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夙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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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位长老的居所皆是在五灵剑阁之后的太一宫，离着夙字辈玄字辈弟子居住的剑舞坪有着长长的浮空栈桥相连，平日里鲜有人来。而水落桑在拜入琼华投在重光门下被赐名夙桑之后，却是不知为何，被太清安排着住在了这五灵剑阁之中。
琼华以剑为尊，历代所集神兵利器不计其数，五灵剑阁之中陈列着的，更是其中尤为出挑之物。
夙桑佩剑湛泸，正是与五灵剑阁间保存着的一把正气之剑。只是夙桑自从让湛泸认主之后，便是从未使它出鞘过——因为，与她而言，湛泸可以是柳承影的佩剑，可以是道胤的佩剑，却不是她的。
她用着的，仍是自风广陌离开之后便是一直用着的祭杖。
夙桑在五灵剑阁之中的居所并不大，东西也不多，被子什么的都是不需要带去的，这么细细算来，也便只有一套笔墨一柄湛泸几件衣裳和几叠专门用着保养湛泸的柔软细布了。
重光没有回到自己的住所，只负着手站在夙桑房门外，阳光从他身后投来，倒是显得本来因着心法有些鹤发童颜的长者看起来高大了些许。
夙桑被重光看的有些不自在，只无奈地转过身去，看了明明是一把年纪脾气也是够硬，偏偏心性有些像是孩子的师父。
还没开口，就是看到他一皱眉毛，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撂下一句不要和玄霄夙玉走的太近，便是转身离了开去。
无奈的摇了摇头，夙桑微笑了起来，笑容慢慢淡去，只伸手将手指收起，拢了宽大的衣袖，露出被里衣覆了的右手手背。
摇了摇头，她的目光在自己右手顿了顿，便是重新松了手指，任由宽大的白底压了蓝边的琼华道服遮了整个手掌，似乎这样，便是可以无视那自从拿到湛泸便是时不时泛出些许灼热意味的符文一般。
等一等，再等一等。
她对自己这样说。
至少……等到双剑成，等到夙玉和玄霄足以驾驭双剑，护得琼华安全之后……
欧阳少恭曾言，琼华是在第二十五代掌门时候殒落的，具体原因已是无从可知，不过能够让这般强盛的门派一夕湮灭的，非是天灾便为人祸。
天灾她自是不可预知，无可避免，而人祸，虽然亦是不可预知，却是仍可以做些准备的。比如，在现在仍是第二十四代掌门太清的时候，便是尽自己所能，助得琼华能够拥有的力量更加强盛。比如——助夙玉和玄霄更早的，更好地掌握羲和望舒之力。
这对于水落桑来说或许很困难，而对于曾经拥有着第一柄也是唯一一柄人铸成却能伤神的始祖剑的龙神桑落来说，却是再简单不过。
摇了摇头，夙桑轻笑着将已经打理好的包裹提了起来，一手握了和在鞘内的湛泸，起身向门外走去。
关上门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负手而立的发色如雪面容却是少年般俊朗的重光，眉目间似乎凝这些忧色，不甚清晰，只是模模糊糊，浅淡到似乎连他自己也不是特别清楚，只是直觉地意识到一般。
夙桑对着他点了点头，一拱手行了一礼，便是转身离开。
她并不知道重光在担心些什么，只是，这样的关心，无论是水落桑还是柳广陵或者是龙神桑落，自然都是喜欢的。
水落桑有着会在她晚归的时候等在门口的婆婆和风晴雪，有着夜里会为她添上一件衣裳并且小心翼翼不惊醒她的风广陌，虽然最后记忆中的风广陌已是不在，而她也是为了寻找着他离开了会在天色黑沉时候为了她点着一盏灯的婆婆。
柳广陵有着会板着脸教训她，却也会在她熟睡之后小心翼翼为她练习时候弄伤的地方擦拭药酒的爹爹，有着温温柔柔生气起来却是十分强悍的娘亲，有着会脸红会面无表情躲避话题青梅竹马而后许诺一生一世的凌霄哥哥，有着许多的族人……可是这些在那一天，都失去了。
龙神桑落……也许，她拥有的比水落桑和柳广陵都要多，但是，她已经不在了。
而柳广陵，却仍然是依凭着水落桑这个名字，存在着。
现在，‘夙桑’，也有了属于自己的事物，第一个，便是真真切切关心自己，看起来有些严厉不近人情实际上却是唠叨起来颇有老妈子倾向的师父。
得到的和失去的，究竟谁比较重要？
夙桑忽然间有些不明白，自己执着着的，究竟是什么。
如同柳承影所言那般，替她寻得湛泸，然后再去寻找那些古剑，与她增强力量，而后让她与她口中的始作俑者火神祝融报仇雪恨？
‘被最好的朋友背叛，死在自己弟弟的手中’
那时铁柱观下噬月玄帝的那一句话，一直在她的脑海中回荡，连着那些破碎的上古时期记忆的片段，越发显得令人迷惑了起来。
若是按着记忆中的片段，和着柳承影曾说过的话语，那么龙神桑落最好的朋友不是火神祝融便是柳承影，或许，也有可能是襄桓。
若是祝融，那么柳承影的话便是对了上，可是那最后一片龙神陨落的画面中，赤红色长发的男子悲痛欲绝的模样，却又不似作假。
若是柳承影，那么……
皱了皱眉，夙桑不再去想，原本走向浮空栈桥的脚步一转，便是向着设在五灵剑阁中的传送阵走去。
还没走到那里，就是看见一个人影窝在不远处的草丛中，一副受到了惊吓的警惕小兽模样瞪着眼睛打量着四周。少年模样很是年轻，长得浓眉大眼挺精神，偏偏现在眉头垮了下来，黑亮的眼睛瞪得老大，不停地四下里扫射着。
守在五灵剑阁的几位琼华弟子都是见怪不怪，径直当了没看见，只对着远远走来的夙桑颔首行礼。
那少年听的动静，刷的一下便是看过来，黑亮的眼睛看到夙桑的时候，刹那间就是浮上一层水雾，十七岁左右的少年，竟然一点儿都不顾及地哭了一把鼻涕一把泪连滚带爬地向着夙桑跑来。
“夙桑师姐啊啊啊啊！！”
他一把抓了夙桑的衣摆，手背在面上一抹，露出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远远地瞪了承天剑台的方向。
“你不知道，师父他，他又欺负我！说什么天青石和海凝晶一处可以提升武器的硬度，结果我按着他说的放了，剑坯全毁了，我难得炼制的上好属性的剑啊，本来还打算送一柄给夙汐的。”
少年面上浮现出一点浅红，然后又是一副气不过的模样，扯着夙桑的衣袖压低了声音抱怨。
“然后师父说了什么你知道吗！？他说，他居然说果然不行啊，他说‘果然’！然后还抱怨着海凝晶不好找，非要让我去寻个十几个补回来。你也知道，这海凝晶是蜃的晶心，我的修为哪里打得过蜃！！师父老是欺负我！我，我是比师兄笨了点，天分也比他差，修为也没他高，但是但是……”
“但是你也比他懒。”
宗炼慢吞吞从不远处走来，背上负着寒月冰魄铸成的剑匣，看了夙桑一眼，便是将视线定在了把身子往夙桑身后缩得少年身上。
“玄莫你资质虽然差了点，修为虽然低了点，脑袋虽然笨了点，为师也都不介意，手脚勤快就好。”
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下一刻，宗炼却是已经出手将瞪了眼睛缩在夙桑身后的玄莫拉了出来，提留着他的衣领，素来没什么表情的面上露出一丝极浅的笑容，眼神也是柔和了下来。
“为师忽然想起除了海凝晶之外，昆仑紫鸦乌和绯晶石也是缺了些。”
玄莫蔫吧了。
夙桑轻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对着宗炼一拱手，向着浮空栈桥走去。
师徒之间，大抵也便是这么回事。
亦父亦友，亦亲亦长。
因着在卷云台耗着些时间对了天空发呆，待得夙桑走到剑舞坪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一轮又大又圆的月亮，如同触手可及般，便是落在那重楼叠檐之间。
夙桑略略抬头看了，极黑的眼眸中划过一丝怅然。
过了这么多年，琼华的月亮依旧如同那时一般，仿佛不曾变化一样，只可惜，毕竟已经不同。现在的琼华，已经没有了那个在抱怨的时候依然微笑着，叫着自己师妹时候语调有些上扬，提到仰慕之人时候又变得有些腼腆的道胤了。
“夙桑师姐，这边~”
耳边传来一阵吱呀的声响，夙桑侧头看去，一身蓝白服饰的女子眉目如画，笑意盈盈对着她挥手。
夙玉看了点点头没什么表情走过来的夙桑，心中本来只是猜测的一些设想却是越发明确了些，但是毕竟不好开口，只沉默着看了她将自己的包裹摊开在桌上——笔墨纸砚一套，长剑一把，衣裳几件，拭剑布许多……
真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行李了……
夙玉嘴角撇了撇，忽然弯了唇角浅笑着看了将长剑湛泸拔出，用一块洁净的白色丝布轻轻擦拭的夙桑。
“夙桑师姐，我入琼华已有一年，怎么没见过你啊？你师父是重光长老，他凶不凶啊？”
“我一直居于五灵剑阁，并未与你们同住。师父只得我一个弟子，却是待我极好，不似面上那般严厉。”
夙桑屈指轻轻弹了弹湛泸的剑身，听的它愉悦地低鸣了下，唇角也是露出一个笑容，一扬手，便是将湛泸收入鞘内，略略抬头看了夙玉，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语。
“我也觉得重光长老不似面上那么严肃，想当年看到清风涧中……”
夙玉忽然住了口，瞥了瞥夙桑的面色，看见没什么变化，才像是放下心来一般笑着坐在了夙桑的身边，双脚交叠着轻轻摇晃。
“夙桑师姐的佩剑是湛泸吧，我曾经看到过记载，湛泸为天下正气之剑之首，不知道出鞘时候会是何等光华~”
“正气凛然。”
夙桑思及道胤手中湛泸出鞘时候的情景，面色微微柔和了下来，手掌收起，却是已经将祭杖握在掌心，拇指细细地摩挲着祭杖杖身上的纹理。
“不过，我不用剑。”
“这是……”
夙玉看着出现在夙桑手中的祭杖，有些惊讶地站了起来。
“你，是女娲后裔！？”
“……”
夙桑有些奇怪地看了夙玉一眼，轻笑着开口说道，眼神却是透出几丝凛然。
“不是。”
夙玉唔了一声，也是自觉失态，揉了揉鼻尖重新坐了下去，笑眯眯看着夙桑，眼神中带着几分笃定的了然。
“你，”
她顿了顿，语调有些轻快地上扬起来。
“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或者说，原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对不对~”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夙玉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