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忘川蒿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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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的时光，似乎只在眨眼间，便是过了去。
十巫虽然同事，却是各有着各的脾气，巫谢喜欢独处性子孤僻，巫阳看见药材就走不动路，巫凡看见药材就发抖只喜欢研究巫蛊，巫鼢说话两个字两个字地蹦，巫礼神神叨叨，巫真天然地有些过头，巫罗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巫姑性子严谨，巫咸正直谨然，巫彭年纪最小。
除却巫姑与水落桑这个女性巫彭之外，其余十巫皆为男子。带着灵巫祭礼冠都是看不清形貌，只能从露出的下颚和唇线判断出大约都不是很年长。
年纪最大的应该是主占卜司仪的巫谢，留了一下巴的胡子，说起话来就看见那一丛黑乎乎的胡子一抖一抖。大约是习惯了占卜之后说一半留一半的玄妙，巫谢平日里说话速度也是放的慢，常常是半截话说完了，要停上许久才会说另外半截。
然而，在十巫之中，他却是处在一个极其特殊的位子。一年之前，正是因为素来不出自己地盘的巫谢循着娲皇神殿去了一次，与女娲娘娘说了他占卜的结果。在水落桑印象之中并不曾齐聚的十巫，便是破天荒地聚在了一起。
也是那一次，女娲娘娘破了地界之人不可入得人世的规矩，暗地里派了除去水落桑和巫谢之外的其余十巫去往人界，寻找被封印的七把上古凶剑。
从那以后，风广陌在家里的时间，便是越发的少了起来。风晴雪毕竟年纪还小，有时候想着哥哥想的紧了，便是哭着闹腾起来。婆婆也是年迈，渐渐地也便哄不住发脾气的小姑娘。到后来，每每都是水落桑出马，十三岁十一岁两个女孩钻在一个被窝里面，说些悄悄话儿。
说着说着，移开了注意力，风晴雪也便止了哭闹。
这样一来二去，两人的关系也是越发亲密起来。
每每风广陌从人界回来，总是会带上些幽都看不见的事物。而在品尝了风晴雪的丰盛大餐之后，风广陌带下来的事物，渐渐地多了些地面上的特色吃食……
看着水落桑小口小口吃了他从地面上带下来的食物，风广陌的眼眸中总是会柔和下来，面上也是带了些许笑意，却又隐隐透出些许难言的期许。
只可惜，每一次他问着味道如何的时候，水落桑都是很认真的点头，说着很好吃。然后风广陌便是会微微蹙了眉，抬手揉揉水落桑的脑袋，轻轻的叹一口气。接着下一次，带了更多的吃食回来。
小绿长得飞快，作为风广陌第一次去地面上带下来送给水落桑的礼物，这条据说是来自极南之地的广袤丛林中的噗呦噗呦大头蛇，以他翡翠绿的鳞片，极具野性的眼瞳，还有那令人咋舌的生长速度，成功地征服了方才十一岁的风晴雪。
于是，小绿的栖息之地，也便是从水落桑的长镰柄上，移到了风晴雪的长镰之上。而风晴雪约莫是和风广陌一并遗传了韩远青的大力，小小年纪，一手挥舞起盘了水桶粗细的小绿的长镰，亦是轻轻巧巧，一点儿都不费力的模样。
不过那副场景，倒是总会让教导风晴雪镰术的水落桑轻笑出来。有时候，难得无事地风广陌陪在一旁看了，也是笑着，冷不防便是将水落桑抱了起来，单手楼在坏里。看着被吓了一跳，伸手楼着他脖颈的水落桑，十九岁的少年也是扬着嘴唇挑了眉，眉眼间都是满满的笑意。
“落桑姐，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啊？”
风晴雪方才和小绿一起洗完澡，耷拉着湿漉漉的头发就是向着端坐在床边的水落桑跑了去。小绿抖了抖脑袋，亮着一身翠油油的鳞片，仰着三角形的脑袋，吐着信子扭着蛇形游了过来。把着还有些水滴的尾巴缠在了水落桑的小腿上。
风晴雪笑眯眯看了，伸手摸了摸小绿的脑袋。
“小绿，你长得真威风。”
棒槌粗细的小绿立马点点头，一副骄傲地模样在风晴雪手掌里蹭了蹭，然后瞥眼看了似乎是在出神地水落桑，有些委屈地用尾巴蹭噌她的小腿。
水落桑被水滴激得一寒，方才回过神来。眼神还有些恍惚，只在风晴雪和小绿身上打了一转，便是重新落在了摊开在膝盖上的卷轴之上。
不过，她倒是注意到了小绿的情绪，伸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小绿的脑袋，舒服的它拿尾巴一下一下地敲着地。
“此次已是去了几日，约莫再过几日，便会回了。”
“恩。”
风晴雪点点头，挨着水落桑坐了，眯了眼睛任由她捏了炎咒借着热度将自己的长发烘干。
“这是……”
小姑娘探头看了水落桑膝盖上的卷轴。
“七把剑，恩，焚寂，煌灭，长日……”
水落桑收了卷轴，摇了摇头却是笑了起来。
“还记得我与你说过的，女娲娘娘和七把神剑的故事吗？”
“记得。”
小姑娘点点头，恍然大悟。
“这就是那七把神剑，难怪看起来都那么威风。”
小绿不满了，仰着头用金色的竖瞳瞥了风晴雪。
风晴雪对着小绿伸出手，摸摸它的脑袋。
“小绿也很威风。”
小绿甩尾巴，扭头。
“小绿最威风。”
小绿满足了，低了脑袋摊在水落桑脚边，拿尾巴尖勾了风晴雪的衣摆。
“不知道大哥这次回来会带些什么。”
风晴雪一手抵了下颚，一手伸在膝盖上，歪着脑袋看了小绿，然后勾了唇角笑着起来。
“我想要噗呦噗呦大头蛇，和小绿一样威风的。小绿一个人，总觉得有点孤单，两个人的话，应该就不会了。”
小绿白了风晴雪一眼，却是游到了她身边，拿脑袋蹭着她的手臂。
水落桑沉默了下，拍了拍风晴雪的脑袋。
“我陪着你。”
顿了顿，将卷轴收进怀里，坐到了床上。
“广陌出去不是游玩，只能顺路找些稀奇事物与我们看看，噗呦噗呦大头蛇，怕是有些困难。你若是实在想要，我便……”
水落桑忽然皱了眉，接下来的话语似乎是极其自然地，便要脱口而出，却总是在到了嘴边的时候，消失了踪影。
好像，在记忆的深处，有什么十分久远的事物，挣扎着，想要浮上来，却总是在即将浮出的那一刹那，重又被禁锢的更深了些……
“……”
风晴雪看了水落桑的神色，有些担忧地伸出手去，和小绿一人一边，拍着水落桑的脊背。
“落桑姐，我知道了，你别生气。”
小姑娘很郑重地点点头，拍完水落桑，又顺手摸了摸小绿的脑袋。
“有小绿就够了。”
“我不是生气。”
水落桑放下手，摇了摇头。
“只是方才好像想起了什么东西。”
“恩？”
风晴雪歪了脑袋，看着水落桑。
“落桑姐想起了什么？大哥回来的时间吗？”
“不……”
水落桑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似乎……忘记了。”
“忘记了吗？”
风晴雪点点头，笑了起来。
“没关系，总会有想起来的时候的。”
小姑娘一手抵了下颚，若有所思地敛了眉眼。
“会忘记的话，应该也便不是很重要的记忆的。”
“也许。”
水落桑轻笑着点头，拍了拍被子。
“晚上再与你说女娲娘娘和七把神剑的故事，如何？”
“诶？”
风晴雪睁大了眼睛，鼓了脸颊扯着水落桑衣袖撒娇。
“这个听过了，我想听大哥什么时候回来的故事。”
“这个啊……”
水落桑摇摇头，眯着眼睛看了风晴雪。
“那好，那我们就说广陌离家几年未回的故事好了~”
小姑娘笑嘻嘻地扑了上去，水落桑一旋身，将自己裹进了被子里，也是嘻嘻哈哈笑了起来。里屋的婆婆听的声音，笑了摇摇头，起身将灯花挑了挑，晕黄的灯光便是明亮了些许。
石屋之外，泛着幽幽蓝光的忘川，静静地在天际流淌。高大的树木在幽蓝的苍穹之下，静谧而又安宁。
就像是水落桑说的那样，风广陌两日后便是回来了幽都。从娲皇神殿出来的风广陌，依旧穿着一身一层套一层裹得严严实实的灵巫祭服，虽是带了灵巫祭礼冠，却仍是难以掩饰面上的倦色。
风广陌嘴角抿的有些紧，在娲皇神殿之外停了脚步，而后回头有些意味深长地凝视着娲皇神殿外格外高大的石门许久，方才回转过头，看到了静静站在传送阵旁边的水落桑。
少女穿着一身点蓝的夜月清霜，微收的腰身越发显得她身形纤细，墨黑的长发松松地拿着一个有些简陋的发簪束了，垂在身后。眉眼遮在和他一般款式的灵巫祭礼冠下看不清晰，只露出略略抿起的唇角，风广陌却是直觉地，她在笑。
——从眼底蔓延开来的，并不深切，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浅淡，却是让他只是想着，就不由自主想随着微笑的笑意。
心里一直盘桓着的，莫名却又似乎理所当然的焦虑和不满，似乎也淡了开去。
风广陌加快了脚步，迎着等在那处候着自己的水落桑走去。
“落桑，”
他在水落桑面前停下了脚步，然后轻笑了起来。
“随我，去个地方。”
水落桑点点头，也是微微勾着唇角笑了起来。
忘川蒿里。
大片大片的蒿草，似乎看不见边际，明明没有风，却是在轻轻地飘动。柔软的蓬松的洁白的绒絮，不疾不徐，以着一种格外宁静安谧的姿势轻轻浮动着，细碎的雪白被带起在空中，然后又缓缓地落下。
墨蓝近黑的天空中，发着幽幽蓝光的忘川静静地流淌过，边缘慢慢地模糊开来，晕出一条一条的银白光晕。
风广陌大步走在前面，脚下时不时传来像是踏在水面上的声音。水落桑走在后面，却是停了脚步，仰起头看了漫天绒絮缓缓坠落，眼神，渐渐迷茫了起来。
在哪里，曾经看见过——在湛蓝的，阳光明媚的苍穹下，缓缓坠落的雪白晶莹。以及，尚且稚嫩，却是坚定地约定……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忘川蒿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