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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向日葵物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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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夏荼走去打开门,乐伊仟背着书包,站在门外呲着个大牙。
“可以进去吗?”
“嗯。”
夏荼让开路,乐伊仟自然的走进去,坐在沙发上。
“外面真的热死了。”
周末,初中部放假,高三十日两休。
“你一个人在家吗?”
“嗯。”
“下一次我专挑一个你哥在的时候来”。
乐伊仟打趣道,说完又补充:“开个玩笑哈。”
“喝点什么。”夏荼走到冰箱前,撩起盖住冰箱的那块蕾丝布,打开猪肝色的冰箱,水汽争先恐后的冒出来。
“有可乐吗?”
“有。”
说完夏荼用食指勾出来一瓶蓝色的易拉罐握在手上,扔给乐伊仟。
“哎呦。”
“你小子是想让我断子绝孙啊!?”
“那样最好。”
“切。”
咔哒,易拉环被拉开的声音,褐白色的泡沫涌出,乐伊仟慌张地将嘴凑上去,喝干净。
夏荼也拿了一瓶可乐,咕嘟咕嘟往嘴里灌。冰凉的水滑过食道,刺激的爽感直冲脑门。
“就别开空调了。屋里没那么热。”
夏荼站在空调前,举起的手又放下,坐回了沙发。
“打游戏不?你的游戏机呢?我想玩超级玛丽了,你好久没陪我玩了。”
夏荼兴致缺缺,随手捏紧易拉罐丢进垃圾桶里。
“算了。”
“为什么?好不容易周末,陪我来几把吧~”乐伊仟在沙发上扭动,像一条蛆虫。
“我哥不让。”
“啊……”
“我能收回说咱哥很好那句话么。”
“神经。”
夏荼起身朝房间走去。
“别扔我一个人在客厅啊。我害怕……”
夏荼头也没回,而乐伊仟,屁颠屁颠跟着进了卧室。
“你一天都想着打游戏。都没什么追求吗?”夏荼转着笔,偏过头望向坐在床上的乐伊仟。
“嗯……挣大钱吧。你的追求不是这个?”
“你不读书怎么挣钱?”
乐伊仟手腕晃动,手指飞速的按着游戏按键,漫不经心:“条条大路通罗马嘛!再说了我就不是读书这块料。”
“大不了我去种地得了。”
胜利两个发光的字体出现在屏幕上,乐伊仟放下游戏机躺倒在柔软的床上伸了个懒腰。
夏荼时常会想乐伊仟是不是什么富二代,对读书这么不上心。在这个时代,读书虽然不是唯一赚钱的方式,但却是最稳当,最轻松的。
乐伊仟躺了一会儿,坐起来突然出声:
“做兄弟在心中。”
“帮我个小小小小小的忙呗。”乐伊仟拼命眨着眼睛,语气谄媚。
“你眼睛抽搐了吗?”
“别死我家里了。”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哎哟你就答应我好不好?这个忙绝对很简单,我发誓!”
“求求你了。爹!祖宗!”合十地双手怼在夏荼面前,他向后躲了一下。
“说吧。”
“帮我写情书。”
“?你有病吧。”
“你才有病。”
“你就说行不行吧。就写几个字而已。我代你一周的清洁卫生。好不好嘛。”
“你不怕被发现?”
“被谁发现?我爸妈?他们都不管我。就算我哥知道了不就是挨打吗,我又不是没被打过。你就说行不行吧——”
夏荼被摇晃的难受,点头应下这门苦差事,
乐伊仟嘴角咧到太阳系去了,双手递去一封信纸。
还整的怪有仪式感。
夏荼打开笔在心里吐槽着。
他字写得很好看,娟秀有力,很有辨识度,笔锋锐利,小学还得过不少书法奖。
乐伊仟自愧不如,又想在自己喜欢的女孩子面前装一把,想出了这么个鬼主意。
“不用写落款,落款到时候我自己写。先走了哈。明天学校见。”
乐伊仟匆匆地拿着书包和信封走了。
第二天一早,阳光明媚,夏荼哼着小曲儿骑着自行车去上学。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
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炸药包……
快到门口时,人行道的一个人影很熟悉。
穿着校服地少年拿着牛皮纸信封递给他面前的女孩,一脸娇羞。
女孩问了些什么,拿着信封进了学校门。
夏荼安顿好自行车后,走到乐伊仟身后锤了他一下。乐伊仟还盯着他女神的背影犯花痴,被人猛地袭击有些懵。
“你踏马的有病啊?!”
“口水流出来了。恶心。”
乐伊仟手不自觉地抚上嘴角,擦了擦。
“神经病吧我靠!哪有。”
—
“那卷子传下去。这节课做一个课堂小测。”
“我靠——服了——”教室里闹声一片,同学们神情恹恹。
入夏,天气越来越炎热,教室的吊顶风扇开到了最大档,可教室还是闷热,汗从额头渗下,挂在下颚线上。
窗外蝉鸣叫嚣。
“夏荼,你出来一下。”
老师突然叫夏荼出去,不止是本人,大家都觉得很疑惑。
最近夏荼也没犯什么什么事儿吧。
身材高挑的少年比中年的老师高出一个脑袋,笔挺挺地靠着墙站着。
“你……最近要把学习放在心上啊。快要中考了。”
???
夏荼皱了皱眉实在想不到自己干了些什么,明明上课有在认真听啊,也没开小差吧……最近也很少和同学发生冲突了……
“你实话和老师说,你是不是在早恋?”老师突然降低了音量,说话神神秘秘的。
引得教室内的同学们频频看向两人的方向。
“啊?”
夏荼早恋?怎么没通知他?本人知道自己多了个女朋友吗?
“老师,你会不会是误会什么了?我没有。我最近很老实的,你也看到了的。”
“是,你最近确实没给我整什么幺蛾子了。但是,九班的那个班长,叫……叫什么来着。”
“李娅,她专门走我办公室来和我举报说,有人给她送情书,说是我们班的,我打开一看,
你的字。”
“你还狡辩?”
中年妇女严肃了表情,推了推黑框眼镜,语气有些恨铁不成钢。
“真不是我。”
“老师,麻烦你把乐、伊、仟喊出来下我给你解释好么?”在说“乐伊仟”名字时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乐伊仟蹑手蹑脚的从夏荼那要杀人的眼下走到他旁边,低着头绞着手指。
“老师,其实……那个……那个情书是我让夏荼帮我写的。”一只手颤巍巍地从老师身旁举起。
举手那人满脸窘迫:“老师。求您别和我哥说行吗?我一定改正!您让我怎样都行!我绝对老老实实照做。”
“求您了,行吗?”
面前这人五官糅杂成一团,皱皱巴巴,眼里似是马上能涌出泪来。
“这件事我会如实报告给你的家长。”
“老师——求您了——”
“没得商量。”
“哦,对了,夏荼,你今天晚上放学是你哥哥来接你。你要多和你哥哥交流交流啊。”老师拍了拍夏荼肩膀以表歉意,乐伊仟则在一旁可怜兮兮地看着夏荼,妄图博取同情。
—
月明星稀,夏季的夜来得很慢,太阳迟迟地落了幕。
夏荼提着校服外套,走在夏糜身边。
昏黄的路灯洒在青春四溢的少年身上,
影子被灯拉得很长,黑黢黢的打在水泥地上。
微风不燥,树影婆娑。
已经有许久未见了,这几周夏糜放假了也不怎么回家,住在学校里。快高考了,学校和老师抓得都很紧。
这次是听说夏荼有早恋的前兆,放假才回家一趟。结果是一场误会。
青涩、比自己小三岁的弟弟现已和自己差不多高了。
最近两人的脾气都怪,很像炸药桶一点就着,连最基础的好好沟通都做不到。
一路上沉默无言,气氛幽静、平淡。
一次次走过的小路,一次次照在他们身上的昏黄路灯。
天边的皎月透着朦胧月光。
院长妈妈总是说,月亮本身并不会发光。
阴暗的月亮笼罩在太阳的阴影下,反射太阳的光。
其实月亮本身发不发光都无所谓,看不见就看不见了,最终,人类都会发现它。
“快要考试了小夏。”夏糜疲惫地喊夏荼的小名。
“嗯……”
“我可能会考去外地……”
夏糜下定了决心停下脚步,望着夏荼。
少年眨了眨眼,脸隐在黑暗处看不清神情。
“你也好好考试。”
夏糜笑了笑,温和却遥远。
很轻很轻。
“你的成绩我们都心知肚明,我也不求你考多好的成绩,只要你一直有学上就行,读个大学。”
“最重要的还是要开开心心的。”
“知道了知道了。”
这段话来来回回不知道说了多少次,耳熟能详,夏荼都能背下来了。
“你也别不不耐烦,我都是为了你好。”夏糜的声音始终淡淡,令人生不起气来,可夏荼心中总是有一团无名火乱窜。
“我知道了。”
少年眉梢间染着烦躁,大步向前走,和夏糜错身开来。
夏糜叹口气,默默地跟在他后面。
—
高考倒计时10天。
高考倒计时5天。
高考倒计时1天。
养母忙得不可开交,忙碌的身影在屋里转来转去。
“准考证,笔袋,身份证……”
“还有没有什么忘记的?”
“妈。我都检查了好几次了,你就别折腾了。”
“哎呦,明明是你快考试了,我心里倒是慌得紧。”
养母气喘吁吁地坐到沙发上,顺手拿起一旁的水杯喝水。
第二天,夏糜的早餐很丰富,也很讲究。两个鸡蛋,豆浆,两根油条。
两根油条拼凑在一起后面跟了两个圆润的鸡蛋——700分。
“妈,我吃不下了。”
“喝口豆浆,别噎着了。好了好了,快走吧。”养母手忙脚乱地拿车钥匙,夏糜拿着笔袋跟着出了门。
屋子里很快没了嘈杂声,绥中作为一个高考考点需要清空考点,所以给初中部放了高考假。
夏荼迷迷糊糊起床,家里一个人也没有,桌上只有一些残羹冷炙,没得挑,他就着剩下的油条蘸豆浆简单的解决了早餐。
学校离家很近,不需要另订酒店,养母这几天心思全在他哥身上也就不怎么管他。
吃完收拾好碗筷后,夏荼整个人软绵绵的,
又躺回床上睡回笼觉。
不知道为什么,临近中考这几周他很嗜睡,乐伊仟倒是不怎么睡得着,前几天还打趣夏荼说他没心没肺,中考还能这么睡。
夏荼自己也觉得,可能他就是那种干什么都觉得无所谓的性子吧。
睡觉就总容易做梦。
也分不清是美梦还是噩梦。
在梦里他赤脚站在地板上,四周漆黑,气氛诡谲冷凄,黑暗里无数纸条伸向他,冰冷的触感令人心惊,它们将他的身体禁锢住,慢慢包裹,收紧,作成茧。
翠绿色的枝条上开出一朵朵娇艳的蔷薇。
突然,它在眼前放大。如同绥中围栏上缠绕着的蔷薇。
明明不是蔷薇的花期,绥中外的还是零落地开着几朵夺目的蔷薇。
太阳很大,强光刺眼,晒得人直皱眉。
校门外摩肩接踵,家长们拿着把蒲扇坐在小椅子上望着进学校的孩子们。
滴落的汗水被家长粗粝的手指拂去,也被高考生们忙里抽闲的手擦去。指针一点一点向前移,香樟树上的知了鸣个不停。
第一个出校门的同学正在接受记者的采访,夏糜悠闲轻松地走出来。
“妈!小夏!我在这!”
夏荼也来接他哥,手里捧了一束向日葵。花瓣齐崭崭的绽开,金灿灿的花瓣照射在阳光之下,神圣、温暖。
夏糜接过花束时滚烫的指尖蜻蜓点水般触碰到了夏荼的手背。
少年因为炎热的天气面颊染上些许薄红,此时正不自在的偏过头去。
“谢谢你送我花,小夏。”
夏糜怀里抱着一束向日葵,向日葵像是为他镀了层金边,画面定格分外和谐。
“这不是我买的。是妈买的。”
“我知道。”
他露出一个纯真的笑容,看得夏荼晃了眼,面前似乎有一大片向日葵花田,它们尽地在风中摇曳着,承载着希望的橘黄色粉末连着夕阳飘向远方。
“我出的钱。”
一阵风起,树叶沙沙作响,微笑着的少年头发顺着风飘去,发丝凌乱,面颊上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明媚。
他突然发现——夏糜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