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怏怏》源漾

4、只有一阵风

　　好像读书时那种每天天还没亮就上学看着一天的太阳升起又落下直到出现月亮才放学的日子过的很快，快到好像每天什么都没有发生，但一切又都在照常进行
　　自从那天晚上周言帮助陈惜媛之后，陈惜媛越发觉得自己变得奇怪了，她好像对偷看周言这件事情上了瘾，偷看上课时他睡觉的侧脸，操场上他的背影，甚至是一起回家的时候地上的影子，无论什么时候她都在默默的关注这个“没有那么优秀的人”
　　也许人总是这样子的，知道那个人不优秀，知道他不是什么天之骄子，但往往又会在某一个瞬间喜欢上一个所谓不太优秀的人，没有原因，也没有理由，只知道不知在什么时候，自己都还没有察觉到就已经深陷其中

　　九月的最后一个星期，江平中学的第一次月考，那天晚上之后，周言没有主动提起那件事情，陈惜媛也默契的想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都只认为只是一个小插曲，后面也没有什么事情打破他们平常的生活，周言还是会一有机会就问陈惜媛问题，陈惜媛也“尽职尽责”的帮他解答，但是周言还是改不了白天一到数学课就睡觉的习惯，即使陈惜媛说过，他也还是不为所动
　　每天他们还是会一起回家，不同的是，他们不是想之前一样到岔路口就放开各回各家，而是，周言都会送她回到小区楼下，然后又慢悠悠的走回分岔口走向另一个方向，陈惜媛每次都会在楼上看着他离开时的背影，但是她从来都没有问过，为什么那么晚了他还不回家，但她心里也知道，也许是他家里没有人会等待着他回来了，又或许家里只剩下了他不喜欢的人
　　九月二十八号，第一科考的是语文，语文是陈惜媛的强项，所以她早早的写完，呆呆地望着窗外那刚升起的暖阳，突然她发现阳光打在靠在窗户边上的女生，女生是典型的南方女孩的样子，鹅蛋脸，大眼睛，白嫩的皮肤，和比例优越的身材，应该会是每个男生都喜欢的类型，可能连女生也不例外
　　陈惜媛竟一时看入了迷，就连她也不由得忠心感叹，她很漂亮，直到结束铃声响起，陈惜媛才收回视线，后面的几场考试，陈惜媛都在认真答题，只是目光还是会时不时看向那边，观察那边的动静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同学们一个个因为月考而提心吊胆的心情也随之落下，晚自习又恢复为平时吵吵闹闹的样子，因为老师们都在忙着改刚考完的试卷，所以晚自习没有老师看的他们逐渐放肆
　　赵晴是典型的学霸，同时也是一边觉得自己不够好又一边考班上的第一第二的内卷人物，她和陈惜媛一样，强项是语文
　　“媛媛，完蛋了，我语文选择题错了一个，烦！”
　　此时的陈惜媛正在低头看自己的数学月考试卷，最后两道大题她没解出来，于是她一整个晚自习都在研究数学后面的大题，她也是非常不理解赵晴这样极致追求完美的性格，虽然她成绩不是很拔尖的人，但是也不会一直内耗自己，唯独对数学有不一样的追求
　　“没事的，一个选择题对你不影响的”
　　陈惜媛虽然心里不理解，但是嘴上说出的还是安慰的话
　　“不，有影响的，万一我离105就差这一个选择题呢”
　　陈惜媛还是有点被她震惊到了，初中语文满分120，她就考过一次100分，而且还是那次语文试卷非常简单的情况下，而赵晴说上100就上100，陈惜媛又低估了她的实力
　　周言在旁边一直听着她们俩这类似凡尔赛的对话，怎么听怎么感觉不友好，所以他在一旁忍受很久了
　　“哎哟，又在装什么啊，你那次语文没有105？那次语文不是班里第一，真是”
　　赵晴白了他两眼，不耐烦的对他说
　　“让你说话了吗，你的嘴就不能安安静静的当一个装饰品吗”
　　周言和赵晴两个人一直不对付，这点在旁边的陈惜媛可是深有体会了，两个人每天没事有事都要吵两句，如果但凡有一天没听到他们两个吵架那肯定就是有一个人请假了，有时一旦赵晴吵不过就会拿周言的成绩来攻击他，以至于无一败绩
　　晚自习后，陈惜媛又在干日复一日的事情
　　偷偷看他的背影，月光摇曳，他就一直这样静静的往前走，没有回头，而她也就一直这样看着，好久好久
　　“你说什么呢，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前方的声音打断陈惜媛的目光，她定睛向前看去，是赵晴，还有一个班里的一个男生，她不知道叫什么来着，但是平时看赵晴和那个男生也没有什么交流啊，怎么会一起回家？
　　陈惜媛今天下课收拾东西慢了一点，没想到会碰到赵晴和同行的男生
　　赵晴察觉到后面人的目光，回头看了过来，看到后面人是陈惜媛和周言后，好奇的向他们走过去
　　“你们两个怎么一起回家？”
　　带着好奇和质疑的问题问出，陈惜媛像做了什么心虚事一样，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虽然他们只是普通的朋友，没什么可以误会的
　　但或许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在她的心里普通的朋友关系早就变质成其他难以言语的感情了
　　在15岁的年纪，带着对友情之外的感情好奇的懵懂，似乎确实不太理智，也好像超出了这个年龄的界限，但是如果感情能控制的话，就没有什么身不由己，情非得已的事了
　　茫茫人海中可以和自己同频的人少之又少，但一旦遇到了，时间就变成了虚无缥缈的了，在生命中某一个人的出现，有时像恩赐一样带来了不一样的美好，有时也会像浩劫，终身禁锢，像书里说的一样，一段感情有时似一汪清水，解人饥渴，让人耐人寻味，有时像一滩戈壁，所到之处皆是荒凉，目光所及也皆是荒唐

　　“怎么，你可以和许佳辰一起，我就不可以和我的同桌一起，你还挺幽默的”
　　周言在旁边轻飘飘的说道，陈惜媛也回想起，原来和赵晴一起的男生叫许佳辰，也是同班同学，但是她们基本上没什么交流，所以陈惜媛对他没什么印象，不过她还是很疑惑，平时在学校都和赵晴一起，怎么从来没有看到过她和许佳辰有什么交流，也从来没有把她们俩联想起来
　　“周言，你是不是找打”
　　还没等赵晴的拳头过来，旁边的许佳辰就把她制止了
　　“好了，已经很晚了，我们要走了，不然你妈又该说我了”
　　许佳辰的语气满是冷淡和疏离，和他的长相一样，高冷，丝毫不平易近人
　　如果把周言比喻成六月的暖阳，那许佳辰就是十一月的冰霜，冰冷刺骨

　　赵晴已经被许佳辰拉着走远，陈惜媛才微微反应过来，小跑跟上周言的脚步，就这样安安静静的一前一后的走着，直到他们走过了一幕幕的夜景，昏黄的路灯，无人的街道，还有在自己旁边的他，也许这一幕幕都是以后值得怀念的时刻
　　“晴晴和刚刚在她旁边的男生关系很好吗？”
　　陈惜媛平时不太关注这些，但是看他们刚刚的话语又透露着他们之间的亲密，这又让她不得不好奇一下
　　“噢，你说许佳辰啊，他们两个很小就一直一起了，用你们女生的话说就是青梅竹马，两家的长辈关系也很好，自然而然就一直一起上下学了”
　　陈惜媛听完也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又安静的走路
　　不一会就到了陈惜媛家楼下了
　　“好了，你家到了，你快回去洗洗睡吧”
　　陈惜媛正想挥挥手告别，但又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站在周言的面前
　　“你也早点回去吧，不然……”
　　话语声戛然而止，周言却好像听懂了什么似的，俯身看向面前不安的少女，突然忍不住的想打趣一下她，平时温温柔柔的语气，在此刻也染上一丝玩味
　　“不然怎样？”
　　陈惜媛抬头看向她，无视掉他眼中的玩味
　　“不然我会担心的”
　　说罢她就离开转身回头上了楼，只留下周言一个人还在原地
　　江平夜晚的风很大，也很凉，风吹动了少年的衣摆，也许在这个夜晚也吹动了少年心里寂寥无人的荒野，所以他为什么一直不着急回家呢，是因为家里空荡荡的还是他从来没有走出来面对现实呢，陈惜媛在心里无数次的猜疑，但却一次都没问过，她明白没有人会轻易让别人知道自己的柔软，所以她也从来没问过
　　周言今天没有在楼下待很久，而是听话的早早就回去了，陈惜媛在楼上看着他离开，自己才进去，
　　家里也依旧没人，她早习惯了，但是她发现自己好像真的可以改变，她的日记里写的不再是不开心的事，渐渐的都是一些对未来的期待，和对明天的期待

　　又是周一，学校开了月考的表彰大会，陈惜媛虽然成绩好，但是离全校前50还是差一点的，就连赵晴也都只有20多，陈惜媛他们班的位置离主席台有点远，基本上听不到什么声音
　　主席台上校长在一个个念着名字，陈惜媛什么也没听到，只听到了旁边女生讨论的声音
　　“这次全校第一又是那个方婉怡，天哪，初一她就一直第一，也正常，不过她人又长的那么好看，学习成绩又那么好，好羡慕啊”
　　方婉怡？陈惜媛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心里也有一些不舒服的感觉，好像也是，全校第一，长的好看，确实每个人都会喜欢，陈惜媛偏头望向周言，周言正在认真的看向主席台鼓掌，她感觉自己心里不舒服的感觉越发明显，但她还是尽力遮掩，如果眼睛不会骗人那她现在一定是最拙劣的演员
　　她就站在领奖台上，就会有很多人喜欢，也许这是陈惜媛一直奢求不到的
　　随后上课，老师把一科科的试卷发下来，陈惜媛看着自己数学试卷上的81格外刺眼，偏偏她转头看到周言试卷上的90分，觉得自己试卷上的成绩更为刺眼了，甚至有点儿羞辱
　　旁边的周言看到后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我天，小陈老师，你可以啊，我数学从来没有上过90，让你教两个星期就上90了，你去考教资吧，肯定有前途”
　　陈惜媛看向他，丝毫没有被安慰到
　　下了课周言就立刻拿着试卷去到教室后排，向自己的兄弟炫耀，得瑟的神情洋溢的脸上
　　晚自习后，周言因为数学90所以心情特别好，一天都没怎么和赵晴斗嘴，不过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快乐中，一点都没发现旁边的人，一直板着一张脸，闷闷不乐的样子，直到都快到她小区楼下了，才注意到
　　“怎么了，你不是考的挺好的嘛，全班6名呢，怎么还不开心”
　　“可是只有第一名才会被人关注，不是吗？”
　　也许生活都是这个样子的，在不同的年龄段有着不同的要求和执着，不安于现状，只觉得第一才是最好的，可是往往我们追求的只会离我们越来越远，我们认为的目标也会可能成为现实中的现实，在15岁的年纪争强好斗不是一件坏事，可以良好的心态去追求，是我们都做不到的
　　“哎，你要是这个思想，我就要批评你了，谁说只有第一名才能被注意到啊，我觉得第六名也很厉害啊”
　　可是大家都只能看到第一名，就连你也是，陈惜媛心想，如果自己可以成为那个很优秀的人，是不是也可以像她一样
　　可惜她不是，她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很高的志向，也没有美满的家庭，更没有过过平淡的校园生活
　　她想过自己是一个可怜的人，但是可怜的人太多了，她也成为不了，一直都是普普通通，不好不坏，平庸的她
　　陈惜媛强忍泪水，看向他，此时此刻她觉得他就是一个大骗子，明明自己只能注意到第一名，却还来和自己说这样的话
　　15岁的她敏感自卑，幼稚，处处觉得自己还不够好，只要自己在意的人和事不在意自己，就会觉得是自己的问题，是自己还不够人别人注意到，可人生哪里有那么多观众呢，只有自己而已
　　她没有再理他，而是一个人在前面快步跑上楼，