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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红锈锦袋 ...

  •   司徒宥齐此番回到洛州,没有督军府住了,所以是回到司徒府与父母和妹妹同住。

      司徒宥齐今年二十有一,早已过了寻常儿郎嫁娶的年纪。原先他远在京州,天高皇帝远,父母的手伸不到京州去,管不了他。而且那时司徒宥齐又频繁地上战场,那般不稳定,约摸也不会有人家愿意将女儿嫁与他,去过守活寡的日子。

      搞不好一个意外,就要从守活寡变成真寡妇了。

      现在司徒宥齐回到了洛州,也不再是从前那样需要战场和京州两处跑的军中副将了。

      更何况刚打完一场大仗,近来应该能有一段时间都是风平浪静的了。

      所以老两口终于可以开始着手来管司徒宥齐的婚事。

      “既然回来了,也该考虑考虑自己的婚姻大事了。从前你说怕娶了妻恐要跟着你守活寡,不愿耽误了好人家的女儿,我们也便依了你。现如今算是没了这些顾虑,已经有些有女儿的人家送了拜帖来,我同你娘亲择了几家,你自己再挑挑。若是有中意的,那便定下来吧。”父亲嘴上说着商量,实际上已经给司徒宥齐定下了主意,不容置喙。

      “不必了。”司徒宥齐说,“孩儿已经有了心上人了。”

      “如此甚好啊。”母亲说,“是哪家的女儿,既是已经有了主意,那我跟你父亲择日便去替你提亲。”

      谁知司徒宥齐竟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孩儿不孝,心上之人已不在人世,恐不能尽孝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司徒宥齐要是铁定了心为了元宝终身不娶,那便真的是该冠上一句“不孝”的罪名了。

      老两口沉默了。

      他们最是了解自己这个儿子,只要是司徒宥齐认定了的事情,无论旁人说什么,都是很难改变他的想法的。

      当初司徒宥齐要去参军,要离开洛州到京州去,老两口就是一万个不同意。什么威逼利诱,能用上的手段全使了个遍,可最后呢,还是没能拦下司徒宥齐,他还是去了,这一去就是这么多年。

      而今司徒宥齐又说自己要为了心上人终身不娶,态度比起那时候的似乎还要更加强硬,这下看来,是怎么样都不能更改了。

      可离家参军和终身不娶比起来,终归不是一个量级的事情,老两口还是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什么?终身不娶?!”父亲猛地一拍桌子,将茶盏都震落,碎了一地,迸裂声却丝毫盖不住他的怒意,“婚姻大事,岂可儿戏?且不说你与那小姐并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是已经成了亲,她死前无后,作为夫家的要续弦,那都是合情合理的,你却要为了她终身不娶?”

      “是。”司徒宥齐的回答掷地有声,“从前我不娶,是怕让好人家的女儿做了寡妇。而今我不娶,您便当我是做了旁人的鳏夫……”

      父亲气得抄起夫人手边的茶盏,朝着司徒宥齐砸去,打断了儿子大逆不道的发言:“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司徒恩齐正好从外头回来,差点被飞来的茶盏误伤。

      “爹爹,你这是做什么?”司徒恩齐避开一地的碎瓷片,从袖带中掏出手帕来,蹲在司徒宥齐的身边,小心翼翼地替哥哥擦拭脸颊被瓷片划开的伤口。

      其实这么点儿伤,对于一个在战场上看惯了刀光剑影的副将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但在司徒恩齐一个女儿家看来,就是做女红的时候,手上被绣花针扎了一下,都痛得不行,脸上落了这么一道伤口,怎么可能不疼呢?

      一向是慈父面孔的父亲,却少见地对司徒恩齐凶了起来:“你莫要管,回屋里去。”

      司徒恩齐被凶,却不怕,因为她知道父亲是个纸老虎,只会装凶,根本舍不得真的训自己,于是继续说:“哥哥是做错了什么,刚回家就要被爹爹教训。”

      父亲厉声喝道:“你哥哥做了全天下最大逆不道的事情,你不许替他脱罪!”

      “哥哥在战场上军功赫赫,为国,哥哥是忠臣;这些年来,哥哥的俸禄大半都寄回了家,那些银子都是哥哥用血换回来的,咱们却跟着沾光,为家,哥哥也是个一等一的大孝子。因着哥哥的军功,咱们家在洛州都跟着脸上有光,司徒一族都视哥哥为好样的,怎么到了爹爹这儿,反倒把哥哥贬成了大逆不道?”司徒恩齐伶牙俐齿,倒噎得父亲母亲都说不出话来了。

      其实还是因为司徒恩齐说得没有一丁点儿错。

      这些年来,司徒宥齐虽是没能在堂前尽孝,可也是一点儿没有亏着过家里。司徒家能过上今日这般的日子,能在洛州城成为名门望族,其中一大半儿原因都要归功于司徒宥齐。

      除了今日司徒宥齐所说的要终身不娶一事,实在再挑不出第二点错处来怪他了。

      父亲无话可说,最后只能赶人——眼不见心不烦。

      “你走吧,滚远些,莫要再来我面前碍眼了。”父亲说。

      母亲却说不出这样的狠话,只道:“待你爹爹消了气,再回来吧。”

      司徒宥齐不顾满地的碎片,重重地扣了一个头:“爹爹,娘亲,等你们的气消了,孩儿再来看你们。”

      说完,司徒宥齐起身离开,头都没回。

      “我去送送哥哥。”司徒恩齐也不管老俩口答不答应,屁颠颠地跟在司徒宥齐的身后出了门。
      司徒宥齐牵着马绳,催司徒恩齐进屋:“你跟着我做什么,快回去吧。爹爹娘亲还在气头上,你替我哄一哄。”

      司徒恩齐却是个人精:“哥哥要我帮着哄爹爹娘亲,却不告诉我爹爹和娘亲为何生气,叫我怎么哄?”

      “你啊。”司徒宥齐戳了下司徒恩齐的脑门,他哪能看不出来这小丫头是在套自己的话呢,不过还是选择告诉了她,“爹爹和娘亲催着我成亲,但我已经有了心上人……”

      司徒恩齐插话:“爹爹和娘亲没看上你的心上人,逼你另娶他人?”

      司徒宥齐不满道:“你还想不想听了?”

      司徒恩齐捂住了嘴巴,示意司徒宥齐继续说。

      司徒宥齐说:“我的心上人已经不在人世了,我要为了他终身不娶,这才惹了爹爹和娘亲生气。”

      司徒恩齐张着嘴半天,最后竟冒出来一句:“上回跟哥哥一块儿回洛州的小哥,这次怎么没跟哥哥一起回来?”

      司徒宥齐不知道司徒恩齐为什么忽然问到了元宝,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但司徒恩齐看了司徒宥齐的反应,就已经知道了答案:“他就是哥哥的心上人吧?”

      “你怎么知道?”司徒宥齐很是惊讶,他从未向妹妹透露过这件事。

      “我有眼睛,能瞧得出来,你很喜欢他。”司徒宥齐说,“哥哥,你知道吧,我一直都是支持你的,这次也是一样。”

      司徒宥齐被逗笑了:“你一个小孩子家,懂得还怪多的。”

      “什么嘛,哥哥怎么是这个反应。”司徒恩齐不满地撅起了嘴,“不过哥哥被爹娘赶出了家门,打算去哪?”

      “不知道。”司徒宥齐说,“不过我打算先去一趟洛神山,我有东西落在那了。”

      司徒恩齐问他是什么东西,但这回司徒宥齐没有回答她,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就这么走了。

      洛神山脚下,一片翠绿的草地铺平开来,点缀着五彩斑斓的野花,像宫里某位娘娘的翠色锦衣。阳光透过参天的大树洒在草地上,留下星星点点的光斑。树叶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绿色的光芒,让司徒宥齐想起齐临渊的养心殿里,那一对被仔细对待的绿松石耳扣。

      不知是有什么特别,能让它被摆在一堆稀世珍宝的中间。

      今日天儿不好,就连山下叫卖洛神酥的商贩都没有出摊,倒也断了司徒宥齐睹物思人的念想。
      山间的小溪清澈见底,水流潺潺,流经石头和树根,发出悦耳的声音。溪水在阳光下闪耀着银光,如同一条流动的银带。

      溪边也长满了各种各样不知名的野花,司徒宥齐折下一枝,收于襟口,不知是要作甚。

      与上回来时的好天气不同,山顶的云雾缭绕,如同仙境一般,让坐落其间的寺庙看着也蒙了一层仙尘。

      今日天气一般,上山游玩的人本就不多,来庙里求些什么的人更是聊胜于无。

      ——大概是觉得这样糟糕的天气,就连佛祖都无法隔着浓雾听见世人的心声吧。

      可是怎么晴日里的祈求,佛祖也听不见呢?

      司徒宥齐找到当时替元宝挂上的锦囊,小心翼翼地将它从树上摘下来。

      这便是他此趟来,要找的东西。

      打开锦囊,里面是司徒宥齐的笔墨,写着“长命百岁”四个字,却在当时被元宝摸花了。

      司徒宥齐忽然怀疑是不是这个原因,才让元宝的愿望没能实现,年纪轻轻便殒了命。

      老天爷啊,你还真是计较。

      司徒宥齐从襟口掏出刚刚在山上折的花,连同那一张纸条,一块儿塞回了锦囊中,然后再仔细地收好。

      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一直在等,将军什么时候回来取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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