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阑珊》依普

48、第四十八章

　　夏树森周一一早的机票飞温哥华，四天之后飞纽约。瞿郴装了两天不为所动终究还是一大早出现在了夏树森家里，而被强拉来的林蓦阑捂嘴打着哈欠，不知自己在这里的意义。
　　夏树森眼睁睁看着瞿郴将一盒酥饼塞进他的行李箱，彼此心照不宣。哎，瞿郴和程青元，他和林蓦阑，好像都是难题。
　　老徐把行李放到后备箱里，瞿郴和林蓦阑并肩站在车前。他们准备就在这里目送夏树森，送到机场什么的太过隆重而且也没必要。
　　“夏总，接机信息和酒店信息我已经发到您手机，明天的会议材料稍后直接发到您邮箱，您注意查收。”
　　“林蓦阑。”夏树森叫一声名字，然后走到林蓦阑跟前，张开手，抱住她。
　　老徐和瞿郴先是一愣，继而露出姨母般笑容。
　　“林蓦阑。”夏树森接着说，“等我回来，我们讨论一下误会的事情。”
　　林蓦阑看着渐渐开远的车，再看看身边的瞿郴，神色悲壮。
　　瞿郴同情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不管误不误会，今天上午那个会你还是得跟我好好开。对了，等夏树森回来，如果你们讨论的结果是你就当一切都是误会，那我帮你先还钱，你直接走人，那样对你俩都好。”
　　江原拿着明信片出现的时候林蓦阑也是哭笑不得，“如果都得你亲自送上门，又干嘛麻烦中法两国的邮局呢？”
　　“这个就叫做仪式感和诚意缺一不可。”
　　林蓦阑笑着接过明信片，“离原总裁助理？这还是个招聘广告啊，不过离原是什么公司，是做什么的？”
　　江原指指自己，“我我我，就是我！林蓦阑，我特意借明信片寄送的周期就是为了给你充分的时间去了解我们离原的，怎么你好像一无所知，你们新闻平台不上我们的新闻吗？”
　　林蓦阑将信将疑地打开环翼的新闻客户端，在搜索栏输入“离原”二字，无匹配项目。
　　江原眉头一挑，呵，夏树森。
　　林蓦阑见江原脸臭，补充到，“别着急，我直接查查百科。”
　　林蓦阑打开网页，还真是被震惊了一下。她吞了下口水，“那个‘蓦然阑珊’，跟我没关系吧？”
　　“林蓦阑，你要不要来帮我？”
　　“我一个学法律的，衣品也不怎么好，怎么帮你？”林蓦阑摊手。
　　“你也不是学计算机的，不是照样给环翼总裁当助理？”
　　“可我毕竟有奇计的工作经验支撑，也算是业内人士。这要跨到时尚界我可没信心，你还是放过我吧。”
　　“林蓦阑，对于我是离原总裁这事儿，你会不会表现得太平静？”
　　“咱俩吃第二顿饭的时候你就跟我交了底，所以你有公司也好、当总裁也好，我都不会太惊讶。不过我确实是震惊的，如果我看到的不是假新闻，你厉害啊江原。”
　　“那你就考虑一下，薪水肯定比你在环翼高。”
　　林蓦阑笑，“我在环翼的工资可不低，我要真答应了你可别后悔。”
　　这时一位长卷发的年轻女士娉婷走来，在江原耳边汇报着什么，江原说了声“知道了”，那位女士立即转身走开。
　　林蓦阑偏偏头，“江总可不像是没有助理的人，况且我可不认为雇一个朋友给自己当助理是好主意。”
　　“你还是考虑考虑，不给我当助理可以来离原做法务或者市场，我们最近急需人才。”
　　林蓦阑盯着江原，“我怎么觉得你今天特别陌生呢？特别……”
　　“特别迷人？”
　　“是特别人模狗样。”
　　“我也只有在你和江家人面前才没皮没脸吊儿郎当。走吧，请你吃大餐。”
　　“行，以前只当你是有间小店还亲自到处取货的小老板，今天必须得吃顿好的。”
　　夏树森一下飞机便看到了程青元，程青元从上到下对他打量一番，嬉笑揶揄，“你本人可比狗仔照片里帅多了。”
　　“你本人可没有采访里好看。”夏树森翻着眼皮反击。
　　“堂堂夏总出差美国一个随行人员都没有？”程青元好奇。
　　“其他人从温哥华直接回国了，我这不是因为误交损友，只能特地跑一趟，干这千里送芝麻酥饼的事来。”夏树森说着用脚踢一下行李箱。
　　程青元当然知道夏树森会来纽约肯定跟瞿郴脱不了干系，只是她真的听到这话从夏树森嘴里说出来时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
　　“是吗？那今天我可要对你刷新认识了，这看着年纪大了心态也柔和了，连助人为乐的道理都懂了。”
　　夏树森郁结，“车在哪儿？赶紧带我去检验你那被过誉的才华。”
　　他们抵达时已经临近闭馆时间，工作人员已经开始打扫。
　　夏树森环顾四周，“先带我去看看你表达自己情伤的大作。”
　　“每一幅都是，又都不是。”
　　“不要对商人采用太过文艺的话术。”
　　“先说好了。Don’t judge me.”
　　“你说。”
　　程青元深吸一口气，“我跟瞿郴分手，我们俩在两个国家各自痛苦，但过了两个礼拜当我缓过了那口气，我突然觉得释怀。我释怀不是因为天涯何处无芳草，而是我突然有一种盲目自信，对我自信，也对瞿郴自信，就是不管什么时候，一年两年三年，哪怕十年，只要我回去或者他过来，我们还是会重新在一起，不管在那个时候我们身边是不是有了别人，我有那个信心。”
　　“要是从此再也不相见了？”
　　“那就各自安好各自幸福呗。”
　　“你不怕瞿郴已经放弃你结婚生子？”
　　“我说了是盲目自信了，可能是某种神秘的东方力量，很难解释。”
　　夏树森实在羡慕程青元的笃定，他就是太不笃定，于是畏首畏尾，毫无结果。他在纽约呆了两天，会了会当地的朋友，便让林蓦阑定了最近的班机回国。
　　林蓦阑想着“误会”二字便头大，有那么几分钟她还真想立刻借钱跳槽算了。可她还没来得及将头脑中那团乱麻理清，林蓦潇那边又出了事：有人举报西亭路39号秘密制毒，方哥怀疑林蓦潇。
　　小章给夏树森发了十几个消息，也打了十几个电话，可这一趟航班全程要求关机，夏树森迟迟没有回应。他只能赶紧给林蓦潇、林蓦阑透个风声，同时去酒店把浅漾接走。
　　老徐在公司外面看到几辆眼熟又可疑的车辆，再到楼上看到坐立不安的林蓦阑，立刻猜到是林蓦潇那边出了事。
　　他先稳住林蓦阑，“夏总还有两个小时到，方哥会卖那个面子。”
　　林蓦阑没有反应过来，“夏总？”
　　“详细的情况你当面问夏总，你一定先保全自己的安全。”
　　林蓦阑拨电话给小章，“我嫂子她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事，就是有点害怕。我把地址发给你，你如果有把握不被跟踪就过来。不过林助理，我建议你暂时就呆在公司。”
　　“请问，请问是夏总让你们帮我的吗？”
　　小章也不知怎么开口，这真要照实说可就得扯出跟踪那档子事儿了，“林助理，详细的情况你最好当面问夏总。”
　　林蓦阑望向老徐，她想过去陪着浅漾，却又怕反而带去麻烦。
　　老徐明白她的意思，“林助理，我建议你不如跟我一块儿去机场，先接到夏总再做打算。方哥就算真要动林蓦潇，至少也会知会夏总一声。”
　　“好。”林蓦阑跟着老徐下楼，可车刚开出一个路口就被三辆车逼停。
　　下面的人汇报了情况，方哥很快给林蓦阑来了电话，“林蓦潇做出了赶尽杀绝的事，我找不到他，还不能找蓦阑妹妹喝杯茶？”
　　“你别诬陷我哥。”
　　“是不是诬陷也得当面才聊得清楚，林蓦潇直接跑路你说我该怎么想。”
　　“不跑？难不成等方哥你亲自叫人打死他吗？”
　　“蓦阑妹妹这话可不能乱说，我怕夏总听到了产生误会。”
　　“哦？方哥说得客气，但现在被你的人堵在路上的，可不就是我林蓦阑吗？”
　　“蓦阑妹妹是聪明人，我忌惮夏总三分，也只能忌惮三分，要是手上什么筹码都不捏，那就不是三分了。你听话跟我走，我不找你家里其他人麻烦，再说了，从以前到现在，都没有人敢动你林蓦阑。”
　　江原被困在车流中，好不容易违规掉了头，林蓦阑上的那辆车已经开走。
　　林蓦阑坐到方哥面前，“你不是要谈吗？”
　　“你说可不可笑，自从你哥不再混这个圈子，他也真是窝囊得可以。不是妹夫给他出面，就是妹妹给他出面。”方哥察觉林蓦阑脸上的讶异，“哟，没想到夏总还有做好事不留名的习惯。”
　　“方哥，你的窝点被举报，你不怀疑内鬼，也不怀疑竞争对手，为何要怀疑到我哥头上？”林蓦阑握紧拳头。
　　“我怀疑你哥自然是有我的证据，林蓦潇身后有夏总给他撑腰，我要不了他的命，是不是自然也该要个说法？”
　　“这么说方哥到目前也只是怀疑，那你是看到我哥去警局了还是拨打110了？”
　　“林蓦阑，你现在跟我耍嘴皮子可一点用都没有。你把林蓦潇叫过来，我自然有办法弄清楚真相。”
　　“七八年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吧，当时被你们砍死的所谓内鬼，现在还埋在后山上。后来真相终于大白了，可人早就死了。你们不会怕也不会愧疚，你们只会说这就是命。”
　　方哥箭步过去，手使劲捏住林蓦阑的下巴，“你给我闭嘴，只要我不放你，林蓦潇总会乖乖来找我。要不是你，他的命早就该没了，这也是他的命，你救不了他一辈子。”
　　由于天气原因，夏树森的航班在机场上空盘旋了四十分钟还不得降落。小章安排了人到方哥那里观察着，确保林蓦阑人身安全。
　　江原早已跟丢，他请朋友调了监控，终于到了方哥那里。
　　“方哥，外面有个男的来取林蓦阑，报的是江慈的大名。”
　　“谁打的慈大少的大名？”
　　“估计是慈大少弟弟吧，长得是有几分像。”
　　“那还不快请进。”
　　林蓦阑迅速反应过来对方是江原，心揪了一下。
　　她见江原大步走来，愧疚地摇了摇头。
　　“也是江家少爷吧？”方哥起身。
　　“人我要带走。”江原开门见山。
　　“江少爷，各人打扫自己的屋子就行，如果扫把太长扫到别人家去了，那叫造次。”
　　“那我就造次了。”江原把林蓦阑拉到身前。
　　“江少爷，我请蓦阑妹妹来不是要为难她的，我们之间有我们之间需要解决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
　　“跟他没有关系，跟我有关系。”听闻这话所有人都看向大门方向，夏树森风尘仆仆，身后跟着好几个人。
　　方哥拍拍手，“为了一个区区林蓦潇，我这里也能聚几尊大佛。”
　　“方哥，在林蓦潇的人身安全可以得到保证前，我当然不会把人交出来。”夏树森递一个眼神给林蓦阑，似乎是让她安心。“林蓦潇的通话记录我已经查过，他没有报过警。你当然可以不信，你当然也可以继续扣住林蓦阑，只是刚才我跟林蓦潇讨论过，如果方哥死活咬住不放，而他就狠狠心去警局一坐，把这匿名举报的帽子扣实，再把水搅浑一些。后果会怎么样，真的很难说。方哥你金蝉脱壳当然没问题，只是怕土刨松了很多老树根露出来，你这一屋子的兄弟又有几个能在家过年？你那小舅子怕是要把牢底坐穿。”
　　“夏总，这事在我这儿没法过去，这事儿我必须要查个清楚。”
　　“当然，你当然得查清楚，林蓦潇是一个错误答案，我帮你排除了。”
　　“夏总，既然你保林蓦潇没做过，我继续卖你个面子。但如果这件事跟他脱不了干系，不管林蓦阑是不是你老婆，你手上是不是捏着我的把柄，我都会想办法将他千刀万剐。”
　　夏树森将风衣脱下披到林蓦阑肩上，“走吧，回家。”
　　江原被方哥拖住说了几句话，很快也追出去。他搂过林蓦阑的肩膀，“坐我的车回去。”
　　夏树森拽住林蓦阑的胳膊，“我通知他们把林蓦潇送去跟浅漾会和了，待会儿最好陪浅漾去趟医院。”
　　“江原。”林蓦阑开口，“今天谢谢你，你一定费了很大力气找到我，我明天跟你联系好不好？”
　　江原再次看着林蓦阑乘坐的车开走，拿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着哥哥的名字。
　　“小原，我江慈的名字可不是让你这么用的。”
　　“三哥，事发突然，下不为例。”江慈是江德胜的大儿子，前面还有两个姐姐。
　　“得了，爸在医院里，你抽个时间去看看。”
　　“行，谢谢三哥。”
　　直到车停在一个小区门口，林蓦阑和夏树森都没有说一句话。
　　“到了，在4幢2楼1号。”还是老徐打破安静。
　　夏树森从钱包里取出一叠现金递给林蓦阑，“待会儿去医院需要钱。”
　　林蓦阑抬头对上夏树森的眼睛，“我们谈谈。”
　　老徐立即下车。两人再次沉默。
　　隔了好久，“林蓦阑，我们重新做个交易。我们结婚，你欠我的钱就当聘礼，另外不管是这次还是下次，我都保林蓦潇平安。”
　　“为什么？”
　　“林蓦潇永远不可能摘得干净，既然我已经介入了，保他平安还是做得到。”
　　“那您也用不着娶我啊。”
　　“老太太喜欢你，娶谁都不如娶你。”
　　林蓦阑苦笑，“那么关于误会这件事，是不是也不用讨论了？”
　　“我给你考虑时间。”
　　“不用了。您要老太太高兴，我要我家人平安和钱，挺好。夏总您看还有没有其他具体要求，我稍后草拟一份合约，明天我们可以具体讨论修改。”
　　林蓦阑停顿几秒见夏树森暂无反应，便拉开车门下了车。是，直接做成了交易，她确实永远都不会误会了。
　　夏树森撑着额头，事情怎么会被自己搞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