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他竟是灭世主》水倾尘

21、千尸百骸

　　四面八方的尸骨、邪物将三人重重包围，他们口中发出撕心裂肺般的嚎叫，湖水如巨龙般，翻滚盘旋，狂啸不止，原本几欲平静的湖面，再次形成巨大漩涡。
　　比前几次更猛、更强，水中，混杂着血腥味、尸骨味、腐烂味，仿佛阴曹地府。
　　无数尸骨涌动，人待在其中，身体仿佛压了万吨巨石，动弹不得。

　　言尘悬浮在湖中，眼前眩晕，四肢宛若被带着长刺的皮鞭抽打，疼的入骨，因为湖水的阻碍，每次扭头，脖颈上的皮肤都像被刀子割，言尘低头能看见死死抓在他腰上的手，心知闻澈在他身后，他叫了一声阿澈，但迟迟没有回应。
　　心中有点奇怪，如此近的距离，是不可能听不到的。
　　他眯着眼，转头往后瞧了眼。
　　发现那人脸色苍白如纸，似乎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事，整个人僵在原地。

　　言尘心一慌，以为他不舒服，双手抓住闻澈肩膀，定定看着他，担忧道：“你脸色不好，怎么了？”

　　闻澈听见熟悉的声音，回了回神，勉强一笑道：“没…没事。”
　　言尘目光凝视着闻澈，警惕道：“可是你的表情不对劲，你若有事，不必瞒我。”

　　闻澈摸了摸言尘的脸，笑嘻嘻道：“哎呀，我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尸骨，当然会惊讶喽。”
　　怕言尘多问，他忙露出标准的微笑，神情散漫慵懒，道：“对了，哥，我们要如何离开？难道要和他们打架？”

　　言尘眸色深沉，许久嗯一声。
　　这才环视周围，湖水中不仅仅有尸骨，还有肉/体尚未腐烂的刚死之人，以及野怪、凶兽，身上笼罩淡淡的紫黑色雾气，面目狰狞。
　　他们只是一副躯壳，怨念充斥了他们的五脏六腑，而且，他们心中的怨念，随着三人的到来，正在扩大。

　　黑色的雾气向四周蔓延，清澈的水，越来越黑，言尘眨了眨眼，视线愈发朦胧，宛若进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他扭头，即便和闻澈相对而视，也看不清那人的长相。

　　腰间的那只手微不可闻抖了一下，不知是被眼前的血海尸骨震惊，还是内心的恐惧。
　　言尘早就察觉出闻澈不对劲，从邪物出现后，那人行为就诡异，但他挺纳闷，换做以前，闻澈看见奇怪的事一定会告诉他，哪怕是一只不起眼的小麻雀，也会坦白，但今天格外反常，似乎在隐瞒什么，他不愿意说，言尘也不会问。

　　他垂手抓住闻澈的手，死死握在手心，望着黑色雾气微微拧眉，屏住气息，道：“有毒，屏气。”
　　闻澈点点头，发现言尘看不见，又“嗯”一声，示意自己明白。

　　身侧巨大灵力涌动，湖水盘旋，言尘眼前眩晕，只感觉昼夜颠倒，怨灵铺天盖袭来，身体宛若被无形的力量束缚。

　　为了看清局势，言尘摊开掌心，上面多出一束红色火焰，很小，却足矣照亮一方天地。
　　黑暗被火光撕开一个巨大裂口，火苗蕴藏灵力，成千上百的邪物，一时被震在原地，迟迟不肯上前。

　　水漓看向一动不动的邪物，惊叹一声，道：“能在怨水中起火，修为很高！”
　　言尘没有回应，闻澈却冷哼一声，眼角上扬，趾高气昂道：“那当然了，也不看看他是谁，我哥诶！”

　　水漓打量他一眼，道：“你们什么关系？我又没夸你，你瞎兴奋什么？”
　　闻澈意识顿时如万丝缠绕，见言尘不回应，他心中有些不舒服，不悦地朝水漓道：“你管我们什么关系，反正和你没关系。”
　　水漓道：“我就是随口一问，你何必如此生气？”
　　闻澈道：“我没有！”
　　水漓道：“死鸭子嘴硬！”

　　言尘对二人争执置之不理，思绪集中在眼前的危险局势中，那群邪物面色挣扎，利刃若刀，正扭曲着身体，奋力挣脱束缚。
　　火光只能震住片刻，若想根除，自然免不了一战，但他不擅长在水中作战，况且，与死掉的怨灵相搏，麻烦。

　　为今之计，若要破局，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水漓。
　　言尘侧目，瞧一眼水漓。

　　可那一瞬间，目光一直落在言尘身上的闻澈微不可闻地愣住。
　　他发现言尘看水漓的目光很奇怪，修长的脖颈并未弯曲，只是目光轻微下移。
　　这种目光，并不像兄弟，更像君对臣。

　　言尘看出他的不对劲，眉心微折，道：“怎么了？”
　　闻澈敛起思绪，笑道：“没什么，我只是怀疑水漓的能力，他真的能对付如此多的怨灵？哥，你不去帮他？”

　　言尘道：“不必。”
　　话罢，他看向四周。

　　只见湖水翻起惊天骇浪，一道白色琉璃伞像流星般穿过，破水吞石，速度惊人，言尘也看不清伞的位置，只能看见琉璃伞上散发强烈的光芒，越来越亮、越来越夺目，湖水被光劈开，无数邪物被击中。

　　这股灵气太强，置身其中，难以站住腿脚，言尘身体左右摇晃，他稳住身子后，看见闻澈站不住，水中没有支撑身体的物品。
　　言尘只好把自己当成一座房屋，双臂揽住闻澈身躯，藏在自己的怀中。

　　被斩断的邪魔坠落，被激起的水源源不断朝一个方向翻滚，一下又一下拍打在言尘背部，寒凉刺骨。
　　闻澈道：“哥，我没事，你先闪开。”
　　言尘没说话，也没有动。

　　身后巨浪扑来，背部似乎正在经历刀子铺成的雨，闻澈呼吸微窒，小幅度扭动，试图逃离言尘的怀抱。

　　言尘一只手按住他的头，道：“别动。”
　　见那人老实后，他才抬眸瞧了瞧。

　　整座湖，被照的通透，光芒不断上升、扩张，那束光，宛若一条忘川河，驱散迷茫的孤魂。
　　直至水漓抬起手腕，那柄伞回到水漓手中，光才消失。
　　伞柄上两个大字浑然天成：绽华

　　在收伞的那一瞬间，成百上千的尸骸妖物宛若巨石，“砰”地一声坠入湖底，就像花儿回归大地。
　　被黑雾笼罩的湖水，开始变得清澈起来，水也逐渐恢复宁静。

　　言尘这才松开闻澈。

　　闻澈看着一片狼藉的湖，倒吸一口冷气，此人究何等来历？
　　他垂眸望着那些死在地上的人类，死样诡怪，有的断只臂膀，有的从腰部被斩，有的头颅碎裂，没人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也没有人在意。

　　弱者埋藏在潮湿的深渊，杀人者站在坟墓上舞动，谁也不知，他们在暗无天日的湖底待了多久 。

　　闻澈耳畔传来嘈杂之声，有很多人趴在他耳朵上说话，声音凄厉、悲凉，他感觉自己行走在一条奈何桥上，眼前是无数死去的亡灵，他们徘徊在奈何桥盼，迟迟不肯入轮回。

　　心中涌入一股难以言喻的伤痛，闻澈睫毛颤了颤，喃喃道：“他们在哀痛、悲鸣！”

　　言尘和水漓皆一愣，整个世界安静的只能听见潺潺的水流声。
　　言尘迟钝道：“你……刚刚说什么？”

　　闻澈也一愣，回视着言尘，迟疑道：“你……听不到奇怪的声音？”
　　话罢，他抬手指向湖底，道：“他们在痛斥！”

　　言尘顺着他的食指往下看，只能看见横在地上的尸骨、妖物，心中有了大致猜想，闻澈的来历不同，能听见怨灵心中的怨念，对此不足为奇。
　　言尘道：“你听见了什么？”

　　闻澈记忆非凡，细细回想，将自己听到的一字一句，如实道：“他们说，心脏在跳动，心脏也在杀人，只要活着，都在杀人，他们死的很冤，上位者不作为，同类不怜悯，就连神明，也打着公平的旗帜，看着人类饱受苦楚，还有一大堆啥啥啥，估计是自己的死因。”

　　水漓并未开口，目光直勾勾看向闻澈，眸底幽深。

　　闻澈和他对视的刹那，警惕道：“不是我做的，我没有能力让他们攻击人。”
　　水漓道：“我没说是你。”
　　闻澈疑惑道：“那你看我作甚？”

　　水漓眉目微凝，道：“我只是不懂，你为何能听懂他们心声？”
　　他漆黑的眸子微微一沉，素来平静的面孔，此刻夹杂探究之意。

　　在闻澈开口前，言尘上前一步，挡在闻澈身前，神情平淡，道：“或许是那群死人看他修为太低，才借用此法，干扰他的心智。”

　　水漓微微一怔，却也没开口询问。

　　闻澈心知言尘何意，自然没解释，余光扫到湖底尸骨，略微疑虑，不解道：“对了，哥，为何这里有那么多尸骨？”
　　言尘刚想开口，忽而看向水漓，转口道：“这个问题，你应该问他，他是玉潇天师，自然明白其中因果。”
　　水漓并未犹豫，道：“因为玉潇的人，惹了事，杀了人，就会把尸体抛入湖中，久而久之，积少成多，这片湖，就成了恶灵湖。”

　　闻澈又问：“可是他们为何要将尸首抛到恶灵湖中？就不怕被发现？”
　　水漓道：“当然不会，恶灵湖，是河鬼娶亲的禁地，寻常人畏惧鬼，自然不会触犯此地，一个阴暗潮湿的地方，是掩埋罪恶的佳地，一个人杀了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抛入其中，毕竟没有人看见尸体，那他自然不会被定罪！”
　　闻澈拧眉，道：“就不怕暴露？万一有谁揭发，岂不是一抓一大群？”

　　水漓嗤笑一声，道：“一个国家的兴衰，看的是国主能力，当国主残暴且强大，他的子民怎敢有挺身而出的勇气？而玉潇的掌权人，贪生怕死，古板迂腐，他只要求眼前的和平，倘若有人揭露罪恶，那就是毁掉这份和平，棒打出头鸟，谁会愿意当那个冤大头？万一他得罪达官显贵？你觉得他的下场会如何？如此卖力不讨好的事，为何要平白无故给自己添麻烦？”

　　闻澈挺直腰板，道：“要是我，面对如此无能之人，我直接干翻他，自己称王。”
　　水漓并未回答，言尘看向闻澈，道：“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孤注一掷的勇气，更何况统一一个国，靠的不仅仅是实力，还有人心所向，贸然与公众对峙，不仅盲目，而且愚昧，稍有不慎，就会被当成离经叛道的罪臣，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闻澈哦了一声，眼皮耸拉着。
　　言尘浅浅一笑，继续道：“不过修士修的就是道心，若是道心没了，也和死亡差不多，相比于苟且偷生，我更喜欢拼死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