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南海北》零叁零参

4、做人不能有偏见

　　再次坐上陈回的五菱宏光，宋珀久违地感受到些许不安，就连抓着安全带的手也不自觉地用上力气。
　　好在这一次从民宿到市区的这段路程并没有宋珀预想中的难熬，陈回开车风格温和很多，一路上也没什么颠簸。偶尔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他也会出声告诉宋珀一些本地人的推荐。
　　宋珀单方面认为是陈回怕熬夜后开得太刺激，容易出事，尽管事实上他也非常担心这一点。

　　沈既白因为上午被挂断电话的事情轰炸了宋珀几十条信息，字里行间都或明或暗地指责陈回作为无良老板竟然只给员工吃泡面的行为以及宋珀不重视自身身体情况的恶劣态度，言辞犀利完全发挥了他作为一名职业记者的专业素养。
　　看到对面发来的“你老板破产了？”，宋珀默默点开和陈回的聊天框，看着他给自己发来的两千餐补，而后又侧过脸看了眼一旁正在专注开车的老板本人。余光察觉到身侧的视线，陈回以为宋珀有话想说，于是问道：“嗯？有事？”
　　宋珀一言难尽地摇摇头，否认道：“没事。”陈回多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良心上的谴责让宋珀过意不去，他默默把陈回的转账记录截屏发给沈既白，又趁着对面还没回复的功夫先发制人，把事先准备好的几个营销号帖子转发给对方。

　　s.p:《方便面真的是垃圾食品吗？看看专家怎么说》
　　s.p：《那些被人误解的“垃圾食品”》
　　s.p：《没有垃圾食品，只有垃圾吃法》
　　对方正在输入中…：……
　　s.p:新时代年轻人要勇于打破固有偏见【拳头】【拳头】
　　消息发出去后对面一直没回，宋珀估摸着沈既白这个时间点应该在忙，于是发完最后一条消息便安心把手机关上倒扣在一旁。过了十几分钟沈既白的信息的才姗姗来迟，宋珀解锁屏幕，低下眼去看消息。
　　对方正在输入中…：你等我休假的。
　　他有些无奈地关上手机，单手撑脸无声望向车窗那侧疾驰而过的街景，开始思考如果沈既白真的来了他该怎么办。趁着红绿灯的间隙，陈回装作不经意地瞥了眼宋珀，又回忆起这人刚才在手机上和人聊完天后恹恹的神色，不禁联想到自家大哥每次和女朋友吵架之后的神情。
　　不会是和对象吵架了吧？
　　陈回这么想着，心里却莫名泛起微妙的不适。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那份别扭，一边手指轻敲方向盘一边反思是不是自己最近熬夜真的熬过头了。

　　开到市区后陈回带着宋珀先去了超市，两个人分头行动买好发财的狗粮以及民宿内的一些生活用品。从超市离开，陈回又领着人去了附近的市场。
　　相较于城市里被规定好摊位的某某某菜市场，这里的露天市场更加自由。摊贩们自发将准备好的货物搁置在颜色各异的纺织袋或编织篮里，沿着街边两道摆下去。夹杂着方言的叫卖声连同从脚底升起的热气自四面八方碰撞溅落，又汇聚在色彩斑斓的街道顺势蜿蜒成河。
　　把车停在外面后，宋珀就跟着陈回下车来了集市，陪着这人以几分钟也不见得能逛完一个摊子的速度逛下去。
　　陈回长得乖，嘴又甜，非常招老板喜欢。宋珀跟在他后面看着对方和摆摊的大爷大妈聊得很投缘，买菜买水果都能谈得了价，偶尔遇见熟人还能送点。他一边默默记录一边把这项神奇的技能归类于每个做生意的人的被动技能点，不然以陈回方才在超市里连眼都不眨一下，随手就往购物车里扔进几袋贵到离谱的进口狗粮这种花钱大手大脚的行为是很难支撑一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民宿。

　　集市里偶尔也会有人摆摊卖些自己做的手工艺品。宋珀一边剥着刚从前面摊子买来的青橘，一边走马观花地逛着摊子。最近天气本就闷热，集市里人挤人空气更加不流通。宋珀本想把头发扎起来，一摸上手腕才想起自己出门前把皮筋随手放在了前台，于是只好无可奈何地耐着热意披散头发。
　　眼神匆匆掠过五花八门的工艺品也没找到什么想要的东西，宋珀正准备往前走，余光却瞥见一家地摊上挂在展示架的铃铛。铃铛整体是铜黄色，穿在一指宽的手工编绳中央。宋珀止住脚步，在展示架前停下，俯下身轻轻拨动那只铃铛。
　　声音清脆，并不滞涩。
　　摊主见宋珀似乎对这条铃铛项圈感兴趣，热情地把项圈从展示架取下来递给对方，介绍说：“小姑娘感兴趣的话看看呗，这些都是自家手工做的，别的地方都没有的卖嘞。”说着他又从地摊上拾起几条珠串塞到宋珀手里，让他都看看。
　　再次被认错性别宋珀对此已然无动于衷，他只是摇头婉拒，把摊主后面递来的东西放回去，又将最初看上的那条项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而后才出声问价：“老板，这个多少钱？”
　　摊主被宋珀的声音吓了一跳，抬眼盯着他的脸反应了会儿才回答：“你手上那个15一条。”说实话这个价格在宋珀看来是不值得的，但眼缘这种事一向很难说清，因此他还是很爽快地付了钱，把项圈揣进口袋里离开摊位。

　　“宋珀！”
　　刚在一家小摊前停下宋珀就听见陈回在喊他，他闻声抬头，看见陈回正站在一家卖水果的阿婆的摊位前看向他，手里还拎着好几袋东西。
　　“怎么了？”宋珀从面前的摊位离开，快步走向陈回，伸手分担掉对方手里的东西，问：“有事找我？”
　　集市平日里人就不少，今天碰上赶集更是人挤人。宋珀虽说也已经来了有小半个月，但基本上都是在民宿，对集市的环境并不熟悉。刚进到集市陈回就有注意到宋珀的精神头要比以往更足一点，看起来对这里很感兴趣。一路上他都不动声色地把对方带在自己身边，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两个人就在人潮拥挤里失散。只是人的精力总归有限，认识的阿公阿婆一见到他就要聊不少，他稍没注意宋珀就不见了。
　　天知道他刚才问宋珀想吃什么却没得到回应的时候有多担心，好在他一回头就看见那人正蹲在不远处的一家小摊上仰着脸和摊主聊天。
　　对上宋珀询问的眼神，陈回摇摇头，说：“没事，就是人太多了，怕你走丢。”说完他又将话题带向其他方向，“你看下有什么想吃的水果吗？我一起买了。”
　　“担心走丢”是非常耐人寻味的一个词。宋珀低头看了眼自己，又抬眼看向面前人高马大的陈回，第一次开始反思自己因为太懒而不去剪发的选择是否存在问题。虽然自己今年也才25，但毕竟比陈回还大上两岁，再怎么说也不会是个会让对方担心走丢的年纪。除去因长发而容易被模糊的性别，他在自己身上找不到任何一处让人放心不下的地方。
　　宋珀开始认真地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该去剪个短发。
　　迟迟没能等到对方的回答，陈回又问了一遍：“你要吃什么？”宋珀这下才回过神，他转过脸匆匆把摊位上的东西过了一回，然后摇摇头，说：“不用了。”
　　两个人又在集市逛了一圈才拎着大袋小袋的瓜果蔬菜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