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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故事尾声(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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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九年步入六月,天气没有好到哪里去,依旧以阴雨天气为主。
安塔芮丝依旧一天一夜没有闭上眼睛了。她的眼睛红得吓人,精神却亢奋得不正常。她找到克利切,要求他带她去黑魔王带他去的岩洞。克利切哭闹着祈求她不要去,她却展现出前所未有的决绝和强硬。
安塔芮丝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西里斯的房间。真是怪事,她最近频繁地想起他,想起他对她懦弱的指责。
她呼吸不畅,整个身体都在遭受无孔不入的挤压。在她学会幻影显形之后就再也没有过的感觉。她强撑呕吐的欲望,天旋地转间,在一块海面上凸出的岩石上降落。
属于海水咸湿的气息拂面而来,耳边是浪花拍打岸边的水声,她低头还能看见尚未来得及消散干净的白色泡沫。夜晚海边的温度显然要比陆地低,她穿的衣物不足以御寒,打了个喷嚏。
克利切总是能第一个发现她的需求,哪怕她没有开口。是保暖咒。
这是片荒凉的海岸。四下除了海就是石头,望不见一颗树。背后高耸的悬崖直入云霄,黑乎乎的,泛着不详的气息。
安塔芮丝不知道这是英国哪里,甚至不能确定他们一定还在英国境内。找到这样一处隐蔽的场所,想来也并不容易。
克利切所有的恐惧都被勾出来了,他哆哆嗦嗦地问:“小小姐……我们……我们能回去吗?”
安塔芮丝向他安抚性地一笑。“我们很快就能回家了。”
“我们不能现在回去吗?”克利切的眼泪掉了下来,砸在岩石上。
安塔芮丝坚定地摇了摇头。“你可以突破屏障幻影移形,带我进去吧。”如果可以,她当然不想在这种天气里弄得衣服又湿又重。
克利切死死地摇他的脑袋,痛苦地想要以头抢地。安塔芮丝加重了语气,命令式道:“带我进去。”
克利切无法拒绝主人的命令。他含着眼泪带着安塔芮丝再度幻影移形。
再次落地,安塔芮丝发现她和克利切身处一座巨大的岩洞中。这就是克利切提到的岩洞了。温度较刚才又低了许多。她能感受到隐隐的魔力波动。
安塔芮丝的记性恰好不错,所以她在转了几圈之后,找到了克利切说过的入口。她伸出手掌,手心向着墙壁,一道白光闪过,她的手心立刻血流如注。动作非常熟练,她冷漠地看着暗红色的血液被墙壁吸收进去。克利切哭哭啼啼地抹着眼泪,安塔芮丝叹了口气,没有出言安慰。
门开了。里面黑漆漆一片,不知道通往何处。安塔芮丝咬着牙率先走进去,她不敢回头,她怕她多看一眼回去的路,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就要泄了个完。
“荧光闪烁。”
安塔芮丝点亮了魔杖,因为眼前奇特的景象而停住脚步。她面前是一片一望无际的黑色湖泊,大得眺望不到对岸。
“克利切,我们必须坐船到湖中央对吗?”
安塔芮丝眯了眯眼睛,她确信她没有看见一艘船。克利切不会说谎的,那只说明一件事,她需要触发什么东西才能召唤出一艘船。
克利切只摇头,闭进了嘴巴不说话。他倔强地用自己的方法反对安塔芮丝以身犯险的举动。
“克利切,请带我去湖中央吧。”
如她所想,克利切无法拒绝她的要求。他哭得更厉害了。
本就受周围阴冷潮湿气氛影响的安塔芮丝心情越发沉重。她是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做下的这个决定。
她要赎罪,她不得不赎罪。她要为自己的无知赎罪,为自己的罪孽赎罪。
她低下头闻了闻自己的衣服,仿佛能透过皮囊闻见自她身上散发的腐烂气息。西里斯去上学那年,沃尔布加闻到的臭气终于在此时此刻有了解释。也许根本不是什么麻瓜身上的气味,而是沃尔布加不自知的灵魂慢慢烂掉的气息。
一艘绿莹莹的小船撞到了岸边。这个颜色像极了杀戮咒的绿光……她呼吸不畅,好似心脏被人用手粗暴地捏住了一样。她又看见多卡斯涣散的眼眸,喵喵叫声不绝于耳。
“小小姐,小心不要碰到水。”克利切的叮嘱拉着仿若溺水的安塔芮丝浮出水面,她大口大口地喘息,好平复惶恐不安的心情。
她知道,她一旦踏上这条船,就没有回头路了。这就是为什么小船会笼罩在一片绿光的原因吗?代表着杀戮咒的死亡绿光,寓意擅闯之人有去无回。
小船不大,容纳一个成年巫师都略显勉强。看来伏地魔在设计都时候就没想过让多个人一起乘船过河。
难怕安塔芮丝事先做过心理建设,但是想象中的和亲眼见到的区别还是隔了一个英吉利海峡的——仿佛大理石白的阴尸在浓稠如黑夜一般的湖底浮浮沉沉,光是看一眼就让人头皮发麻。
她既害怕又难过。哪怕这些人已经死了,依旧不得安宁。
小船安静又沉默地载着一名巫师和一只家养小精灵往湖中央驶去。
绿光渐渐变大了。几分钟之后,小船撞到什么自动停了下来。
湖中央的小岛并不算大,空空荡荡的。没有人会忽视散发着绿光的石盆。
她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冷,好冷。彻骨的寒冷。水底下的阴尸迫不及待地伸出一双双惨白的手争先恐后地拽着她迫使她往下沉。
她好冷。好冷。是比直面摄魂怪还要刺骨的寒冷。她迫切地需要一个魔咒让自己保持温暖。她的睫毛凝结了许许多多小小的冰花。面部也布满了白霜。
岸上克利切的哭号听得并不真切,忽远忽近的。
她花尽最后一缕气力掏出魔杖。
“呼神护卫!”
她模糊不清的视线里看见有什么东西轻盈地从她的魔杖里跳了出来。
真切的温暖笼罩了她。
她与自然融为一体,轻飘飘的,仿佛被风吹得四散分开的蒲公英。沃尔布加就是那阵托举她飞翔的风,掌控她能飞往的地方。她能去往那里,主动权都不在她手里。她只能随风起伏。
一阵柔和的风吹过来,她低头看见自己随风飘动的裙角。四周是一片绿意盎然的草地,草团被风吹得漾起一圈圈波纹。
好舒服,好舒服的感觉。太舒服了以至于她好想睡觉,好想安静地躺下去感受这阵风。
她确信自己来到了詹姆斯曾经给她描述的属于戈德里克山谷的夏季。
一只灰扑扑的灰雀自她的魔杖里跳出,驱散了她周身的寒意。灰雀非常平凡普通,和世界上所有的灰雀一样。
灰雀扇了扇翅膀,没有任何留念地飞走了。
灰雀飞过草地,穿过群山。
它在有着狂野黑发的男孩肩膀上歇了歇脚。
“真是怪事!大脚板,你看见这只灰雀从哪里飞进来的吗?”男孩困惑不已,他伸手逗弄在他肩膀上泰然自若的灰雀,灰雀半点不怕人,亲昵地用喙啄吻了他的手指。
西里斯没有说话,奇怪的窒息感让他的情绪一阵低落。
在詹姆斯感受到陌生灰雀的友好得寸进尺打算挠一挠灰雀下巴的时候,灰雀扑闪着翅膀飞走了。它绕着西里斯一圈又一圈盘旋,西里斯不耐烦地挥手,他正没有原因地烦躁着呢,“别把鸟毛掉我身上。”
灰雀僵住了,它做错事一般勾了勾脚爪。终究没敢在他肩膀上稍稍停留。
“没关系,西里斯不喜欢你你来我这里呀!”詹姆斯发出“啾啾”的声音,试图吸引灰雀的注意力。见它没有反应,他又学“咴咴”的音。灰雀好似无可奈何一般,扑棱翅膀落在他伸出的手心。
“你好乖啊!”
灰雀啄了啄他的手心。力道很轻,跟挠痒痒差不多。
“小家伙呀,小家伙。你是离家出走还是被爸爸妈妈赶出家里了?又或是迷路了?你要和我们一起生活吗?”
灰雀再度振动翅膀,和他们告别一般,在窗户旁边停留了好一会儿才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灰雀飞呀飞,飞到了格里莫广场,不偏不倚从12号房子的窗户飞进去。它躲在高高的博古架上,偷摸打量沙发上睡着的妇人。它静静地看了好一会,才下定决心从窗户飞走。
似有所感,沙发上睡着的妇人睁开了眼睛,她只看见灰雀飞走的背影。
灰雀从格里莫广场12号飞走了。
它渐渐往上,身形也渐渐变透明。
灰雀最后抬头看了一眼漆黑的夜空,今夜无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