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杀》我没柿

8、陷害

　　“停下来，不许跑！”
　　手就要抓到嫌犯肩膀，蒋鹏程呼吸急促，身体却突然矮半边，走路瘸了起来，他疑惑地低头一看，一条裤腿空空荡荡。
　　半条腿消失了。

　　他的腿呢？！
　　冷汗一下冒出来渗透制服。
　　他的腿断了！

　　白沣义突然出现在面前，他手上满是鲜血，将半截折掉的小腿送来。
　　蒋鹏程满心感激接下，却见白沣义抬起沾血的手，指向自己身后。

　　什么？

　　他扭会头去，正对上崔立红那张苍白的死人脸，鼻尖几乎顶到他鼻尖，暗红的雨滴到他脸上????
　　他几乎窒息。

　　“鹏程？醒醒，鹏程！”

　　蒋鹏程猛地睁开眼，大喘粗气仿佛溺水的生还者。

　　“做噩梦了？被案子吓着了？”
　　女友杨莉弯着身子关切问，还没擦干水痕的脸正好停在他上方。

　　“没事。”
　　蒋鹏程反手把脸上水抹掉，睡衣已经湿透，阴涔涔贴着后背。
　　是太累了吗？怎么会做这种噩梦。

　　蒋鹏程抖抖肩，昨天他才真正体会到刑警的工作强度，走访排查摸底，桩桩件件事无巨细，工作量之大，远超他的想象。
　　但他没空休息。
　　当下这个时间，不论是为前途还是为正义、为朋友，他都不能喊苦喊累，必须抓紧时间把案子破了。

　　“不多睡会儿吗？这才六点多，你昨晚上十二点才回来。”
　　女友心疼的问。
　　“没事，睡也睡不着，不如去单位看看还有没有漏掉的线索。”
　　“白老师没事吧？同学们都可关心这事儿了，知道凶手是谁了吗？是不是变态或者精神病做的啊？下那么重手，就为了杀一个中年女人？”
　　女友一边塞给他面包一边问。

　　“破案哪有那么快，当我是警犬呢，闻个味就能抓到嫌疑人。不过怎么他们这么快就知道这事跟白老师有关系？”
　　蒋鹏程纳闷问。

　　“视频都露脸了，有人认出来了呗。这事儿流量大，网上一早就扒出来具体信息了，还有人去学校采访了呢，一传十十传百的，我妈都知道死的是咱们以前实习老师的妈妈。”
　　蒋鹏程叹了口气，现在是流量时代，只要有流量，自媒体博主便争先恐后涌上去分食人血馒头。
　　全然不顾受害者家属心情。

　　这么想着，他更觉白沣义一家无妄之灾。

　　“你跟他们说话注意点，现在白哥本来就难受，这么多杂七杂八的消息更让他不舒服了。他以前帮过我，我现在又在专案组，能照顾就照顾一点。”

　　“我知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现在该咱们帮他了。放心吧。”
　　女友拍胸脯保证道。

　　心事重重地到了单位，刚准备再次联系李梦玥，蒋鹏程便听见外面熙熙攘攘，一问，才知道田叔华和几个同事要被调去另一个工作组。

　　刚发生恶劣刑事案件，正是需要警力的时候，怎么主力就要被调走？

　　“你不知道？天晟集团有个小区一直不交房，今天早上保安跟维权业主起了冲突，保安持械伤人，业主当场晕厥，现场还见了血。”
　　蒋鹏程有些诧异，他从昨天开始便一头扎进崔立红的案子里，根本没注意到网上有什么舆论消息。

　　同事继续喋喋不休地说着。
　　“天晟集团这两年压的房子太多，好多业主借机炒作，事越闹越大，现场围了百十号人，把路都堵了。舆论炸锅，副局长都赶过去平息民怨了。”

　　天晟集团房价不低，一套也要小几百万，房子是很多人一生的积蓄，这样压着引人不满，出了事情自然很严重。
　　可他不明白，一个市两天内接连出了两起恶性案件确实影响舆论，但警局那么多人，怎么单单抽这些厉害的走？

　　“那也不至于抽这么多老刑警吧，他们经验丰富，应该留下来破凶杀案才对。”
　　问出这个问题后，蒋鹏程在同事脸上看到一种讥讽笑意，好像他说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

　　“你当然觉得1029案子重要了，你就是为这个来的。”同事皮笑肉不笑地阴阳怪气。
　　“1029案是大案子，老刑警辛辛苦苦破案了，功劳倒被留给某些公子哥贴金用，凭什么努力啊？但天晟集团可不一样，给人家办事好处都是实打实的。老刑警熬了那么多年，争不过某些后台狗，又不是受害者近亲，还不能捞点实惠么。”

　　蒋鹏程愣了半饷，这字里行间地影射他是有后台的公子哥，再听不出来可就是傻子了。

　　他与死者家人相熟，来得时机凑巧，昨天组长照顾新人又包容了他几句，这就变成了后台公子哥。

　　哪个后台公子哥日以继夜干苦力，还在基层派出所一干就是一年半的？
　　他进入专案组就不能因为他表现优秀被选中吗？

　　蒋鹏程无奈摇头。

　　算了，就算有解释他们也是不听的，不过就是按照想象给他扣了个帽子好排挤他罢了。
　　现在他可顾不上扭转同事们的不良印象，破案才是正经事。

　　随着主力的突然转组，组里士气大震荡。
　　一些人嗅到偷懒机会，工作更加浑水摸鱼，能推的活绝对一个不留。
　　剩下的人要么为立功要么为正义，要么贯彻一贯的工作作风，工作更加卖力。

　　蒋鹏程就是其中之一。

　　与李梦玥约定时间后，他趁着空闲整理了离开同事留下的各种材料，正在划定下一次走访范围，同事闫传杰来要昨天李梦玥的口供。

　　“你要她的口供做什么？她一会儿还要过来详细讲一下当时情况，你不如等等。”
　　“下午开会，我做个参考。”
　　“稍等，我完善一下立刻发你。”

　　埋头改文件时，面前轻轻一声响，一份外卖被放在眼前。

　　抬头，是杨莉。

　　“两点开会，把李梦玥的口供和其他通讯人的线索整理出来，饭给你买好了，加加班吧。”

　　经过昨晚的共同工作，两个人的距离近了不少。
　　尽管如此，蒋鹏程也不敢真的把她当成一个好说话的温柔女人。
　　“不用不用，我下去随便吃一口就行。口供我整理的差不多了，买包子的时间有。”
　　他弹起身子，立刻打开文档证明自己没偷懒。

　　“没事，饭都买了，吃吧。”

　　“哟。怎么没我的？只给小鲜肉买，老大哥吃不得呗？还是你们约好了，吃完饭再相约小树林嗦口香肠？”

　　闫传杰闻声回头，一口黄牙滋出来，话语里满是起哄意味。

　　“可以，你认我做师傅就行。你这点本事，能耐肯定学不会，但做人我保证教好你。”
　　杨莉冷冷地看向他。

　　“咱哪配啊，身子骨虚，劲儿大的女人吃不消。行了，鹏程，整理好了发我一份，我就不打扰你们师徒吃饭了。”
　　似乎早知道会碰钉子，闫传杰一点不生气，仍然乐着打趣，走的时候还重重拍了蒋鹏程两下。

　　蒋鹏程尴尬地僵在原地，突然意识到杨莉一直以来是什么处境。
　　明明做的是好事，却只能换来嘲讽。

　　杨莉脸色不佳，僵硬地把饭推到蒋鹏程面前，“要吃快吃，不吃扔了。别耽误工作。”
　　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背依然笔直，背影却无助了许多。
　　蒋鹏程如鲠在喉。

　　专案组第二次开会，这次屋里只剩下八个人，不知为什么，一向准时的杨莉在汇报开始后才匆匆跑进来。
　　随着大家的汇报，海量的信息涌了进来。

　　“我们对死者住所进行了检查，没有鲁米诺反应。杨莉带回来的搪瓷盆里是漂白剂，依据家属的说法，死者生前用漂白剂对浴室进行了全面清洗。”

　　“今天我们在家属院进行了走访，崔立红人虽然朴实，却相当有远见和手腕，她鼓励丈夫工作调动，白金峰才从乡镇学校调到苍捷中学；孩子学习不好，她提前规划做高考移民，最终考上了不错的学校。婆媳关系也不错，前两年还给公婆在村里盖了新房。”

　　“崔立红掌管家里的财政大权，爷俩都是甩手掌柜。白金峰和白沣义最近半年没有大额支出，也没有欠债。目前看来二人没有犯罪动机。”
　　“白金峰酒品不好。白沣义高中时候不听话，正遇上他喝了酒，被掌嘴教育。前段时间因为私自补课受到处分，案发当天有人看到他在门卫室附近徘徊。”

　　门卫室外徘徊。
　　组里众人都关注到了这个线索。

　　“酒品不好，死者被害当天他在外面喝酒。有意思。”
　　组长话语玩味，蒋鹏程明白，案件的矛头势必要指向白金峰了。

　　“这个受处分是怎么回事？门卫室徘徊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谁提供的消息？”

　　“处罚是有人蓄意报复。白金峰这几年一直在校外补课，没出过事，但前段时间有人向学校和县教育局匿名举报了他。不过白金峰平时说话直，在家属院口碑不是很好，他不清楚举报人，我们已经开始调查了。”

　　“门卫室线索提供者是一名教师子女，叫丁一。他当时在楼上看天气变化，恰好看到。线索已经跟门卫确认属实，白金峰当时在学校对面的小店喝酒，想喊着换班的门卫一起，所以在门外比划了几下。”

　　同事话语里掩饰不住的雀跃，“还有，今天我们现场搜寻线索，白金峰来了一趟，买水递烟，打探案件进度，关心线索如何。白沣义也出现了一次，但只是黑着脸在旁边蹲着，像被他爸强拉来的。”

　　太反常了。
　　蒋鹏程心坠入谷底，不会真的是夫妻矛盾杀人吧？
　　那对白沣义来说可太残忍了。

　　“证物也有新发现。”
　　杨莉接着汇报，她举起一个证物袋。
　　“现场收集到不少深色的玻璃碎片，一开始以为是普通杂物，但经检验科辨认，碎片来自一种麻醉剂专用瓶。如果药物能跟血检结果对上的话，能证明案发时崔立红被人用药物麻醉失去反抗能力。”

　　这个线索的出现，白金峰酒后冲动杀人的可能性一下子小了许多，不利局面扭转了。

　　组长苦恼得搓起耳朵，“血检结果什么时候能出？”
　　“最快今晚。”
　　“等血液结果出来比对一下，碎片上面有残留指纹吗？”
　　“有残缺指纹，正在处理。”

　　“好。监控捋的怎么样？”

　　蒋鹏程扭头，闫传杰咧出一口大黄牙站起来，“我们还真有点发现。”
　　“通过排查案发地附近的道路监控，案发前后48小时通过的车辆里面，有几个可能有嫌疑，我们核对了车主名单，嫌疑最大的是这个。”
　　看到屏幕的那瞬间，蒋鹏程后背瞬间冒出了冷汗。

　　屏幕里是一辆车牌号为J8888的暗红色保时捷，而驾驶座上的人赫然是李梦玥。
　　“驾驶人李梦玥，于5点43驾驶车辆从北向南通过苍捷中学，7点14原路驶离。因为其他监控没有拍到车的影像，所以这段时间她的车就停在学校附近，离案发现场很近。”
　　“放大图片看，副驾驶上应该还有一个人，只不过穿着跟坐椅融合在一起所以不明显，而李梦玥也是最后与崔立红通话的人。”

　　李梦玥骗了他。
　　什么电话都是儿女情长，什么崔立红劝她不要生气，全是假的，她当时根本就在案发现场。
　　蒋鹏程心里大感愤怒。
　　他被李梦玥耍了。

　　“找李梦玥了解情况了吗？谁负责查通话？”

　　组长声音严厉，不等蒋鹏程反应，闫传杰抢先替他回答。
　　“死者案发前一个月的通话记录已经核对过，大部分都是工作和亲属电话，还有几个外省打错的，没有可疑点。只有李梦玥和死者关系微妙，并且在最近两周频繁通话。昨天下午李梦玥亲自来找了蒋鹏程，我想小蒋应该知道的更清楚。”
　　蒋鹏程整个人僵在原地，闫传杰的话虽然出自他的报告，此刻却几乎把他推向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