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入世 ...
-
八年后。
中皇山：
“地面上就是这副模样吗，恩，很漂亮。”
十八岁模样的少女轻笑着站立在一片冰天雪地之中，单手搭在额间，身上穿着的浅黄衬着亮蓝的衣服有些轻薄，修长的手臂上套了手套，用棕色的细绳在臂膀上轻轻扎了一道。
黑色的长发在头顶束成一束，用蓝色夹杂了棕黄的发带绑了，在一端分成两束，松松地垂在身后。细长的眉脚微挑，黑亮的眼眸中笑意清澄。唇角微勾，笑容如同天空中明媚的日光一般灿烂。
她仰头看了湛蓝的苍穹，眸中划过一丝好奇和欣喜，然后侧了头看向身边的站立的女子，略略歪了歪脑袋。
“落桑姐，我们要去哪里找大哥？”
水落桑仰了头，极黑的眼眸因着感受了有些明亮的日光而微微眯起，眼瞳不易觉察地竖立了起来。
目力所及之处，是连绵起伏的山脉，看不见边际，蜿蜒着向远方蔓延开去。而因着苍山覆雪而显得越发高远的湛蓝苍穹，阳光明媚，眯着眼睛看去，有时会晕开一层七彩的光圈。
便是这般晴朗的天气，却又是飘飞了点点晶莹的雪白，发着光打着旋，缓缓地落下。
四周都是一片静谧，连着雪花飘落在地的声音似乎都清晰可闻。偶尔，因着松柏被积雪压的紧了，耳边便会传来扑簌簌的落雪声音，衬着飞鸟掠过天空的声音，显得越发空灵高远起来。
‘那便约定好了……便一同去雪下得最美的地方。’
‘恩，约定好了。’
耳边似乎有谁在轻笑着开口，水落桑不禁有些出神，恍惚的伸出手来，看着一片雪花自空中落下，一点点的冰凉坠在自己掌心，慢慢化成一滴水珠，再顺着掌心的纹路滑了下去，碎在了脚下的白雪皑皑之中。
约定……
水落桑一手抵了额角，轻皱了眉。沉默了片刻，便是移开手，看着身侧面露担忧的风晴雪笑了开口。
“先前看着典籍时候还有些不信，现下看来，这中皇晴雪，确是名不虚传。”
顿了顿，她看了风晴雪的模样，笑了起来。
“中皇晴雪。和晴雪的名字一样。”
水落桑本就容貌清丽，现下穿着称身的白底压了蓝边的长衫，越发衬得身形修长，姿容妍丽。
宽大的衣袖因着她的动作略微一甩，在空中划出一个有些凌厉地弧度，站在飘飞的雪花和阳光之下的纤细身影，却是添了几分难言的英气。
不等风晴雪回答，水落桑已是走到悬崖的边上，远远地环视了下四周，然后敛了眉眼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便是向着南边去吧。一年的时间，应是，可以……”
尾音渐渐淡了开去，水落桑轻抿了唇角不再开口，便是视线，也是放远了些，虚虚地定在一棵高大的雪松之上。
“恩。”
风晴雪伸出手去搭在水落桑的肩膀上，很坚定地点点头。
“落桑姐不要担心，一定可以找到大哥的。”
“……”
水落桑没有回答，只是微勾了唇角看向风晴雪，略略点了点头。
“走吧。”
昆仑山天墉城：
穿着白底压着紫边的天墉道服的少年，乌黑的长发在脑后编了一条辫子，末梢用串着羽毛的坠饰绑了，垂在身后。最后看了眼高耸入云的青铜大门，少年果断地转了身，沿着脚下的阶梯，向着山下跑去。
空中传来一声清啼，羽毛蓬松体态臃肿的海东青在他头顶盘旋了下，然后飞高了些，如同领路一般向着前面飞去。
少年的面容冷然，唇角抿得紧，神色看起来有些冷漠，眉头虽是没有皱起，眸中神色却是有些淡。眉心中一点朱砂，衬得少年本就清朗的面容越发俊俏起来，只那眉眼间的冷淡显得有些漠然。
背上负着一柄血色长剑，用布条一圈圈地绑扎着，露出的半截剑尖残破不全，俨然是被人齐腰砍断的模样，裂痕细碎地向上蔓延，消失在了裹着剑身的布条中看不清晰。
没有开口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少年只将视线定在脚下的路上，略显沉闷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而少年的身影，也是慢慢消失在了一片苍翠之中。
风晴雪醒来的时候，天还未亮，火堆仍然在静静地燃烧着，不时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响，崩裂出些许异常明亮的火花。不知道是已经睡过了醒来，还是一直未睡的水落桑正坐在火堆前，见着火光渐灭的时候，便是向着里面加上些许干柴，或者用手中的长棍挑一挑柴堆。
明明灭灭的火光在她的面上镀上了一层极浅的红晕，比平日里玉石一般的颜色看起来要明艳生动许多，虽是轻勾了唇角浅笑，水落桑面上的神色，却还是令风晴雪不知怎么，突然从心底生出一种极浅的难过。
单手撑在地上坐起身来，风晴雪低了头，看到自己身上一件蓝白的外袍滑落。她伸手抓了袍子的边缘，轻轻摇了摇头。
站起身来，风晴雪放轻了手脚，拿着袍子走到水落桑身边坐下，也不说话，只仰头看了天空——
天空很黑，却是又透出几点通透的蓝色。很亮的，一点一点的，和幽都发光的忘川一点儿也不一样的星星，如同洒在了地上的豆子一样洒在天空中。
远山的轮廓在夜色中看不清晰，周围的草木没有发光，在阳光下青翠鲜活的让人看着就想要微笑，便是在夜色之中，也是很漂亮。
和幽都，完全的不一样啊……
“大哥总是说地面上的世界，草是绿的花是红的，都是很漂亮很漂亮的。”
风晴雪点点头，面上露出些许笑容。
“果然，是很漂亮很漂亮……”
她转过头，看着水落桑时候，眼睛倒映着璀璨的星光显得很是明亮。
“但是，大哥一定不会因为这个很漂亮很漂亮的世界，便不回去的。因为，”
风晴雪微微勾了唇角，笑容带了些微的促狭。
“落桑姐你答应了等着他的~”
水落桑面上一红，目光从火堆上移开，瞪了风晴雪一眼，却是自己也笑了起来。
“广陌若是不回来，只怕哪个小姑娘还会拉着我的袖子，哭哭啼啼地嚷嚷个不停，怎么哄都哄不过来才是。”
“恩……”
风晴雪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地偏了头，唇角笑意渐深，眼神坚定。
“所以落桑姐你不要难过，我们一定会找到大哥的。”
她仰起头看了天空，眨了眨眼睛。
“一天找不到的话，便找一月，一月找不到的话，便找一年，一直找不到的话，就一直一直找下去。”
水落桑方想开口说找不到的话一年之后也得回去，可是话到了嘴边却是又怎么都说不出口，只点点头，然后忽然伸手揉了揉风晴雪的脑袋，放柔了声音开口。
“再睡一会吧，明日我们去雾灵山涧。”
侧了身让风晴雪靠在自己身边睡着，水落桑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她的脊背，另一只手松松的搭在膝盖上，仰头看了夜空。
少年轻笑着开口眼神坚定的模样似乎还在眼前，说着有些人是舍弃了一切也想要一直在一起的，说着等我回来。然而等待之后，却是得到了他行踪不明的消息。现下里出来寻了几日，见着这广陌心心念念着想要同去的地面上的景色，果然如同他所说的一般美好，却是不见了承诺中同行的那一人。
轻轻叹了一口气，水落桑闭上了眼睛，靠在了树上，浅寐了起来。
——明月高悬，瀑布从水潭边缘的高山之上坠下，落在了一片深深的水潭之中，溅起无数的水滴。
天空中忽然出现一条苍青色的巨龙，金色的竖瞳虽是冷冽，却又带着柔和的光芒。端坐在伸出到潭上的岩石上的男子抬起头，清隽的面容上浮现出浅淡的笑意。
巨龙在空中盘旋了圈，然后落了下来，一阵白光闪过，一身青色铠甲的女子站在了男子身侧。
极黑的长发没有用任何东西束了，只松松地披散在身后，因着她一撩衣摆坐下的动作而在岩石上散了开来。
男子略略偏了脸看向女子，面上露出一丝极浅的笑容，原本虽然温柔却是似乎带了些冷淡的面上，一瞬间笑容真实了许多。修长的手指在摆放在面前的古琴上一拨，一串清冽的琴音便是泼洒在了这山水之间。他身边的小黑蛇一副陶醉的模样摇了摇脑袋。
见了女子也是点点头，男子方才笑着开口，声音如同他的人一般，带着一种难言的柔和清然。
‘桑落，你今日，来迟了些。’
翻云寨：
在百里屠苏将翻云寨一行妖化山贼打败之后，先前被山贼掳上山作为炼药的材料的一行人等，也是随着百里屠苏一并向着山寨外走去。
到了山寨门口的时候，一直走在队伍后面的欧阳少恭却是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了眼空无一物的身后。
黄褐色长衫的欧阳少恭看了渐行渐远的一行人，目光定在了走在最前面脊背挺得很直背了一把红剑的百里屠苏身上，眼眸中的温和之色渐渐敛去。
他的身侧，老迈的妇人微微皱了眉，佝偻着身子难耐地轻咳了几声，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是终于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侧了眼看着老妇一眼，欧阳少恭眸中划过一丝担忧，而后摇了摇头，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药瓶，递到了她的手中。
等到老人吃了药止着咳嗽，他才轻笑了起来，点点头掏出一张黄色的符纸。
“空生万物，灵虚化形，翔于九天——”
在他的指尖，黄色的符纸慢慢化为一只小鸟的模样，扑闪着翅膀停在空中。
欧阳少恭轻笑了下，对着它点了点头。
“去，找到他。”
眸中笑意渐沉，他唇角笑容慢慢淡去，有些意味深长地拖了语调。
“他，自会知道如何行事。”
黄色的小鸟扇了扇翅膀，窜入云端消失了踪迹。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入世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