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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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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好运降临。
陈明彦满心欢喜来找我,与我分享他通过新戏试镜的大好消息。
小演员身份地位不稳,没开机随时有被取代的可能性,更别说他的录取还连带着私下商讨的附加条件。
而我就是那个附加条件的一环。
剧组说时间紧任务重,还缺一名功底深厚的舞蹈演员。
找一名舞者原也不难,舞蹈学校里大批新鲜血液如同白菜一呼百应,总有人乐此不疲抓住天上掉馅饼的契机。
可条件苛刻就苛刻在,这名舞者全程不露脸,只余一双眼睛,照的是翩翩起舞的身姿远景。
这也就意味着,刷脸的心思被堵死,出名道路走不通。
从功名利禄角度衡量只失不得。
舞蹈演员是个群演角色,大漠孤烟中一袭红纱赤脚起舞,经费为零,唯一可以报销的是单程票。
导演又在鸡蛋里挑骨头。
虽然有面纱遮挡,但要基本功牢,还要身形优异。
许是陈明彦曾跟剧组的老师提过我,最后这项任务指标理所当然的被下放给他。
连我也被捎带着买一赠一。
陈明彦揽着我的肩膀撒娇,说此次绝佳机会绝不容错过。
他承诺他的片酬抽些给我,我们两个人捆绑着分成。
钱不是问题,底层的演员哪怕贴钱,最重要的是未雨绸缪刷脸,以备日后走上聚光灯下的道路。
因为大家均知晓他有个北舞的美女女友,起着哄让他帮个忙,他不好驳大导演面子。
我说不用。
反正和他一起,就当是一起去西北旅游走上一趟。
六月,戏开机。
先拍的是我这场。
我眯着眼,用手背挡住额头,透过分开的指缝往漫天黄沙上方瞧,天色不见蓝,如同用沙粒研磨后风干的纸浆糊的,呈现一片灰蒙蒙的姜黄。
沙漠中的太阳几乎要把地面烤出火苗。
一脚踏进去,如同屁股倏地一下挨上了炙烤整晌午的电动车皮座,给我烫的一激灵,脚掌心灼的浑如要起包。
我套着正红色半透的纱裙,围起的面罩为我挡去了几分残酷的日晒,脚脖子上还拴着两圈叮铃作响的黄铜铃铛。
是电视剧里用来栓骆驼的那种。
我耐着性子一遍又一遍的按照导演要求起舞,可自我感觉跳的最好的还属前几遍。
可导演说他高标准严要求,我在剧组没有名字,只是他直指的“陈明彦带过来那个”。
崔振鸿导演说:“陈明彦带过来的那个,卡,再来一遍。”
我神色谨慎,犯错般略带惶恐地问:“要改哪里。”
崔导烦躁地摆手,很笼统的不耐烦道:“感觉不对。”
整个剧组候在旁侧,烦腻叫嚣。
粘稠的汗流的到处都是,将戏服染成刺目的红,燥热和烦闷的氛围将我围困地忧心忡忡,我的目光不自主远望,锁定熟悉的一袭身影。
陈明彦为我的错误承担了忐忑惶乱的后果,他疲惫奔波着,点头哈腰去给遮阳棚下面的人挨个送水,阿谀奉承的笑刺的我眼泪欲流。
还好我不露脸,又有借口。
烈日刺目,汗水入眼,都是遮掩情绪的托词。
我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猜测崔导所谓的感觉。
日暮西垂,我早已脱力,或许双脚也脱了层皮,口干舌燥到随时能晕厥,才好歹算是圆满完成了任务。
晚上剧组聚餐。
闲了一天的人百无聊赖要推杯换盏,我累的几乎动不了,在无人注意处惴惴地扯了下陈明彦的袖子,“我这种微不足道的群演,就不用去了吧。”
那时我多渴望听到一句好。
说实话,我恨不得立马躺下来睡觉。
陈明彦跟我说:“你今天拍了一天,大家都认识你了,过去打个招呼。”
连口水也没顾得上喝,换掉惨不忍睹的衣服却还得先洗个澡。
他说聚餐大圆桌,大家凑的近,流了一天汗去不太好。
我紧赶慢赶地刚洗好,就被他以快迟到为由拉到了聚餐处。
美其名曰走个过场。
大圆桌摆了三四桌,演员,助理,卡司,还有场务,没人有那闲情逸致等我们这些小角色。
不过看样子开席并不久。
所有人默契的填满了其他位置,空出的仅剩主桌。
陈明彦大概觉得要抓住和导演攀谈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顺带礼貌懂事地为我今天的“失误”陪个不是。
我被他硬着头皮拉到了显眼区域落座。
整桌只我一个女生,杯子里灌满清澈澄净的酒液,而酒又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越是不带颜色才越醉人。
崔导瞥我一眼,给服务员使了个眼色,“去给她拿两瓶菠萝啤。”
一顿逃不掉的油煎火燎,权利者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化解。
一整日的辛苦至此杀青,起码有那么一个瞬间,我体会到了名为“尊重”的释然。
崔导笑眯眯地“照顾”我,问我名字,再亲昵地叫:“小蝶啊,今天跳这么久辛苦了,都没喝点水补充一下。”
“我们这群大男人喝酒,你自己喝别的没意思。”
他说,“菠萝啤,度数不高,带点酒精意思一下。”
我诚惶诚恐地讲着“哪里”,端着不熟练的架子讲最漂亮的场面话:“是我给您添了麻烦,等下得好好敬崔导一杯。”
崔振鸿脸上哈哈的笑出了褶,拍着陈明彦的肩盛赞他找了个贤内助。
而你们能想象吗。
就连菠萝啤,我有限的人生里一滴都没沾过。
推杯换盏的交锋在沈家看来是一群没文化的小丑。
小丑们手中攥起名为“酒杯”的猴子,在滑稽的马戏团里上演一场荒诞无稽的杂耍表演。
在场的没有观众,每个人都是诙谐的丑角。
可我已不是沈家人。
虽然我仍旧讨厌酒,但我在乎陈明彦。
若这是他所需要的环境,那我会义无反顾成为他忠贞的卫士。
在娱乐圈刀光剑影的复杂中,丢掉尊严和原则,学着为他保驾护航。
菠萝啤很快被拿上来,冰镇的冒着气泡,我隐掉表面的不安试探性尝了一口,味蕾刹那间炸开只菠萝无酒精的味道。
瞬间解渴,我咕嘟嘟地喝了一大杯。
服务员又很有眼色,空掉的杯子重又蓄满,清清凉凉的让人舒服不少。
酒过三巡。
沁人心脾的清凉毫无征兆地演化为躁闷的热,我有点头晕,不自在地贴着座椅磨了下屁股。
一连串的小动作被陈明彦第一时间发现,他神色自然又担忧地问我怎么了。
我不想扫兴,强撑着说没事。
私下耳语的动静吸引了崔导,他也来关切地问我,是不是中暑了不舒服。
我想想,可能有点。
崔导挥挥手,转头示意陈明彦,让他带着中暑的我赶紧回去休息,还关怀备至地问用不用找个医生看看。
我慌忙摆手说不用,却没抵得过盛情。
难得可以提前离席,其实跳了一天运动过量又这么热时,我确实没什么胃口。
陈明彦掺我回房间,关切的摸摸我头,帮我把枕头放好,说他还得下去,让我好好休息。
我忙摆手:“不用担心,你快去。”
随着房间门啪嗒一声轻锁。
我闭了眼企图入眠,却陷入一股递增的猛烈热潮。
不知多久,身上微微泛汗,又被很难受的体感席卷。
我模糊中想挣扎着扯扯衣服,却有人贴心的帮我扯了,透进了一丝空气的清凉。
随之化为粗糙干燥的温热,恍惚中我的前心被覆上。
恐惧的中学回忆和陌生的触感让我冷颤,随即清醒。
是陈明彦吗。
可是我很抗拒这个,他知道,我们之间也从没有这样过。
看我醒了。
崔导满是褶皱的脸出现在我的眼前。
他在我耳边呢喃,笑叹:“那小子说你才164,就有不止36e,胳膊细腰细,还是个跳舞的,腰肢软,我不信。”
他捏住我,垂头舔了一口,天灵盖的麻转瞬化为蕾丝布料上因药效产生的润。
我可采的状态攀至顶峰,他满意地笑了,“看来他没骗我。”
我想反抗,才意识到整个身体软绵绵地没有力气。
我哑着嗓试图呼救,却被他一眼看穿,“别白费力气了。”
他还好心帮我解惑:“这层全都打过招呼,不是我的命令,没有人会上来。”
我绝望,却还想求个解释,“他知道吗?”
他似乎听到什么很好笑的,“这是我的房间,你说他知道吗?”
崔振鸿废话不多,又不怜香惜玉,也不做任何措施,剧烈的痛不留余地贯穿我的身体。
铁质的药碾子在捣药罐里费力地捅,混合的中药材被砸的稀烂出汁,却仍没达到压捻研磨的火候。
圆杵在罐子里将药材捣磨成糊状,圆杵抽走,药材却被弃若敝屣地遗忘在药罐子中的某个角落。
新鲜的药材药性被浪费,又或者在迫于无奈中渗入药罐吸收,不许铁制品拒绝搭帮为伍。
崔振鸿拍我躺下仍高挺的轮廓,“我看了一下午,你跳舞的时候,它们也是这样晃。”
滑嫩的洁白和他面色的红黑对比惨烈,皎月般的莹澈在反复的扇打中也近墨者黑地透出一丝嫣红。
他把着我,像是在研究什么科学难题般自言自语,“垂着都这么饱满。”
我终于实现躺下睡觉的心愿。
可惜了。
此睡觉非彼睡觉。
本来就体力透支了一个下午,如今又加上了整个通宵。
再醒来的时已经次日下午七点。
室内没开灯,但有个人影。
我陡然瑟缩,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醒了?”陈明彦说,“一天了,起来吃点东西吧。”
整个身体痛得像要散架,尤其是某个隐秘部位,钻心裂肺的疼。
这股痛一直延续到我心脏深处。
说来可笑,当更差的来临,反倒衬的先前学生时代的那些,都像是过家家。
我没应,固执地问他,“是你吗?”
“抱歉小蝶”,他说,“我没办法。”
我执拗又尖锐地追根究底:“什么叫没办法?”
一晚上过去,我才发现,嗓子状态好像比昨天更差了。
陈明彦的平静中透着思忖良久的泰然,他甚至还有心思语重心长对我说教:“这个圈子就是这样,你不付出点稀罕东西,永远没办法往前走。”
他摇头,“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
“年轻的时候我中二我热血,我爱情至上。”
他嗤笑:“可是到了我们这个年纪你还不明白吗,爱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付出点稀罕东西”,我没什么力气地问,“就是付出我?”
人在悲痛到极点的时候是没力气大吵大闹的。
也是此刻我才发现,即便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还有心思平心静气的跟他说话。
“就当是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你帮我一次。”
陈明彦说,“我也帮过你不是吗?在你被沈家排挤的时候。”
“那你的理想呢?”
“身不由己都是借口,入行要固守初心”,我重复他的原话问,“你不觉得可笑吗?”
“人总要长大的”,他说,“我为我过去不成熟的言论道歉。”
他给我下了来此的最后通碟,“不过你至少要在这边待满一周。”
陈明彦神色中转瞬而逝的凄楚划过,“这是我承诺崔导的事情。”
他将手边刚推给我,却没被我没理睬的饭重新递过来,“先吃点吧,不然你等会撑不下来。”
我问:“什么意思?”
陈明彦委婉通知晚场:“至少要等到崔导腻。”
我问:“这就是你说的一周吗?”
他沉默着“嗯”了声,又说,“出去后别想着做无用功,没有用,他背景比你想的深。”
“而且——”
陈明彦笃定地堵死我所有退路,“他会处理好一切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