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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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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栖懒散靠坐,闻言轻轻抬手往后一摆,手上那串一百零八颗的菩提状玉石清脆作响。
示意他说。
肖云鼎正义凛然的开口:“我们此次既是以文会友,那么应当应当在此处的人都能言诗,可在座众人中,却有一人斗大字不识,实在有违此会初衷,不如还是将那人剔除吧。”
他话音刚落,众人齐齐往陆骞方向望去,很明显,就差指名道姓是谁了?
陆骞:“……”
此人此计甚是恶毒,于祁舟身份而言,刚入宴就被踢,明天得丢人到荆州。
于他而言,他连仇人衣角都没碰上,更别说接近他复仇了。
陆骞想了想祁舟的性格,然后头往衣领里一缩,整个人蜷缩在阴影里,仿佛一只鹌鹑。
而后悲伤的用自以为小声,实则其他人听的清清楚楚音量道:“你怎么瞎说,是不是有意败坏我名声?我怎么就不认得几个字,我认得的字可多了。”
在重文轻武的燕国,连乞儿都识得千字,说堂堂一个世子不识得几个字,无异于说他乞丐不如。
这时突然就听另一个人朗声道:“原以为京都官家子家学渊源,定然教导立人先立心,是知晓所以真相后才开口,可没想到,区区流言罢了,竟能让京都第一才子深信不疑也不探明虚伪,在我看来,这京都才子,也不过如此了。”
陆骞倒是奇了,这人一张嘴真是厉害,胆子也是真的大,他不动声色的朝刚才说话的人看去。
只见这人身着暗绿锦衣,锦衣在等下流光溢彩,衣上锈鲜红纹绣两种颜色相抗有一种强烈的冲击感,现下在宴上,他还整个人没个形状的靠在椅背上,连手都懒得抬,张着嘴接小厮剥好皮的葡萄,一副纨绔子弟的做派。
这人他倒是认识,此人乃是最富庶西南地方的潘王次子李季,深受西南潘王宠爱,是个从蜜罐里跑出来的娇气纨绔。
本朝潘王是当年与太祖皇帝打天下那批人,没几个有血缘关系,现在国朝稳定,皇帝想方设法想把这群人的权利收回。
是皇帝亲点来京都的。西南靠海,是走盐道的必经之路,西南潘王掌管本国的所有官盐售卖,富的流油,连皇帝想动手都得斟酌一下下一季度的盐税有多少,所以他儿子不可谓不嚣张。
此人可结交。不管如何,不能交恶。
肖云鼎脸上的正义面孔维持不下去了:“那不如我二人比试一场?”
李季立刻驳道:“你刚刚还说人斗大字不识,现在又要和人比试了?你要脸不要?”
肖云鼎紧握拳头:“那你想如何?”
他倒要看看,这人能说出个什么花来。
李季嘴里被小厮塞了个葡萄,他有些含糊不清道:“祁舟确实在诗词歌赋上没什么天资,但绝称不上斗大字不识几个,既你说人不识字,那肯定做不出诗吧,那祁舟就以作出诗符合四音为赢”
“啊……”陆骞装作害怕的模样,不敢说话。
李季像是注意到他的目光,手在桌上轻轻敲了几下,这时有人给他端了杯酒。
陆骞一看酒就嘴角抽抽,只见酒里一张小纸条正艰难浮浮沉沉。
“殿下。”李季转头看向晏栖:“这样如何?”
晏栖掀了掀眼皮,抬头看了眼说话的人,从唇中吐出冷冷一个字:“允。”
肖云鼎连忙接口,遥遥冲太子一拱手:“既是殿下再此,我等为求一个吉兆美名,便请殿下赐题吧。”
晏栖饮尽杯中酒,冷脸把玩着酒杯,在指尖转了两圈,他攸忽抬眸一笑,浓秾眉眼在烛光流转间熠熠生辉,但没说话。
倒是他身边侍卫开口道:“殿下说,随起头人来。”
陆骞心道,晏栖纯粹是不想搭理,他很烦别人一直跟他说话,肖云鼎这是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这边李季还一直催他看着纸条,陆骞悄悄把纸条掩在袖子下展开,只见里面写着一首规规整整的诗,不出格,不掉格,反正不像是祁舟能写出的。料想他是想让祁舟先开口。
但肖云鼎却道:“那我先献丑了。”
而后他道:“少年不知愁滋味,爱上层楼。老年多病独登台,潦倒新停。留的残荷听雨声,嘀嗒天明。我以心性为题。”
阁楼里先是寂静,而后议论声叠起。
“怀仁兄真是,士别三日,如隔三秋啊,这才几日未听怀仁兄作诗,便又精尽一筹。”
“双层意蕴,三重别意,听雨二字,着实妙也。那祁舟可输定了。”
“全诗凄切,如泣如诉,似有怨音在耳,如坠蕴境,有得诗鬼之风,怀仁兄当得京都鬼才之名啊。荆州那地方,穷乡僻壤,那地方的人怕是连学府门往哪边开都不晓得吧。”
陆骞心想,狗屁不通。
面上他还是一副被震惊到缩脖子的窝囊样。
而后他们齐静下来,目光有意无意的瞥向陆骞。
陆骞扭捏道:“这……”
李季:“有什么这那的,你若是赢了,我便答应你一个要求。”
陆骞站起身,低着头,若细蚊的声在寂静中格外明显:“心不动如石,身不居如柳。唱罢浮名了,稳坐行青莲。”
阁中一时静了良久。晏栖晃着酒杯的手一顿,微微偏了头看向陆骞,又转头看着被把玩的酒杯,眼睛在烛火照耀下波光粼粼,最终他挑了挑长眉道:“当胜。”
看他还是那副言笑晏晏的样子,陆骞低了头,想,他还是那么欠揍。
李季在祁舟说完后愣了一下,转头看向祁舟。
他虽还是一副畏缩样,却脊背挺直,面容平静。
李季恍惚的想,他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见晏栖说了话,阁中才有人陆续开口:“符合五音四律,也算诗了。”
“并且还有行仗,虽然词句简单,格律却是没有问题的。”
肖云鼎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陆骞:“不,他定是提前做好准备!好在宴会赢我!一定是刚刚那杯酒!请殿下明鉴!”
晏栖不耐道:“那你当如何?。”
肖云鼎躬身请命:“请殿下搜查一番!”
李季嗤笑道:“你不过是一个无品无功名的丞相之子,祁舟可是有品阶的世子!”
现今大燕要做官有两条路,一是通过科举,或是考教文武艺,或者是考教过人处。
二是通过举荐,但是今上为防止大族权利倾轧,需要世家子们有一定的功绩才能举荐。所以肖云鼎只能造势才华,他现今也在翰林帮忙,只是混个资历,并无品阶。
肖云鼎不搭理他,只坚持道:“还请殿下下令。”
陆骞嚯的站起,众人齐齐看向他,他脸憋的通红,好半晌才从嘴里挤出一句:“此人这般冤枉我,还请殿下彻查此事,还我清白。”
流言畏于猛虎,这下要是没证明他的清白,那他明日就会变成作弊,作弊是最可耻的
“那查吧 ”晏栖弹了弹干净无尘的袖子。
侍卫很仔细的看查了一番座席,最后在地上发现了一张小纸条。
肖云鼎顿时松了口气:“此人敢当着殿下的面都敢作弊,实在可恶,望殿下严惩。”
李季:“好一个血口喷人,一张条子就说人作弊,我还说这是你跟你家小厮的情书呢。”
有人忍不住,顿时噗嗤的笑出来。
肖云鼎怒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晏栖低垂着目光,看了一眼祁舟,纤长的眼睫垂起一个弧度,祁舟措不及防间与他居高临下的目光相接,只低着头,装作不敢看的样子。
晏栖:“展开吧。”
那侍卫缓缓将字条展开,肖云鼎呼吸都渐渐停滞,最后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死寂。
肖云鼎全身泄气,往后靠着,喃喃道:“怎么可能。”
只见那字条上写着:“殿下,几日不见,甚是想念,不知今晚能否一见。祁。”
全场寂静,不敢看太子是什么表情。
晏栖垂着头,眼神冰冷,浑身冷的跟要掉渣一样,看了他一样。
陆骞知道那一眼就当是晏栖看死人的眼神,但他不畏不惧的抬头与他对视,眼神中仿佛含着炽热。
那是一个名为忠挚的词。
是的,这是他决定要复仇的方式。
他要获得这人的信任,就像他对自己一般,然后狠狠的,在他心间捅上一刀。
李季转头向晏栖:“殿下,此人说搜查他人就搜查,说他人作弊就作弊,事情全靠他一张嘴,今天能空口白牙说世子作弊,明日不就能说科举士子作弊?还请殿下严惩 。”
侍卫将字条盛上去时,晏栖看了一眼,轻轻一笑:“你倒是与传闻中,大相径庭了。”
晏栖:“罚丞相俸一年。”
陆骞心想,很好,真狠,丞相此人最重面子,要是他知道肖云鼎今天丢了这么大一个脸,肖云鼎明天能从床塌起来算他输。
近子时三刻,宴席才散,众人皆熏然而归。
除了陆骞,他想喝,也爱喝,他是酒量实在太差。
待他拍了拍衣袖,起身也准备走时,突然一个声音在他身后突然道:“祁公子。”
陆骞:“!”
他一惊,差点没瞬间蹦起,任谁半夜三更走在昏暗无人的地方,身后突然冒出个声音,都会吓一跳吧。
可能那人也发现不妥,噌的打开了火折子,昏黄烛火随风摇曳。丁六面无表情道:“我家主子有请。”
陆骞暗暗咽了口唾沫,老实说,有点吓人,万一等下来阵风忽的一吹,把这小火吹熄了就更吓人了。
他面作扭捏状,只道:“这大半夜的,孤男寡男的,这不太好吧。”可能说的气息有点大,那火晃了晃,他,闭上了嘴。天地可鉴,不是他怕黑,也不是他怕人,只是他怕跟鬼一样的人啊。
丁六没搭理他,一把从他腰间扛起,健步如飞的跑了几步运轻功飞了起来。
陆骞:“……”这人皮怎么这么厚。他只不过想给太子找个不痛快而已,这会给自己找了个不痛快,这人硌的他肚子疼。
这人轻功极好,不一会儿功夫就停在了东宫太子寢殿前。
丁六上前轻轻扣了下门:“主子,人到了。”在这片刻的等待中,丁六突然道:“今天那儿灯笼被几个婢女摔坏了。”
陆骞茫然的看着他:“啊?”
“进去吧。”
陆骞莫名其妙的进了门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丁六他这是在向他解释。
这侍卫人还怪好的。
到了。
陆骞停住脚步,停住漫无边际的思绪,脚下突然一拌,整个人就往地上一扑:“问殿下安。”
现在他没办法让乱七八糟的思绪充斥脑海,因为他想要用这种方式逃避的人正坐在他面前。
晏栖道:“……”
晏栖冷冷的看着他其实晏栖不笑的时候,声音是冷的,像把泛着泠泠寒光的剑,冷到骨髓,笑的的时候也是冷的,因为他大多时候笑的不真心,难免声藏寒芒。
晏栖:“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