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魂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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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洁操面带自信而令人鄙夷的目光，他不需要别人的尊重与理解，像他这样的人，恐怕早已人神共弃了吧，他要的只是他的女儿瑶瑶，他要他的家人，谁说恶魔就不需要温暖？因此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梁洁操可以背弃一切，更不用说是坂田了。所以便有现在这一个局面。
“把瑶瑶给我！”梁洁操像是一只被夺走了猎物的恶狼在怒吼，“把瑶瑶还给我，不然你们都得死！”
达姐下意识的抱紧了孩子，眼神里流露出惊恐，眼前的这一个人，自己始终不相信自己曾与他有过夫妻恩情。面对疯狂的要挟，作为一个孩子的母亲，又一次感到了无助，尽管顾教授紧紧地握住自己的双手，达姐的泪水还是流了下来，因为她明白，他们都是书生，一双肉掌怎敌得过洋枪？
一声枪响划破了码头上僵持的局面，梁洁操没有时间等待，这一次他是断绝自己唯一的后路来做的一件事，如果不成功那么便会是粉身碎骨的结局。此时梁洁操可以清楚的感受到怀里包裹中那沉甸甸金块，还有他知道包裹里也有马上开船去香港的船票。梁洁操希望可以带走自己的女儿，去过享受天伦的快乐日子。
方才的子弹就落在周启华夫妇的身边，还没等他们从惊愕中反应过来，但闻枪响，近在咫尺，只见周启华身后持枪的狗腿子们倒下去一片，剩下的也各自四散，露出的是手持枪械的军人，中间簇拥的是和梁洁操一样面目狰狞的坂田，当他看到达姐手中抱着自己宠爱的养女瑶子时，面色青绿，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而当坂田彻底的扫视这一班亡徒，看到昨夜还依偎在自己怀中的婷婷用仇视的目光盯着自己，他终于相信了江雪凝说的一切。
就在周启华一行六人踏上逃离征途之时，也是坂田挽住江雪凝纤腰在舞林中穿梭之刻，江雪凝在坂田耳边轻轻的说出了这一个性命攸关的秘密。坂田震惊极了，震怒之下，刚等江雪凝讲完就被他搧了一个耳光，当然江雪凝是被拉到厅外去的，坂田还不敢公然破坏这一□□宴的气氛。
虽然江雪凝应景的留下了委屈的泪水，嘴角当然立刻就青紫起来，但是她不感到难过，这是她最后必须付出的痛苦，她所渴望的就是当上坂田公馆里的女主人，也是这一个她不爱的男人身边唯一的女人！江雪凝暗自苦笑，她知道这一世自己也是一个背弃所有的人，那就让自己坏的更彻底一些吧。江雪凝默默的拂去嘴角沁出的鲜血，又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她自然会有一套说辞。
“先生，我不是不想说啊，不过瑶子小姐在他们手上，我是不敢说呀。梁总管他之前威胁我，说是如果婷婷和小姐不能平安出北京到天津跟他汇合，他就要亲手掐死小姐，并且毁掉您在天津的一切，所以出门时我不敢说。但是我对先生可是忠心耿耿的呀，又怎么会忍心看着梁洁操那个恶棍让先生和小姐骨肉分离呢？所以迫不得已我现在才告诉您啊，希望您还可以阻止这一切！”
江雪凝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抓着坂田的裤腿，扳着坂田的脚，极尽做作，希望自己可以更煽情一些，坂田可以更生气一些。婷婷要逃走的事，和梁洁操想要渔翁得利的企图她都是知道的，不然施婷婷又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就逃出了北京，这其实是梁洁操早就部署好的，就等他们去天津自投罗网然后带着他的女儿逃走。江雪凝很得意，双方都希望自己可以帮助他们，把自己当作战友，其实自己早就准备出卖他们了，哼，没有人可以在自己面前如愿！
不过还好，婷婷对江雪凝说了他们所有的计划，但没有提到荣亨半字，这也让江雪凝不能抓住荣亨的把柄。这是一件十分庆幸的事情，不然婷婷和启华定当万劫不复。当坂田听到了江雪凝所说的话，就马上辞宴调配人手马不停蹄的赶往天津，在这样盛大的政治午宴中，坂田并不能算是大角色，所以也就不难偷溜出来了。
坂田固然是生气，倒不是仅仅是因为江雪凝所说的梁洁操联合婷婷拐走了自己的养女，而是江雪凝方才所说的“并且毁掉您在天津的一切”，像是对自己的当头棒喝，所以江雪凝话中的种种漏洞都没有察觉，因为他忘了施婷婷和荣亨以往的关系。天津，这次自己怎么会让梁洁操也去接手天津的事呢，自己还是应该要相信荣亨的。
坂田这次在天津不仅仅是去接手从日本偷运过来的军火，更是把在北京这几年搜刮的钱财换成黄金偷运回日本，为自己留有后路，这件事是瞒着他伟大的天皇帝国而做的，所以坂田倍感紧张，再加上军火的事情也很重要，这次也不容有失，因为多次的失败使自己已经让帝国蒙受了损失，逐渐失去了天皇的信任，这次若是再次失手，也是相当麻烦的一件事。所以当坂田看到梁洁操真的和婷婷一群人聚在一起时，就对江雪凝说的话深信不疑了。
天渐渐的暗了下去，不远处的渡轮已经开始第一次的鸣笛催客，希望旅人不要错过行船，还好，那是一艘法国航运公司的客轮，至少坂田只能在这里包围婷婷，并不能去勒令航程的终止。码头的一角，任何一方都非常焦急，但是却都选择了沉默，最后还是坂田先开了口。
“我的梁总管，我叫你来天津的事你都办好了？有闲工夫在这边消遣？”话刚刚说完，坂田就亲自动手用手枪打断了梁洁操仅有的一条好腿，梁洁操顿时惨叫一声跌倒在地，用手扶住血流如注的小腿，用着同样恶毒目光与言辞回敬面前的敌人，而周启华他们则像是巨大魔掌下卑微的蝼蚁，在如此时刻，竟没有被捏死，然而只是时间的问题让他们在做着最后的残喘，因为在这时连他们自己都明白，要逃出去是不可能得了。
这时在空旷的码头上，那一声枪响显得格外刺耳，刚刚的一阵惨绝人寰的扫射赶走码头上所有的百姓，只留下栅栏里冷漠旁观的船务人员，他们并不用害怕，因为他们在另一方帝国主义的庇护之下，然而经年的掠夺、折磨与剥削，使他们在精神上，□□上都已麻木，可以这样坦然的旁观民族同胞就这样在面前被荼毒！
“呵呵，坂田，我想若是我告诉你，你的事很糟呢？哼，两样都很遭呢？”到了这一个地步，梁洁操不再需要对坂田卑躬屈膝了，他也要将死在这个人手中，所以他必须利用仅剩的时间回敬自己的敌人，包括江雪凝。
一身残疾的梁洁操心思还是清明的，造成现在的局面，必定是背后有人出卖了自己，而这人必定是江雪凝！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会相信江雪凝会帮助自己逃走？梁洁操现在心里很苦，他好后悔自己的这件事告诉了江雪凝，使得自己功亏一篑，不过，自己也不是省油的灯，江雪凝，你不会有好下场的，梁洁操暗暗的发誓！
“坂田！”梁洁操放开捂住伤口的手，整理了一下乱发，使得自己满面的鲜血，狰狞可怖。梁洁操扶着拐杖，努力想站起来，最起码可以平视自己敌人。“坂田，你在这里乘凉呢？你的家当被人家抄了，你知道吗？你的军火被人截了你知道吗？呵呵，早被人出卖了你还不知道！傻瓜啊！蠢才啊！要知道那个叛徒是谁吗？哈哈哈哈哈，等我死了你就知道了！”梁洁操一字一句的说着，打击着心中有鬼的人。
这是坂田犹如五雷轰顶，这次的两件事若是办砸了可是性命攸关的。然而听了梁洁操的话，婷婷心中也是猛然一紧，好怕梁洁操下一句就会说出容大哥就是那个背叛者，她真的好怕，自己说不出对荣亨是爱还是很，但是对于他的每一件事他都很关心，或许自己心底还保留着那一份爱吧。
梁洁操的一番话着实打击到了坂田，坂田气急了，那种被别人玩弄的感觉勃然而出，顾不上得知那个叛徒是谁，愤怒的坂田劈手夺过一旁士兵手中的的冲锋枪对着梁洁操和围在中心的人扫射起来。虽然子弹在上一轮扫射中并没有剩下多少，但是还是有人倒下了。
梁洁操如同残柳，被冬风打落，玉凤第一时间扑到启华，滚在了人群的一边，婷婷是被启华握住手的，也一同跌了下去，然而顾教授一家没有玉凤的反应迅速，达姐中枪倒下了，顾教授被子弹擦伤了脸颊。当达姐抱着瑶瑶倒在荣亨面前，一切都有所改变了。
荣亨本就在不远处的货运仓库那儿准备将坂田的货物偷龙转凤，起先听到枪声还不以为然，然而当客轮的汽笛声响起时。荣亨猛然想起那正自己为姐姐和启华他们买船票的那一艘船，发觉事态严重，或许姐姐他们出了事，于是立刻组织人手赶了过来，可惜还是晚了，荣亨看到了自己的姐姐倒在血泊之中。
眼前的景象让荣亨顿时明白了一切，姐姐他们的逃亡计划在这里曝露了。荣亨使了个眼色，身后的百十号同志就朝天鸣枪，冲入了面前的人群将眼前的局面冲散，因为也有着枪声，坂田他们有所忌惮，士兵们也就簇拥着坂田向后撤了去。
混乱的人群之后，荣亨抱起达姐手中的小侄女儿，塞到了顾学儒的怀中，拉起婷婷，近身的几个亲信帮忙拉起玉凤、启华、顾教授和行李，他们就冲破了守在登船入口处的了阻拦，再客轮闸板拉上去之前不由分说的把一群逃离的人塞上船，就留下了一句话，“学儒，带着瑶瑶走吧，姐姐留下来或许还有一丝希望，婷婷，珍重！”就这样五个亡命的人终于逃离了虎口，但是却在岸边留下了牵挂。
混乱并不能持续很久，所以荣亨只可以强忍着悲痛赶回去处理未完的事情，他明白这个时候自己是绝对不可以倒下的。在混乱结束之前，荣亨回到了坂田的身边。
经年的人生磨练，早已让荣亨变得老沉而思深，并且充满急智。荣亨扶着受惊的坂田解释，他听见了不远处了枪声，以为又有人来截货，这一次他多带里不少人手，出来扫平障碍，不想冲突到了先生，就这样开脱了启华他们的逃走。其实坂田现在最关心的还是那黄金和军火。
荣亨，犹豫了一下，还是咬着牙说货物没事，看来自己只好放弃这次巨大的行动了，或许只有这样，婷婷他们才可以真正的逃离，坂田不会过于愤怒，穷追不舍，而自己的姐姐或许可以得救。果然，坂田一听说货物没事，立刻气色缓和起来。
坂田和荣亨一同回到原来的场地，审视自己仅有的猎物。梁洁□□了，达姐也死了。荣亨终于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但也只可以悄悄拭去，自己在坂田眼中是完全投靠的，尽管亲姐姐惨死在面前，但又怎可以流露出悲痛呢？
虽然码头上尸体遍布，但只有面前的景象最触目惊心，达姐依旧保持着怀抱女儿的姿势，临死不忘骨肉亲情，而梁洁则操双目突出，死不瞑目，在一旁，他用鲜血写下了“江雪凝”三个字，依旧是那漂亮端正的楷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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蒸汽火轮船速很快，那一艘豪华的客轮终于转过了港湾，另一边的岸，再也看不到了，寒风凛冽，但仍然有人僵立在船尾甲板上，望着远方，热泪纵横，因为谁都知道，达姐必定凶多吉少。瑶瑶的药性过了，渐渐的苏醒过来，打着寒战，无奈，顾教授只好把瑶瑶抱回船舱。暮色昏昏，随着长夜的降临风越发是寒了，事到如今也只可以先回船舱了，还好船票和行李都没有失，看来船上的航行不会有太多的麻烦。
启华示意婷婷回去，自己扶起依靠在船舷上伤心地玉凤。玉凤满面是泪，眼中依旧擎着泪水，就这样倒在了丈夫的怀中，松开了一直支撑后腰的手。洒下一地的鲜血。这一幕惊呆了启华和婷婷。
玉凤中枪了？可是逃离的时候妻子还那么拼命的保护自己，怎会像现在一样如同枯萎的花朵？启华紧紧的搂着妻子啜泣着，但在这一搜油轮上又不敢哭出声来，怕会引起麻烦，其实也是太过悲伤，哭不出声来了。
玉凤倚在启华的怀中，带着没有一丝血色的笑容，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丈夫现在是安全的，她很欣慰，看到启华这样为她伤心，她知道自己的丈夫还是爱着自己的，哪怕不是全部的爱，这样也就足够了。
玉凤已经说不出话了，寒冷和伤痛使她不住的在启华怀中颤抖，想了很久玉凤还是颤颤巍巍的伸出手，从怀里掏出那一条崭新的羊绒围巾，这是自己收拾的时候最后决定带走的，她不想让丈夫留下遗憾，看来现在是留下的时候了。围巾是雪白的，可是现在上面却沾上了玉凤受伤的血，如同绽放的红梅。就在启华伸手接过围巾放在一旁的那一刹那，玉凤鼓起了最后的气力，纵身一跃，跳下了船。启华没有抓住，只看见最后的一抹嫣红消失在船尾的海浪之尖以及飘洒在寒风中的血泪。
天真的暗了，婷婷含着泪水扶起呆立不动的启华，启华弯下腰拾起玉凤最后留下来的围巾，这也是妻子最后留给自己的东西了，这时一张诗笺飘然而落，熟悉的诗句映入眼帘：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魂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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