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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大仇得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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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临潇得了齐临渊的承诺,便没有多留,准备离开。
怎么来的就怎么走。
他来这本来就不是为了讨那一杯酒喝,帝王家的茶酒,不是那么好饮的。
喝了那一口,总要付出些代价。
伴君如伴虎,这句话从齐临潇还是个皇子的时候就明白,哪怕龙椅上的那个人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在帝王威严面前终是毫无亲情可言的。
更别说如今头顶上的那位变成了齐临渊。
自古以来,手足相残的事情那么多,齐临渊不就是踩着兄弟的尸骨上位的,齐临潇虽是逃过一劫,如果还不能吃一堑长一智,也不能被齐临渊留到现在了。
临走前,齐临渊问齐临潇:“你为齐朝歌做的这些,他知晓吗?”
“他不必知晓。”齐临潇回头,侧脸对着齐临渊,“陛下为扶渡做的这些,扶渡知晓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都不需要齐临渊开口回答,显而易见。
扶渡如今生死不明,约莫是已经与齐临渊天人两隔了,可齐临渊还是固执地要替扶渡寻仇。
齐临潇问齐临渊:“他不知,便不做了吗?”
这个“他”,不知指的是扶渡还是齐朝歌。
“要做的。”齐临渊道,“不论他知不知,都是要做的。”
齐临潇知道齐临渊已经明白了自己的选择,于是更没了留下来的必要。
可齐临渊再次叫住了他:“那齐朝歌,你打算如何?”
“如果臣说,现在臣就想带他走呢?”齐临潇问,“陛下会同意吗?”
齐临渊沉默了。
齐朝歌如今就像是齐临渊用来钳制住齐临潇的一把枷锁,事成之前,齐临渊怎么可能连锁带钥匙全都交出去。
倘若齐临渊真是那样的傻子,也不能在这个位子上稳坐这么些年了。
齐临潇猜到了齐临渊的答案,只道:“放心吧,事成之前陛下不愿让臣带走他,臣也不敢将他带在身边。宫内虽然尔虞我诈,但臣相信,陛下会替臣照顾好他的。”
齐临渊沉默了良久,终是有了反应,在这件事上松了口:“事成之后,朕便下旨,让他随你回茗州去。”
齐朝歌而今父母皆亡,于这世上孤身一人,现在遇到个真心待他的人,若是能给他一个去处,也是极好的。
“多谢陛下。”齐临潇谢恩,却没有行大礼,只是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随后翻身上墙,消失在了无边的夜色里。
夜深露浓,宫墙外伸进来的那一枝枯枝,瞧不出是什么品种,烂了这么些年,居然没有人处理掉。
齐临渊这才后之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自己自继位之后,被那么多事情绊住了手脚,从前计划着的许多事情都没能着手开始,于是祈元殿至今仍是鲜少有人涉足的偏远宫殿,连个照料的宫人都没有,枯枝败叶残生也无人管。
齐临渊盯着那一簇枯枝,忽然瞧见了一抹嫩绿——枯树生新芽,是好兆头。
虽然近来发生在身边的桩桩件件事,没有一件是顺心的。
只是刚回暖了没几日,又是一场倒春寒,倒是把宫里好些原本长得好好的苗子都冻死了,更别提是这一株无人打理的枯木了。
想到这里,齐临渊也没有了多待的兴致,撂下酒壶走了。
只可惜了那一壶品级上乘的苏梅酒,还没被品砸几口,便被弃下了。
等到它结了网、生了霉的那一日,不知道齐临渊等待的那位同饮酒的人,会不会回来。
齐临潇给的东西很有用,毕竟萧家跟费家斗了二十多年。
从那两位鬓角已经灰白的老妪还没有从青丝熬成白发,在她们成为费太后和萧太妃之前,再往前追溯到她们还不是皇后和贵妃之前,甚至是她们还没有作为秀女入宫,仍是待字闺中的少女之时。
他们是最了解对方的对手,互相握着能够将对方一击致命的把柄和软肋,却又顾及着自己不能全身而退的原因,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
但是当其中一方决定了要出击的时候,那便会是致命一击。
除此之外,齐临渊的手里还有那年今日,司徒宥齐从费罄雷的府上盗得的账本。
费罄书精明得很,虽然账本上的大半都进了他的虎口,但名目繁多,居然找不出什么破绽来,唯一用处只能是对费罄雷进行一番打击。
本是无用之证,但现如今倘若用它来搞垮了费罄雷,也算是断了费罄书的财力供给。没了这些钱财疏通关系,费罄书想要逆风翻盘,便是难上加难。
齐临渊要的就是费家再无转圜的余地,从此朝堂之上再无费家人。
齐临潇给的这些东西到了齐临渊的手里,他对费家可是毫无顾虑,甚至可以说是恨之入骨。让他抓住了这么个机会,齐临渊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费家树大叶茂,各枝盘根错节,想要一举铲除,也并非易事。
可齐临潇给的内容,矛头直指费家最粗壮的头狼——费罄书。费家稳坐朝堂二十多年下来,费罄书在宰相的位置上也待了十余年了,国库里进了费家大门的钱财都够大齐百姓花满一年了。
这样重的罪名,安在宰相的头上便更显严重,于是费相的落马成了理所当然。
费罄书一倒台,费家树倒猢狲散,离彻底消失便也是不远了。
这件事本来只需一纸圣旨,将费罄书的罪状字字珠玑,也算是给费罄书这个两朝老臣留下最后一丝体面。
可齐临渊对费家、对费罄书之恨,并不能让他发如此之善心。
于是朝堂之上,齐临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狠狠地抽了费罄书这个老丞相一个大耳光。
费罄书遭指控,当即跪地,振臂高呼:“皇上,臣冤枉啊!”
齐临渊满是不屑地看着伏在地上的老者,将案牍上的账本往堂下一扔:“冤枉?人证物证俱在,何谈冤枉啊?”
费罄书捡起面前那本卷了页的账本,也不知道齐临渊为了找出错处来究竟翻了几遍,才能将好好的一本账本翻成这样。
齐临渊扔来的并非是齐临潇给的那些,而是司徒宥齐从费罄雷家盗取的那一本。
费罄书将那一本账本“哗啦啦”地从头翻到尾,越翻越激动,最后高举着那一簿账本高声诉冤:“皇上,此乃臣之表弟费罄雷的账目,这上面所贪之财皆为费罄雷所为,与臣无关啊!”
“这费罄雷身为商贾,若不是有人做应,怎么能贪到国库头上去?”齐临渊就差指名道姓了,“这朝堂之上,虽也有你费家旁支在列,却唯独丞相你与这费罄雷的关系最近,也属你费相的职权最高。旁的什么小官小吏若是想要动国库的钱财,也并非易事吧?”
“皇上,此言差矣啊!”费罄书为了自保,毫不犹豫地出卖了费罄雯,“费罄雷的胞姐乃是当朝太后,论职权,臣一个小小官宦,又如何比得上母仪天下的太后娘娘呢?论亲疏关系,也该是他们亲姐弟更近些。”
狗咬狗的戏码,齐临渊最是爱看。
齐临渊似笑非笑地看着堂下装模作样的费罄书,问他:“依丞相的意思,勾连商贾盗我大齐国库之辈,该是太后了?”
费罄书听出了齐临渊的言外之意——若是自己拿不出证据来指认太后,那自己还是难逃其咎;要是想要保全自己,那边只能牺牲费罄雯、费罄雷姐弟俩。
谁让费罄雷办事不力,连一薄小小的账本都收不好,平白无故叫人拿住了错处,那就不能怪他费罄书了。
只是费罄书仍有顾虑,他不知道齐临渊此番是不是在诈自己,若是齐临渊的手中还有些别的什么直指自己,留着费罄雯还能助自己脱罪,可万一费罄雯那时已经被自己拉下了水,那费家就真的是完了。
费罄书正在思考对策,齐临渊却没有给他那么多时间谋算,催问他:“费罄书,你究竟有无证据替自己开罪,若是没有,朕便要下诏了。”
“皇上,臣有证据!”情急之下,费罄书还是慌了神,将费罄雯和费罄雷一并供了出去。
倘若费家这两座大山在今日必要毁掉其一,费罄书的选择当然是要让自己留到最后。
费罄书在赌,齐临渊查不到那么多,毕竟先帝崩后,改朝换代一番,便已经让太多东西不见了踪迹。
只是费罄书没有想到,齐临渊手中的那些,是萧家给他的。虽是换了君主,可前朝种种,萧家可不会轻易弄丢了。
“好。”齐临渊终是露了笑容,是一种胜券在握的胜利者的姿态。
费罄书知道自己这是中了齐临渊的计了,可现如今已经尘埃落定,他已经没有回圜的余地了。
“皇后费氏毒害永顺王妃,其人可诛,白绫赐死。太后费氏身在后宫,却妄图干政,此乃死罪。商贾费罄雷里通太后盗取国库之财,依大齐律法,秋后问斩。费家满门不忠,判费氏一族满门抄家,罚作庶民,不允求情。”齐临渊字字诛心,“丞相费罄雷身居高位,却包庇族人,从中牟利,其罪当诛。念及其辅佐大齐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那便离了京城去,逐出大齐国土,永世不得踏入我大齐境内。”
齐临渊嘴上说着谅及费罄书也算是尽心尽力地辅佐了大齐这么些年,连诛了那么多人,却饶了费罄书一命。
并非是齐临渊心善,他要费罄书亲眼看着自己亲手搭建了几十年的大厦倾倒,费家往日的荣耀不复存在,诛心可比诛身要更痛。
死罪可免,但京城费罄书算是待不下去了。甚至就连生他养他的这片姓齐的土地,他也再也不能待了。
这也算是彻底断了费罄书东山再起的心思。
费罄书却不接受齐临渊对他的这么点儿恩典,当场撞柱而亡。
一朝搅乱朝堂、只手遮天、功高盖主的两朝权臣,就此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