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渊》也也不也

52、痛失所爱

　　有些事情一旦太过于一帆风顺，那么难题便会在下一个转角处挖好了陷阱。

　　不知是谁在齐中营散布了谣言、蛊惑了人心，导致到最后愿意前往前线的居然只有司徒宥齐一个人。而其他人抱团忤逆，说要出征也可以，但是有一个要求——处死蛊惑圣心的宦官扶渡。

　　齐临渊能在满堂朝臣面前护住扶渡，却不能在军营的众将士面前保住扶渡。若是寒了将士们的心，那么这场仗就连打都不用打，一上来便是输了。

　　“把我交出去吧。”扶渡的消息是龚毅传进宫里来的，原是扶清担心他，想叫他逃掉，谁知道扶渡直接找了齐临渊，让他将自己交出去。

　　“不可能。”齐临渊拒绝地异常果断。

　　“除此之外，难道还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吗？”扶渡反问道。

　　齐临渊摇着头说道：“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让你受到半点儿伤害。”

　　扶渡抓着齐临渊的胳膊，叫他冷静下来：“可是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们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选了。”

　　扶渡说的是“我们”，而不是“你”，为的就是让齐临渊知道，这会是他们两个人共同的选择，扶渡认为这样至少能叫齐临渊心里的负担小一些。

　　“不，还有别的法子。”齐临渊此刻已经镇静了下来。

　　“什么？”扶渡有些没能跟上齐临渊态度的转变。

　　齐临渊反抓住扶渡的胳膊：“只要让他们觉得你死了，不就行了？”

　　“你的意思是……”扶渡小心翼翼地猜测道，“诈死？”

　　在扶渡震惊的目光之下，齐临渊缓缓点了头：“是。”

　　计划实施之前，齐临渊找了元宝。

　　“皇上。”元宝冷不丁被叫去书房谈话，还以为自己是犯了什么错呢，声音都是颤颤巍巍的。

　　原本背对着门口的齐临渊转过了身：“司徒将军请命出征，希望你去送行，不知你可愿意？”

　　“奴才当然愿意。”元宝纠结着继续说了下去，“不过以现在的形式……不是何时才能顺利出发。”

　　“会顺利出征的。”齐临渊眼神坚定。

　　“还有一事，司徒将军希望此番凯旋归来，能接你出宫，你是何想法？”齐临渊其实已经猜到了结果，不过他还是要亲口问一句，以示尊重。

　　果不其然，元宝答道：“若是能出宫，奴才定是感恩戴德的。”

　　虽然回答的太过直接可能会得罪主子，但是元宝没有那个心眼，也知道齐临渊并非斤斤计较的人，所以元宝便实话实说了。

　　入了深宫的人，大多注定要将一辈子锁在朱墙内，呆的久了，没有人会不向往宫外面的世界，这便是元宝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好。朕已经下令处死扶渡，不过带他出宫行刑的侍卫都是朕安排好的人。到时候你跟着一起去，然后带着扶渡一起去淮州投奔朕的外祖家。待到司徒将军凯旋归来之时，朕会让他亲自去淮州接你。”齐临渊已经将一切安排妥当，也送了信去淮州外祖家，一切都已经稳妥。

　　“是。”元宝冲着齐临渊跪了下去，磕了一个头，“奴才谢主隆恩。”

　　行刑那日，两个侍卫一左一右夹着扶渡，元宝跟在一旁，出了宫门去了城郊。

　　按理说处死一个宦官，死在宫里其实更方便，齐临渊安排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方便元宝和扶渡逃跑，也不会被人问起尸体在何处。

　　齐临渊借口找的精心，居然也没有人质疑。

　　京郊倚荒山，山上全是树林，甚至在白天都能听到深林中传来不知名的兽声，听得人心里直发怵。如果不是得了齐临渊的旨意，估计平日里也不会有人踏足此处。

　　“就到此处吧。”元宝知道这两人是齐临渊安排好的人，所以告诉他们可以离开了。现在已经出了京州，他和扶渡便可以直接朝着淮州的方向去了。

　　谁知其中一个非但没有离开，还抽刀将转头询问他怎么不走的同伴一剑封了喉。

　　扶渡发现事情不对劲，拽着元宝将人藏在了身后。

　　那刚杀了人的侍卫，手里提着的长剑还往下滴着血，阴翳的眼神看向扶渡和他护在身后的元宝：“得罪了。”

　　扶渡皱着眉，带着元宝慢慢后退：“你不是皇上的人？”

　　“在此之前一直是。”对方对自己的背叛丝毫没有掩饰，“不过忠心和前途，我选择了后者。”

　　扶渡立马就反应过来了，他大约是受了某人的收买，被许了光明前程或是万贯钱财，于是选择了背叛齐临渊。而放眼整个大齐境内，即想要置扶渡于死地，又有那个胆量敢于齐临渊作对的，最有可能的便是费家。

　　扶渡小声知会元宝：“一会我们俩往两个方向跑，总能保下一个。”

　　元宝虽然平时傻乎乎的，但他现在心里清楚得很，这人明显就是冲着扶渡来的，扶渡这是要保住自己。

　　元宝虽然渴望出宫，并且现在离实现夙愿不过一步之遥，但他也明白自己能得此圣恩是因为齐临渊待自己好，也是因为扶渡。所以元宝决定，无论如何要替齐临渊保下扶渡。

　　扶渡不知道元宝想了这么多，只当他是被吓得说不出话来，毕竟这孩子一直都胆小。

　　扶渡怕元宝吓得失了神，没听到自己的话，所以又小声叫了他一声：“元宝？”

　　元宝应了一声，接着又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可惜了，本来说好明年跟司徒回洛州吃元宝。”

　　扶渡有些没听清：“什么？”

　　元宝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对着扶渡说：“去淮州吧。”

　　扶渡没能继续追问有关元宝的这没头没脑的两句话，因为很快对方就失去了耐心，不愿意再与扶渡和元宝玩“我进一步你退一步”的游戏了，提剑就要冲过来。

　　剑尖的血珠甩到了扶渡脸侧，扶渡高喊一声：“跑！”

　　谁知刚喊完，一个人影忽然从扶渡的身后冲出来，径直地冲着侍卫冲了过去。

　　扶渡甚至来不及反应，鲜红的刀子从元宝的背后穿了出来，却因为握着刀柄的手被元宝用双手死死抓着，所以刀子迟迟没有拔出来。

　　“元宝！”扶渡惊呼出声，却还是没能从这突生的变节之中缓过神来，怔愣在了原地。

　　“愣着干嘛，快跑啊！”元宝痛得说话都困难。对方一直想要拔出刀子，双方一直处于争执之中，所以刀子一直在动，元宝觉得刀口不断地被撕裂，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搅得生疼。

　　扶渡还是没有动弹，他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涌入了脑袋，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张嘴似乎也发不出声音来。恍惚间，扶渡好像听到自己叫了一声“元宝”，声音嘶哑到让他自己都怀疑这是不是自己发出来的声音。

　　“跑啊。”元宝又用尽全力喊了一声，“好好活着，别让我白死了。”

　　扶渡像是被元宝这一句话点醒了一样，扭头就往深山里跑。元宝为了他死了，他要让自己陪着自己便不要了这条命，可他叫自己活着，扶渡就要活着。

　　远远地，扶渡听见重物落地的声音，想来是那个侍卫抢回了刀子，将元宝推倒在地。身后传来的越来越近的沙沙的脚步声印证了扶渡的猜测，扶渡吓得跑了起来，但是脚下断裂的树枝暴露了他的行踪，于是身后的脚步声再次朝着自己的方向过来。

　　但是那人并没有追多久，因为天快黑了，这又是一座荒得不能再荒的荒山，天黑了之后还不知道会出现些什么。或许是不愿意冒险，又或许是觉得扶渡在山里也活不久，身后的脚步声渐渐消失了。

　　不过因为害怕侍卫会在山下埋伏，所以扶渡并不敢原路返回，只能朝着大山更深处继续行进。
　　扶渡在山里绕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居然迷了路。

　　天色越来越暗了，脚下的路也慢慢看不清，四周不断传来野兽的嘶鸣，叫扶渡不禁怀疑自己最后的结局会不会就是成为他们的果腹之餐。

　　——元宝啊元宝，你救了我反倒便宜了它们。

　　天已经完全黑透了，扶渡也不知道自己在这山里绕了多久，身上没有半点可以用来照明的东西，扶渡只能摸着黑继续前行。

　　他也不是没想过要不就在原地捱到天亮，但是夜里阴冷，不动动的话估计次日就得被冻成一座冰雕，扶渡只能不停地走啊走啊。

　　一脚踩空，扶渡滚下了山坡。

　　额角被石子磕破，小腿也被断枝划伤，胳膊好像也被跌断了，最后竟是一个树枝刺进了他的腹部，才叫他停下来。

　　因为强大的冲击力，树枝估计扎地不浅，扶渡不敢轻易动弹。但饶是如此，鲜血也是流个不停。

　　听闻山里的野兽大都嗅觉灵敏，不知几时会闻着血腥味寻过来。

　　扶渡的胳膊腿都难以活动，直觉告诉自己估计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血越流越多，丝毫没有要凝固的迹象，扶渡的意识也随着失血过多变得越来越恍惚。

　　意识模糊间，扶渡再一次听到了沙沙的脚步声，不知道是那侍卫追来了，还是那循着味儿而来的野兽准备好饱餐一顿了。

　　扶渡缓缓闭上了眼睛，脑子里忽然浮现了齐临渊的脸

　　——好可惜，以后是不是就见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