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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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渊走了以后，他也觉得有些无聊，从每天回一次屋子，到隔天回一次屋子，再到一月回一次屋子，最后，终于彻底地离开了，只偶尔，回去一下。
原本零碎的梦境已经很是完整了，奇异的是，虽然是龙神桑落屠戮了他一族，他却并不是很恨她。她在他死前说的那一句话，当时没有听清楚，现在想来，大约，这一辈子投身到小狗身上遇到了道渊，应该就是她说的在阎罗面前美言几句的结果了。
而且，噬月一族……
也算是因果循环吧。
摇了摇头，他拿爪子扒了扒脚下松软的土地，把被舔干净肉的骨头埋进去。
埋完了骨头，他自个儿僵了一会，终于无奈地叹了口气。
……能不能不要是狗胎呢……
当然，就算不恨，对于龙神桑落，他也绝对不会是喜欢的。所以，再从别的妖怪闲磕牙的时候，听到他们聊起千万年前大名鼎鼎的龙神桑落死了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偷偷摸摸笑了笑。
笑完以后，有很是让他自己鄙视的，他自个儿也说不出为什么的，衔着几根草几块石头，找个山清水秀抬头就能看到广袤天空的地方，垒了个小坟。
据说，龙神桑落是死在她的亲弟弟手中，因为她最好的朋友的陷害。据说，龙神桑落被钟鼓一爪子挠了重伤之后，其实并没有立刻死去，而是长啸一声，化了龙身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据说，龙神桑落的尸骨被神界找到，才确定了她的死亡，天皇伏羲甚悲之，将龙神佩剑至于云顶天宫中。据说，钟鼓错手杀死龙神桑落之后，自罚与不周山，永不世出，脾气越发暴躁。据说……
后来，他便再也不去听那些据说了，活着也好死了也好，龙神桑落，都还是龙神桑落，那个天青色甲胄的女子的风姿，便是他，也不得不称赞上一句。
恩，当然，没有道渊可爱，没有道渊好。
想着，他又缩下下巴，有些无聊地打起滚来。
现在的噬月玄帝，已经完全看不出昔日肥嘟嘟黑亮亮一只小狗模样，火红色的毛皮泛着光，剔透的红色竖瞳带着凌厉的战意，尖锐的爪子和牙齿，威风凛凛。
而他在妖众里的名头，也是一天比一天响亮起来。
随着一同响亮的，还有他不伤人不杀人的古怪规矩。
古怪吗？古怪吗！
他百无聊赖地用爪子拨弄着一只吓得呆乎乎的人，无视了一旁一众母的的赞叹惊呼，然后一甩脑袋，仰着头率着众妖走了，丢下吓得口吐白沫的村民。
大概吧……
但是，他不想道渊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他杀了很多人类的模样。
也算是，一个小小的承诺好了。
再见到道渊的时候，他已经成长了许多，穿着深蓝色的袍子，外面套着一件土黄色的坎肩，不得不说，衣服很丑。但是他清隽的面容，总是带着笑容的模样，配上这衣服，居然也不难看。
当然，这和他身后一群长得有些奇怪的人的陪衬，也有关系。
不同于道渊身后躲躲藏藏，推推搡搡叫嚣着除妖除妖，却始终不敢向前迈出一步，只这个一声道渊师兄那个一声道渊师叔地喊着。
他撇头看了一眼，目光着重在道渊的面上顿了顿，看到他露出一个少年时候没什么改变的笑容，眼见着就要收剑迎上来的模样，忍不住龇了牙，转身就是向着林子深处奔去。
修仙的门派，他本来不懂，后来见得妖怪多了，也就知道了。
原来除去神仙，现在人类里面还多了一群，以修仙问道得道成仙为终极目的的人，或是道士或是僧侣，自称为修仙者，昆仑山的修仙八派和蜀山，在其中最是有名。
没有人知道那些修仙门派修行的法术究竟是从哪里来的，有些资历高深的老妖们却是做出许多假设，其中最令妖信服的，就是说天皇伏羲野心大，除了神仙二界，还想染指人界，进而统一六界。那些个修仙门派，不是桩子，就是预备役啊。
当时听到的时候，他是嗤笑了一声的。
经历过洪荒时期，见识过龙神桑落火神祝融水神共工等一系列的远古神袛，现在这些上古神袛殒落的殒落沉睡的沉睡，而那些所谓的仙神，实在是……实在是……
哎，让人连想说一说八卦一下，缓解下无聊的生活的激情都没有。
倒是魔界，这些年来人才辈出，有趣得很。
只可惜……现在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犬妖……
噬月一族的荣光啊。
他觉得自己忧郁了。
虽然这么想着，但是忧郁完感叹完，他还是忍不住追问了句铁柱观如何，结果得到了人家老妖的一个白眼……
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去，不意外地看到追来的道渊。少年，不是，已经长成青年模样的道渊，幼时还显得沉静可爱的面容已经显出了棱角，不笑的时候颇有几分冷峻。不过，那看到他就笑得眉眼弯弯的模样，倒是和小时候一点儿都没变。
化了人形，这次没有光溜溜，而是套着一件黑红的长衫，略略扬了眉角笑。
“这次我又帮了你一次。”
道渊微微一愣，想起刚才的场景，笑容越发温暖。
“看见了也没什么的。他们不敢。”
“……”
他抓了抓脑袋，皱皱眉。
这谁教的啊，一点都不可爱了一点都不可爱了！！
“阿黑~”
道渊蹭上来，伸手摸了摸他暗红色的长发，修长的手指蹭了蹭他的耳后。
“我很想你。”
耳朵后面麻麻的痒，他舒服地眯起眼睛，下一刻就是被道渊凑过来靠的很近的面容吓得后退了一步。
“我很想你。”
道渊重复了一遍，食指和拇指捏着他的耳垂细细地揉捏，揉得他脸上红了一片方才松了手，一副无辜的模样惋惜着开口。
“为什么不是毛茸茸的耳朵呢……”
“……”
他怒了。
这修道只听说过修身修剑修到走火入魔，没听过修坏脑子的啊！！
久别重逢，应当是有着说不完的话，偏偏两人坐在一起时候，这个看着那个那个看着这个，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心里开心的同时，又有一点儿的失落。
晚上，圆月高悬。
他熟门熟路地点了火，道渊挨着他坐了，黏糊地紧，偏偏就是这么有点儿燥热的温度，他被个人挨着，心里居然生出了许久不见的倦意。火红色的脑袋点着点着，就要睡去。
隐约间，似乎听见有人在他耳边说话，他迷迷糊糊应了一声，然后就是一声轻笑，唇上温温润润地覆盖上一层柔软。
第二天，道渊就是回去了铁柱观。他这次下山，只是听闻附近村民说不堪妖兽为祸，特意赶来除妖。
对此，他嗤之以鼻。
知道了他的所作所为，道渊无奈地笑了笑，摸摸他的脑袋夸奖了一句又旁敲侧击着叮嘱了一句，直到他耐不住点头应下，方才安心走了。
留下他在那里一个劲地思考，那种宠溺纵容的眼神，究竟是什么意思啊什么意思！！！
过不了几日，山里又是来了一群人，他还认得那深蓝色的道服，于是就走出去打个招呼，顺便问一问道渊的消息。结果那些人一看见他，就是横眉竖眼，张口闭口迷惑道渊师叔道渊师弟的妖怪，剑术仙法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他虽是不懂究竟发生了什么，却也知晓麻烦，本着他们是道渊的同门，不看僧面看佛面的心思，也不欲纠缠，转身就向林子深处跑。
没有跑出几步，就看见五个铁柱观的弟子分立五点，手中执着杏黄色的道符，脚下不知道踏着什么步伐，竟是硬生生阻住了他的步子。
这一停顿，那些飞剑就是径直刺入了骨肉中，鲜红色的血液喷洒而出……
满眼的血红……
他动作一顿，忽然全身颤抖起来，在众人兴奋不已的叫声中，仰天长啸。一双平日里澄然剔透的竖瞳，笼上了一层暗红，瞳孔缩小着凛了杀意，周身火焰一般明丽的红色毛发，也是带上了浅浅的暗色。
噬月一族有一个秘密，关于他们本身的秘密……
他甩动着脑袋，挣脱了五人的缚阵，冷冰冰地看着他们坐倒在地上，看着他们唇角溢出的血丝。
噬月一族，可以凭借吞噬他物的血肉，获得力量。更重要的是……
将一名弟子按倒在地上，他喉中发出一阵低吼，尖锐的牙齿刺入那人的肩胛，口中的人尖叫越来越小，最终没了声息，而他还在狠狠地咄吸着伤口处流出的鲜血。
当噬月一族受了重伤，便会丧失理智，渴望着，更多的鲜血……
不够不够！
他放下爪子下支零破碎的尸体，血红色的眼睛寻找着下一个猎物，他的身边，被撕裂的手臂碎肉到处都是，遍地鲜血。
而他周身的皮毛，就像是浸润了鲜血一般，越发红了起来。
“玄帝住手！”
有人在喊着他的名字，血红色的眼瞳中闪过一瞬间的迷茫，定定地看了手中执剑，却是一副坦荡，不带任何凌厉的剑气笑着向他走来的青年。
“玄帝……”
他听见那人轻轻的呼唤。
脑子里，却是有另一个声音在叫嚣着不够不够。
“孽徒！还不手刃那妖兽！你想要让同门平白失了性命了！”
不够不够不够！
这个声音好讨厌。
“玄帝不要！你答应过我的！”
下意识地松开了口中的手，他有些愣愣地看了拦在自己身前的青年，几乎是低喃着开口。
“道……渊……”
道渊捂着自己渗出血丝的手，笑了起来，点点头。
“是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也是在我手上咬了一口。”
“……”
他想要笑，却笑不出来，有些迷茫地四下里看了。支零破碎的尸体，就这么七零八落地被扔在身周。
心里一冷，他忽然生出些惬意，下意识地就是紧紧盯了道渊。
“这些……”
道渊笑容一沉，还没开口，就是听见他身后的老者厉声喝道。
“孽徒！还不动手！”
道渊摇了摇头，站在了他的身前。
“我说过的，我会和他一直在一起，我不会对他动手。”
他心中一暖，几乎忍不住就要笑出来，似乎，连着身边洋溢着的血腥味都不是那么刺鼻了。
“孽障孽障！！”
老人气得满脸通红，重重地咳了几声。
“先前我只当你情深意重，却不知你居然执迷不悟，好，好！你不动手，老夫便亲自动手！便是我丧生与这妖孽爪下，还有琼华的道胤真人，这妖孽必死无疑！”
“师父！”
道渊的面上第一次流露出一种手足无措的表情，回头深深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中的意味，他依旧看不懂。
然后他看着道渊艰难地，一步一步向着老人走去，每一步，都将他微微暖起的心里染上一点冰凉。
不是说……永远站在我身边吗……
不是说……一直在一起吗……
不是说……是最好的朋友吗……
不……要相信他。相信。
他看着道渊拔出长剑，剑尖指向自己。
他看见道渊挥剑，剑势汹汹。
他……
相信啊……
是了。
即便强者如龙神桑落，也是逃不开相信与背叛，更何况是他……
……人类，都是不能相信的。
……
…………
……………………
睁开眼睛的时候，周身的锁链哗啦啦一阵响动，他看着自己被捆得严严实实的模样，忽然仰起头看了远远站着的道渊。
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神色却是冷硬如冰。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哈哈哈哈！！”
他仰着头，大声笑了起来，震得周身的锁链一阵一阵地响。
笑声戛然而止，他血红色的眼睛盯着道渊，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一股子难言的桀骜和晦涩。
“好，你很好！本座错信与你，是本座小看了你！道渊，你且与本座听着，若是本座出来，定要你不得好死！”
道渊垂下眼眸，掩去眸中神色，沉默良久，方才开口。
“水面灯明之日，你自可来去。”
停顿了许久，他转身一拂袖，束的齐整的青丝已成白雪。
“……我等着。”
“掌门……”
他身后的弟子有些犹豫着开口，道渊没有回头，径自离开。
他的视线定在道渊雪白的长发上，没了声音，只听得锁链是不是相碰发出的极细微的声响。静谧的……令人有些害怕。
…………
……………………
…………………………
道渊死后，什么都没有留下，继承铁柱观掌门位置的，是他的师侄。他登上掌门的第一日，便是将封印着噬月玄帝的那处定为禁地，不许人进入，更是严禁点灯。
而道渊临终前念着的名字，到死也不肯闭上的眼睛看着的地方，他记下来，却是谁也没有告诉。
道渊说的是——玄帝，我等着，可你为什么还不来……
道渊看着的，是封印了噬月玄帝的地方。
道渊最后呢喃的，是对不起。
……那时，正是琼华道胤真人师妹丧生妖兽的祭日，每每至于那时，道胤真人便是雷打不动风雨无阻下山除妖，但凡他出手，所过妖兽尽数伏诛。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番外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