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阑珊》依普

56、第五十六章

　　一个小时后林蓦阑醒来，夏树森已经没在床上了。她打开房门看见夏树森拇指摁着太阳穴，食指中指夹着支烟，他在窗前踱着步，打电话时语气算是严厉。
　　她有点心疼，老板过得比助理还累呢。
　　她端一杯茶过去，却被夏树森顺势圈在臂弯里。顾及正打着电话，林蓦阑也只能忍辱负重，她看向窗外，广阔的江景，还有远处那些这座城市的标志性建筑，其中就有环翼大楼。
　　小时候她总喜欢去高的地方，妈妈怕她摔着总是拽着她不松手，可没想到在生命的旅途里，她却早早松手了。而林蓦阑也不像小时候那样喜欢高处了，现在的她太明白站得高、摔得痛这个道理，她劫后余生，心有余悸。
　　夏树森打完了电话，“想什么呢？一整天都在发呆。”
　　“想起小时候的一些事情。”
　　“那说给我听听。”
　　“你不是已经调查过我了吗？”
　　夏树森惊得眉毛一挑，“你知道？”
　　“没办法，我一个人整理东西，为了分门别类，只有挨着打开看看。”
　　“那你想的这件事材料里有吗？”
　　“没有，但还不想告诉你。”
　　“那我等着，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给我听。”
　　林蓦阑把茶递到夏树森手上，双手抱在胸前，“夏总，您不用对我这么温柔。”
　　夏树森抿一口茶，“我以为昨晚之后你不会再把温柔二字用在我身上。”
　　林蓦阑推开他往一边走，这天确实是聊不下去。
　　她去沙发上坐下，夏树森也跟过来。她犹豫再三，还是开口，“你头疼？”
　　夏树森点点头，身子一仰头枕在靠垫上。林蓦阑取下戒指随手往茶几上一扔，手指插在夏树森的头发中，手法熟练地按了起来。夏树森斜眼看了看被丢在一旁的戒指，心想还是瞿郴思虑周全，可来不及了，那枚戒指他已经迫不及待了换了进去。
　　林蓦阑揉着太阳穴，盯着夏树森英挺的眉鼻，她实在想象不到，关于他俩的未来会是个什么样子。
　　这时林蓦阑的电话响起，竟然是王肯。
　　“学姐，明天有空吗？”这小子声音还是一如既往雀跃。
　　林蓦阑下意识看一眼一旁的夏树森，“有事啊？”
　　“你记不记得你特别喜欢那个拉花师，他来中国参加比赛，我请到他明天在我店里表演。”
　　“威廉？你说威廉？”
　　“就是威廉！学姐，一共可只有三十个席位，给你留几个？”
　　“一个就成。”
　　夏树森突然轻咳一声。
　　林蓦阑上扬的嘴角僵了一下，他跟王肯说了声稍等，转向夏树森。
　　“明天有个咖啡拉花师在我学弟的咖啡馆表演，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去看看吧。”
　　“你确定？”
　　“你不想我去就算了。”夏树森好好说着话突然一笑。
　　林蓦阑几乎打了个激灵，“王肯，帮我留两个位子吧。几点开始？”
　　“十点开始，我倒真好奇学姐的新男朋友是什么样子的。”
　　“不是新男友，是我先生，那明天见。”
　　夏树森坐直身子，“我太太终于肯带我出去见人了。”
　　“我也没把你的脸蒙起来过吧。”
　　瞿郴听说他们搬了家，晚上死活要过来吃剩菜剩饭。林蓦阑没办法又只能换上高领针织衫，重新炒了两个菜。
　　他抱着一大束鲜花进门，手里还提着打好包的松鼠桂鱼。
　　“坦白说，从我走进来的那一秒我才有你俩结婚了的实感。”
　　林蓦阑去接过花和鱼，“听说你求婚成功了，恭喜啊。”
　　“远程下了个单，只要对方不跑票，我就也是有老婆的人了。”
　　林蓦阑被这话逗乐，她把鱼用一个盘子翻出来，然后招呼夏树森过来吃饭。
　　夏树森过来的时候从茶几上把戒指捡了起来，顺手给林蓦阑套上。瞿郴看一眼便知戒指已经换过，咯咯咯笑出了声。林蓦阑以为瞿郴在笑自己买个假戒指，毫不客气给了一个白眼。
　　“夏树森，你老婆脾气见长啊。”
　　林蓦阑正好趁机接话茬，“所以才让瞿总安排，看能不能给我换个岗位。这样下去我难免公私不分，不能好好为各位领导服务。”
　　瞿郴一口汤差点咽不下去。
　　夏树森放下碗筷，特别认真地看向林蓦阑，“正好，对你我也没打算公私分明。”
　　林蓦阑拿手去顺顺胸口，还真是堵得她哑口无言。
　　第二天快到咖啡馆的时候林蓦阑突然想起提醒一句，“那个，我忘了问王肯今天有没有请万郁豪。”
　　夏树森简单嗯一声，抬手指了指斜对面的那辆跑车。
　　林蓦阑心里呜呼，对啊，江原跟王肯也是认识的，她怎么还忘了这茬。
　　林蓦阑叹口气，只希望车停在这里是偶然，别他们真的出席同一个场合。
　　夏树森把车停好，松了安全带，“我太太为了别的男人唉声叹气，真让我伤心。”
　　“好歹不是为了别的男人眉开眼笑，您说是吧？”
　　夏树森被林蓦阑说得哭笑不得，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林蓦阑挽着夏树森走了进去，王肯赶紧过来迎接。
　　“学姐。”他热情招手，“这是姐夫吧。”
　　“这是我学弟王肯，这是我先生夏树森。”
　　王肯表情透露出震惊，他不知道夏树森长啥样，但这三个字还是听说过的。
　　“你好你好，我带你们过去。”他有点紧张，同时又忍不住好奇待会儿万学长的反应。万郁豪可是专门跟他确认过林蓦阑来不来，而且还一早就到了。
　　万郁豪看他们进来站了起来，夏树森看王肯犹豫着不知怎么安排座位，便主动坐到了万郁豪旁边。林蓦阑偷偷拽了拽他，他倒是无动于衷。
　　他伸出手，“小万总，又见面了。”
　　“夏总真是个好先生，愿意陪蓦阑逛街，也愿意陪蓦阑参加她喜欢的活动。”
　　“我也是为了避免重蹈小万总的覆辙。”
　　万郁豪一愣，苦笑着算是作了回应。他们都坐下了。
　　这时王肯带着江原走了进来，他指了指林蓦阑的方向，“原哥，要不你坐我学姐旁边，反正你俩也算认识。”
　　林蓦阑僵在椅子上，夏树森也不禁失了一刻的自然。
　　江原走过来，话没多说，直接坐了下去。直到王肯走开，他才将头转过来，缓缓开口，“他能给的我都能给，你选了他，我尊重你。”
　　“那你还出蓦然阑珊系列？”
　　“我不打扰你，但总有表达的自由吧。”江原眼角下垂，笑容有些戏谑，“就像夏总不肯将离原的任何新闻放上环翼所有平台一样，这是我的自由。”
　　他们都不再说话，直到整个活动过程结束。率先起身的是万郁豪，然后是牵着林蓦阑的夏树森，江原坐到了所有人离场。
　　江慈盯着错过午饭的弟弟，看着他闷头吃饭却是一副食不下咽的表情。
　　“心情不好还是身体不好？”
　　江原放下碗筷，“刚才见到了喜欢的姑娘。”
　　“哦？”
　　“她结婚了。”
　　“那就放下吧。”江慈拄着杖走到弟弟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我不愿放下。”
　　江原一走江慈便叫了下面的人进来，“上次小原打着我的名号是要救谁？查查那人什么底细。”
　　而在滨江路的公寓里，夏树森把林蓦阑狠狠压在沙发上，手指像捏皮球一样用力抠住她的头皮。
　　“离江原远一点。”夏树森警告。
　　“是。”林蓦阑答应着，由衷地。
　　“江家非常复杂，我是为你好。”这话一出完全改了刚才那副因为吃醋气急败坏的嘴脸。
　　“是。”林蓦阑点头，“那能不能先放开我，我要去厕所。”
　　夏树森起身，拿起茶几上的电话往书房走去。
　　浅漾发了孩子的彩超照片给林蓦阑，还特意标注了哪里是头，哪里是四肢，看得林蓦阑鼻子一酸。前些日子以为熬不到头，没想到现在老林家竟然要迎来孙子了。要是妈妈还在该多好，她深吸一口气，止住了快要掉落的眼泪。她很早就想去妈妈坟前祭拜，说说最近发生的这些事，可她情怯，她怕到了那里自己只知道对着墓碑哭。可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敢了，她想去看看。
　　林蓦阑敲门进书房，夏树森两根手指撑着头，正坐在椅子上翻看一本书。
　　“我有事想出去一趟，晚上要在家吃饭吗？”
　　夏树森合上书，“晚上约了乔竟他们。”
　　“那我能不能借辆车开。”林蓦阑说出口突然反应过来，楼下就只有一辆车，其他车都没有开过来。“车你开吧，我忘了。”
　　“我让乔竟来接我就行了，你去吧。”
　　“谢谢你。”说着转身要走。
　　“林蓦阑。”夏树森叫住她，“你不打算告诉我是什么事吗？”
　　“我……”
　　见林蓦阑愣着迟迟不开口，夏树森将椅子一转背了过去。林蓦阑说了声走了便拿着包出了门。
　　墓地离市区二十多公里，一路上林蓦阑忐忑不安。当下的结果是好的，但这个过程中，她确实干了些母亲眼中的荒唐事。
　　她捧着一束白菊下车，深吸了一口气。
　　碑上的照片母亲隐秘地笑着，似乎父亲离开家后母亲在照片里总是这样笑。她不快乐，已经尽全力想掩饰这一点。
　　林蓦阑拿出湿纸巾将墓碑擦拭一遍，然后靠着墓碑坐下。
　　“妈妈。”她轻轻唤一声，“林蓦潇和我都分别成家了，我知道他肯定已经偷偷来看过你了，你应该已经晓得自己就快当奶奶了吧。妈，你看我戒指亮不亮，比你留给我的那个可大多了。我现在身体很好，工作很好，嫁得也很好，我今天可是开豪车过来的，你不要担心我。”
　　林蓦阑在墓地坐到了五点半，絮絮叨叨说了好多事，晚上她带着菜回了娘家，给浅漾和林蓦潇做了顿大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