到头来仍活得像场空梦,倘若日后你心有所向,不要犹豫,大胆去做,摔跟头也无防,总归不枉来这世间一遭。”
蓝楹点头:“我记下了,姑娘,你当心伤到自己的手,还是让我来吧。”
柳轻筠摆摆手:“你去打点水给猪喝,这些活儿我一个人能搞定。”
蓝楹拗不过她,依言往外头走,门口悄然立了个人影儿,却吓她一大跳。
蓝楹仔细看去,是洪碧君,她扶住门框,神色怅惘,不知在想些什么。
蓝楹试探性地喊她:“洪姑娘,你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中暑了?”
洪碧君堪堪回过神,笑了笑,嗓音轻细:“无事,我这就走了。”话落,转身离开。
蓝楹被她这一出弄得摸不着头脑,给后院的猪倒上水回到柳轻筠身边时将方才一幕告知她。
柳轻筠亦一幅云淡风轻的样子:“没事,随她去,你帮我再拿个钉子来。”
捣鼓到日落,暮色四合之时,李婉回到家见到她俩及总算造好的长方体又通风的盒子,即“产房”时,免不了震惊:“这是什么东西?”
柳轻筠忙了一下午,两条胳膊都在发酸,她强撑着开口:“娘,帮我和蓝楹把它扛到后院去。”
李婉注意到女儿的疲惫,心疼不已,闻言不再多问,三人齐心协力将产房弄到后院。
李婉依然没有多问,仅仅是关怀地望向柳轻筠:“快去沐浴吧,早些休息。”
柳轻筠点点头,说实在话,她挺感激李婉凡事不多问的态度的,即使她做的事再惊世骇俗,李婉关注的永远是她累不累。
虽然不能还给她一个真正的亲生女儿柳轻筠,但柳轻筠决心尽力将她当作母亲对待。
她从没被当作女儿对待过,也对把别人当成母亲感到陌生,但她会尽力的。
这也算是柳轻筠唯一能做的。
翌日一大早,洪碧君就不请自来,黏着柳轻筠扯东扯西。
柳轻筠一开始还能耐着性子应和,但蓝楹跑来说产房出了些纰漏,她再也按捺不住,匆匆跑去后院。
两头母猪与两头公猪,只能算一头公猪了,另一头她给阉了,留下的是当初好斗的黑猪,自这货看见同伴被阉割的惨状,就开始对柳轻筠怕得要死起来,叫它往东绝不往西。
之所以要阉了另一头,自然是因为要拿去卖啦,去去腥。
总之,它们是共用一个场地的,毕竟后院地方实在不大,平时还好,这不是母猪预产期就在下个月吗,柳轻筠造出产房,就想将两头母猪换到更干净的地方去生产。
她辛辛苦苦造好的产房可不能出事。
待柳轻筠心急火燎跑到后院,好在产房看上去无大碍,原来是少了钉子。
补好回到里屋时,洪碧君笑容淡淡:“轻筠,你为何对几头畜生如此上心?”
柳轻筠没多想,顺口一答:“它们虽是牲畜,但我有想做的事,只有它们能帮忙。”
“你想做的事就如此重要吗?你知不知道外头都说些什么?他们说你是个疯子!不知廉耻的野丫头!天天跟几头猪睡在一块,连带着我也被你连累,说我身上有猪屎味!”
洪碧君忽然发作,嗓音刺耳,双眼通红地瞪着柳轻筠。
正欲进来的蓝楹吓得不知所措,明明一只脚已经踏进屋里,此时却不知该不该进来。
柳轻筠亦被她突然的大叫惊了惊,镇定下来后,她平静地等待洪碧君歇斯底里的结束,还抽空向蓝楹摇了摇头,蓝楹会意,退了出去,还关上了门。
屋内,柳轻筠问:“那你想怎么办呢?”
“杀掉这些猪,别再捣鼓这些了,轻筠,我们早就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我身边的人都是这样的,说亲,备嫁,嫁过去后相夫教子,大家都是这样的,你不要离经叛道了,跟我一起去挑一个好郎君,对了,宋公子不是心悦于你吗?他一定会想娶你的,到时候咱们俩的孩子还能来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洪碧君说不下去了,柳轻筠一直以异常冷静的目光在看她,那是一种旁观人的眼神,理智到些许凉薄。
甚至,还夹杂着几分理解与同情,就像是一个站在天上的神俯视深渊里的蝼蚁般的她。
洪碧君绝望地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里滑下,砸落到地上溅出一个个小水坑。
她哽咽道:“你别这么看我。”
柳轻筠默然了一会,缓缓开口:“碧君,是我连累了你,对不起,我做事向来不在乎他人眼光,但却忘了考量你的感受,一厢情愿地以为你也能承受流言蜚语。”
她往前走了几步,伸手想握住洪碧君的手,但被其避开,柳轻筠亦不强求:“真的很抱歉,这段时间忽略了你,但是我不能答应你。”
一缕阳光从门外射入,在她俩之间划出一道光影分明的界限。
“碧君,我知道千百年来的女子都是这么做的,大家也都是这么教的,可是那就一定是对的吗?谁能保证没有女子想过反抗?或许她们不缺决心,但所谓的纲常伦理却堵死了所有出路,当今时代,女子亦可经商,虽然从事的女子少之又少,但我们明明有了选择,为何还要受他们口中的正经之理束缚?相夫教子过完一生,固然是一种选择,但我不会选,如果你们仍旧缺乏迈出这一步的勇气,那便由我给你,你且看着罢。
你总是说宋公子心悦我,他定会娶我,碧君,此事的关键不在于他想不想娶我,而是我柳轻筠喜不喜欢他,愿不愿意嫁与他,我若不愿,管他是谁,断不会多看一眼,我若心悦,纵使他一文不名,亦觉满心欢喜。”
柳轻筠用手帕拭去洪碧君脸颊上的泪痕,直视她的双眼,一字一句道:“虽千万人,我往矣。”
洪碧君笑容惨淡:“你知道什么,我娘亲,至今仍有人以寡妇的名头随意议论她,大家私底下说我娘亲克夫,扫把星,说什么的都有,还说我嫁不出去也是因为我娘亲。”
“你知道他们在胡说八道。”
“是,我知道,那又怎么样?我又能怎么办?捂住耳朵不去听?我做不到,我娘把我拉扯大,我受不了他们这般侮辱我娘。”洪碧君夺过手帕,恨声道。
“所以,你便想嫁人?”柳轻筠淡声。
洪碧君垂下脑袋,闷闷地回应:“若我嫁出去,他们便不会再说我娘是扫把星了。”
柳轻筠险些气笑,她毫不客气地骂道:“呆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