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忘川蒿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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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娲皇神殿的时候，女娲将尹千觞留了下来，水落桑几人便是先去了女娲部族，等着尹千觞出来以及去往忘川蒿里的通道开启。
小姑娘和方小公子第一次到幽都，四下里看着的时候总觉得什么都很新奇，襄铃尤其喜欢背着手抬头看头顶的忘川悠悠流淌。风晴雪很是耐心地跟在他们身后，时不时指着身边的事物介绍上一番。
相比之下，红玉就显得大气了许多，身为剑灵，她对于和女娲部族遥遥相对着的龙渊部族更加感兴趣一点，跟几人打了招呼后就经由传送阵去往龙渊部族了。
水落桑和百里屠苏一同走着，时不时给他说上一些幽都的事情，却是在瞥见一处时候脚步微顿。
百里屠苏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看见一位幽都少女恭敬地向了水落桑弯腰一礼，在她的身边，平铺在地上的布上，摆着许多模样可爱的泥人。
水落桑略略颔首，转身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百里屠苏看了她的神色，略略皱了皱眉，停顿了下，没有第一时间追上去，而是弯下腰，从摊子上的泥人中拿了一个起来。
小小的泥人五官分明，短手短脚，还用亮蓝色的布料做出了衣服的模样，看上去很是精致。
百里屠苏拇指无意识地在泥人的面上摩挲着，眼神微微暗了下去。
摆摊子的幽都少女静虹见了百里屠苏这般模样，了然地笑了笑。
“这位小哥看着面生的很，是巫彭大人从地面上带回来的人吧？”
百里屠苏将视线从手中泥人上移开，看了静虹，略略点了点头，重新将泥人放在了摊子上。
静虹笑了摇摇头，觉得这位小哥长得挺俊俏看起来挺冷漠没想到性子这么腼腆。
“既然是巫彭大人从地面上带回来的，那可一定要好好瞧瞧我们这儿的泥人了。”
从腰间的布袋中摸出一个穿着灵巫祭服带着灵巫祭礼冠的泥人，静虹小心地把泥人的衣服拍了拍，递到百里屠苏身前。
“这可是我珍藏的巫彭大人的泥人，当年巫咸大人从我这儿学了许久，做出来的不像不说，还不许我留着那些示范品，这个可是硕果仅存的。本来，我一直以为巫彭大人和巫咸大人应该是一对儿的，可惜……哎，算了，我们幽都儿女没有地面上那么多讲究，巫彭大人都带着你回来了，自然也就是已经答应了。这个泥人，就给你送给巫彭大人吧。”
女孩子爽朗地笑了起来，看着百里屠苏的时候带了点儿促狭的意味。
“还是说，你打算自己亲手做一个给巫彭大人？”
“……”
百里屠苏细细地打量了少女手中的泥人，虽然眉目被笼罩在灵巫祭礼冠之下看不清晰，身形也是比之现在娇小了许多，但是听到这是按着水落桑的模样做的，他就觉得这泥人看起来还挺漂亮。
只是……
“……这些泥人，可是陈设之用？”
“……诶！？”
静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了一脸认真的百里屠苏，半晌，才有些讪讪地笑了起来。
“你……不知道？这些泥人啊，买回去摆在屋里自然好看，但是，他们在幽都最最最最重要的作用，却是——恩，对了，你是地面上的人，自然没有这个风俗，巫彭大人素来性子比较内敛，应该也不会这么与你说的。”
静虹摇了摇头，弯着眉眼笑着说。
“在我们这儿啊，男孩子要是亲手捏一个或者买一个泥人送给女孩子，就是向她求亲。反过来嘛，也是可以的~”
“……”
百里屠苏这次是真的愣了，他低下头去看着静虹递到自己面前的泥人，沉默了半晌，伸手将泥人拿了过来，面上微红着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这个……怎么做？”
谁说地面上的人羞涩来着，这位小哥倒是挺豪爽的嘛~
静虹这么想着，笑嘻嘻地开口慢、慢解释。
水落桑一个人在幽都里慢悠悠走着，等到回过神来时候，已经又是走到了娲皇神殿前，一抬头，就看见面露疲色的尹千觞从娲皇神殿中走出，面向那扇紧闭的大门弯腰一礼。
等到他回过头来时候，表情有一瞬间的愣住，而后似乎有些恍惚地笑了起来。
许是这个场景太过熟悉，水落桑记忆中，她初初成为巫彭的那一日，从娲皇神殿中走出，略显疲倦地抬头正是看见了风广陌等待在门口的身影。
一样的地点，相似的情景，只是等待与被等待的人已经换了，那时候不必言语也可以理解的暧昧感情也是已然消逝。
笑容只一瞬而逝，水落桑等着尹千觞向着自己走来，不待他站定想要说些什么，就从衣襟里拿出了一个泥人，放在了他的掌心。
还带着些稚嫩的眉眼，看起来有些粗糙。
和静虹给百里屠苏的巫彭大人不同，风广陌当初送给水落桑的是他的落桑。只是，现在，水落桑却把它重新还给了曾经是风广陌的尹千觞。
……就此，前尘皆断。
温和地笑了看向尹千觞，水落桑略一点头。
“尹公子，屠苏他们都已经在女娲部族处等着了。”
走过魂之彼岸，就到了忘川蒿里，遍生着的蒿草，飘飞的绒絮如同落雪，安详而又静谧。
忘川蒿里，是所有对凡尘执念的生魂流连不去之地，在这里，由定中所想，或许便能看见你所牵挂之物。
没有走上多远，百里屠苏就在一片蒿草之中看见了他心念之中的娘亲的身影，背对着他，默默望着幽幽发着光的忘川。
百里屠苏抢上前几步，然而，韩休宁却只是沉浸在回忆之中。
就像是打开了一个闸，众人眼前似乎也看到了那个宁静祥和的小村子，在报草之祭那一日忽然出现了的青玉坛弟子，雷严和年少时候的欧阳少恭与韩休宁及巫咸对峙。眉间一点朱砂的孩童没有气息地浮在半空，在两方力量相持的情况下慢慢向着悬浮在空中的焚寂长剑飘去。
年少的欧阳少恭眉目间凛着不似他这个年纪应有的戾气，一拂袖，原本势均力敌的巫咸受伤退后，怀中的古怪面具掉在地上，被雷严一脚踩碎……
而韩休宁面露犹豫之色，终于咬牙挥手，借由血涂之阵将焚寂之中已然引出的魂魄封印在了气息全无的孩童身体里，自己也不支倒下。
少年的欧阳少恭被自己的力量反噬，捂着胸口痛苦倒地。
画面慢慢消失，众人皆是无言。
沉默良久之后，百里屠苏一手抵在自己的额角，低低地开口。
“之前始终无法想起……幼时结交的异族人究竟是什么模样……原来……竟是我……泄露了村中结界之事……是我的错……”
“是我的错……”
一直辞不达意的韩休宁突然开口，面上露出一瞬间的脆弱。
“那个孩子……我选择了成为村子里的巫祝，却忘记了自己也是一个母亲……少年人，如果……你能够见到一个叫做‘韩云溪’的孩子，眉间一点朱砂……那，就是我的孩子……你可以……替我带几句话给他吗……”
她顿了顿，很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不……还是什么都别说了。便是再一次，我依然会如此选择……我……只想要他活下去……”
“娘……”
百里屠苏低喃出声，伸手想要去捉韩休宁的手臂，却看到她柔和了面目。
“谢谢……忘川蒿里不应是活人久留之地，你们……”
话音未落，韩休宁却是忽然看向某处，身形渐渐消散，似乎随着那漫天飘飞的蒿草，一并化成了绒絮。
“……娘。”
百里屠苏手指收紧，而后摊开在自己面前，掌心，是几片雪白的绒絮。
他闭了闭眼睛，却是忽然听见有人向前走了几步，玉碎一般的水声在幽静的忘川蒿里中格外清晰。
“……谁？”
是水落桑的声音，带着几分茫然。
百里屠苏睁开眼睛看去，只看见她微抿了唇的侧脸，极深的黑瞳，此刻却是闪烁着金色的光芒，瞳孔如同针尖一般，缩小着竖了起来。
而这空荡的忘川蒿里之中，忽然有了回应。
如空跨越了漫长岁月的沧桑，却是带着难言的温柔的怀念的声音。
“桑落，终于……等到你了。”
作者有话说
第89章 忘川蒿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